《承受》萌世

26、25

　　这间屋子比看上去的更加简陋不堪，没有厨房，谢驰只好在洗手间冲洗刚刚买回来的几样蔬菜。我让林凡坐在椅子上，拿着消炎药、棉签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
　　“林凡……”轻轻的唤着他，欲言又止。看着他消瘦的脸颊自始至终都面带着微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怎么了，你有话要问我？”林凡的声音总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会让我无论何时何地都感到安心满足。
　　“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吞吞吐吐说道，即使知道林凡如今不可能再看到我的表情，但还是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林凡抽出手来，摸索的搜寻我的位置，他的指尖微微冰凉，试探着贴在我的脸上。我躬下身子，一把将他拥入怀里，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脖肩。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把眼睛送给我就是想让我亲眼看见你现在这样落魄的样子吗？那我宁可不要！”心很痛，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刺刀在我心脏的位置辗转穿透。如果不是现在亲眼证实，我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双眼睛是林凡的。就像活下来的人会比死去的人更煎熬一样，以后该用怎么样的心情活下去，又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一切。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发生，好运的事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果然有了报应，林凡赔上了他的眼睛。
　　林凡环住我，温柔而细腻的动作。就像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第一时间出来宽慰我。
　　“小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你啊，从来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现在我也放心了，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了我爱惜这双眼睛，替我看世间变迁，观潮起潮落。除了这个，我已经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了。”
　　听完林凡的话，我更加泣不成声，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抱住林凡，恨不得把他融入到身体里。当初父亲去世，我都没有像这般难过。你以为你终于可以强大到站起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时，最后却发现你站起来的同时其实是他给你撑起了一片天。
　　我松开他，用手胡乱的抹了把眼泪，跪下来握住他冰凉的手。
　　“跟我走好不好，从现在起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虔诚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不。”
　　“什么？”林凡虽然只是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却让我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你在说什么！”
　　“小昇，我现在无疑就是个累赘。我假死的事情已经被□□上的人揭破，他们会随时过来取我性命，而你跟我在一起必定会受到牵连。”
　　“正是因为你现在形势危急，所以我更要带你离开这里。好，如果你怕连累我，那我把你送回英国，伯父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林凡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小昇，我们林家是靠什么起家的，是军火网。所以我们才能驰骋整个□□。可是现在……”
　　“现在……现在的军火网早已经落入苍穹手里……”我恍然大悟起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我说过我不后悔的，小昇，只要你没事。只能怪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事已至此，我更不能回去连累父亲。”林凡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
　　“但是，我现在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林凡，让我为你做些什么事好不好，我不能再离开你了……”
　　“我这段日子暂时在这里躲避，不过你也不要经常过来……”
　　“为什么？！”
　　“凡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不能太引人耳目！”这时从背后突然传来谢驰的声音，我转过头看着他，或许这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行了，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的。”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觉到林凡的口气有些急切。
　　站起来，低下头在林凡的唇上轻轻一吻，生怕他会拒绝。而此时林凡则是朝我更加放肆的扬起了嘴角，我终于稍有些安心。“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回来接你的。”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谢驰，朝他笑了笑。
　　谢驰还算友好的帮我打开了门，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从他的表情中我能感觉到略略减少的敌意。我一脚踏出屋外，门也跟着即将被关上。
　　“林凡！”我迅速转身用手挡住即将关闭的大门，“你相信我，我会像你曾经那么用心的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关上的瞬间，我看见林凡听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的笑意。

　　下了楼亦步亦趋的走向住宅区外的马路取车，地上的积雪融化后因为零下的低温开始结冰，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担心鞋底打滑摔倒在地。从小时候在孤儿院一直到八年后我们重聚，林凡一直都在为了我付出。同样身为男人，我又为林凡做了什么。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与林凡见面的情景，微微有些佝偻的脊背不再复以往那样的挺拔，消瘦的脸颊颧骨高高的突起，面色苍白，唇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暗红。怎么会成这样？我顿时停住脚步，往反方西大步走去！
　　林凡……林凡……
　　压抑不住的在内心呼唤这个名字。

