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青屏

5、回家

　　薛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
　　“三少爷！”婉青在旁边行礼。
　　小伙子皱皱眉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薛婷：“姐，你不是在华阳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呃，啊，哦，那个啊……”薛婷一时居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心里纳闷：我什么时候去华阳了？不是说我一直都住在青峰山下的么？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望向婉青，婉青示意她稍安毋躁。
　　小伙子没注意薛婷的神色，他忽然一把拽过她，察看她的后背，上面不断渗出血来，他用手一摸，薛婷疼得丝地吸了口冷气。
　　“背上怎么受伤了？”
　　“大概是刚才被那个程大奇挟持时拿刀尖划破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程大奇？”
　　小伙子呼地抬起头来，看向蒋廷晖：“蒋大人，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姐怎会被强盗挟持？”
　　蒋廷晖显然未料到薛婷与他的关系，道：“薛将军，程大奇负伤逃窜时恰好碰上令姐的马车，挟持令姐，幸薛姑娘机智将其引至城门，只有惊无险，请薛将军放心。”
　　“是么？哼！”语气中满是不屑。
　　“绍乾，怎么说话呢？蒋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不快上前拜谢！”薛婷现在明白了这位傲慢的小将就是自己的三弟薛绍乾，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态度，忍不住出言训斥。
　　薛绍乾轻蔑地看了蒋廷晖一眼，哼了一声，双手一抱拳：“多谢！”
　　“你……”