　　“咚咚咚！”急切的拍打着大门，使出全身的力气。“谢驰！你开门，你快点把门打开！”
　　“你不是走了吗！滚，快滚！凡少累了正在休息，别打扰他！”门后传来了谢驰的咒骂声。
　　“他妈的你开门啊谢驰！”我执拗的又是敲门又是叫喊，现在开始谁都别想拦着我。
　　门突然被打开，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林凡呢！？”有些慌乱的向屋子里四处张望。
　　谢驰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向厕所那边扬扬下巴。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之后是清脆的碎片落地的声音。我木然的往厕所那边走去，敞开门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林凡！你在干什么！你疯了!”林凡蜷缩着一条腿瘫坐在地上，头倚靠在瓷砖墙上，表情空洞而恍惚。我一把抓住林凡满是鲜血的手，眼前赤裸裸的颓废景象让我手足无措。“他妈的你在干什么！”
　　“啊……救救我，给我药！”林凡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挣扎着从嘴里艰难的挤出每个字。
　　“来了来了！你再忍忍！”谢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越发清晰。
　　“你在干什么！你要害死他！”我扬起手来一把打翻了谢驰拿过来的东西。
　　“滚，滚开！”林凡从地上跪起来，用手胡乱的摸索着地上的粉末。
　　“不能吃！林凡！这是毒品！”我用力抓住林凡的手，阻止他将地上的粉末吞到嘴里。跪在林凡面前，将他扯进怀里，紧紧地把他揽进怀里。“忍一会就好了，你坚持住……”
　　背后传出了细不可闻的哽咽声，谢驰小声的啐啐念着，“为什么会成这样子，到底是倒了哪门子斜霉！”
　　“啊！”林凡在我的脖颈处狠狠地咬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巨疼让我倒吸了口凉气，冷汗瞬间从额头上下滑。
　　时间快点过去吧。我温柔的抚摸着林凡柔顺的碎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出林凡的不再像以往那样的充满磁性蛊惑人心细语声，而是经历了声嘶力竭后的喑哑。
　　“我没事，慢点，我们起来。”谢驰也跟在旁边，及时架起林凡的胳膊。我们一起把林凡搀扶到椅子边，安慰地对他说：“你先坐下，我把你手上的伤口处理处理，镜子碎片扎进肉里会感染的。”
　　“那个……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说吧。”谢驰很自觉地退出房间，临走时还细心的帮我们关好了门。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想质问你，但是林凡，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寒盟特制的毒品。”
　　“是，你没有看错。”林凡低着头敷衍的回答。
　　“苍穹到底又想怎么样！那种毒品……那种毒品吃了会没命的！”林凡，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林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的这么含蓄，你我都知道，那些不单单只是毒品，确切的说，还是寒盟特制的春药，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少爷的，是吧。”
　　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林凡可以用这么平静的口气说出这些，我当然知道这些毒品的来历以及作用。它们阴魂不算的跟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们可以跟林凡扯上关系。那种毒品吃上一次之后便欲罢不能，让人的神经时而亢奋时而低迷，最可怕的是长时间的效力让人□□中烧，对于禁欲的人来说简直是痛苦不已、备受折磨。而人往往最可怕的也正是欲望。
　　“小昇……”林凡胡乱的摸索，向我伸出手来。
　　我抓住他的手，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
　　“离开我吧。”简单的四个字让我顿时目瞪口呆，我想象不出林凡说出这几个字的用意。“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保护你。我已经完了。”
　　“不，你还有我。”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想用尽一切可能让他相信我。我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逃避只会偷偷哭泣惹了麻烦挨打之后还要林凡挺身而出的舒昇了。我现在接手了雾影组织，在□□上也地位显赫，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败我的。
　　除了你，林凡。
　　“够了！你就当放过我好不好，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失明，还需要天天吸食那种毒品。你很清楚那种东西的对不对，我已经很拼命克制自己了，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已经没有体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了。小昇……我不能伤害你，我不能……你知道的，它会让人发疯，它会让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的……你，给我留点尊严吧。”林凡的声音越发的哽咽起来，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论何时都可以镇定自若、潇洒骄傲的男人现在连躯壳也不再完整，憔悴而萧条。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抚这个男人，事出太过突然，连我都无法冷静面对林凡此刻的脆弱，一向骄傲的他又怎么能接受自己这般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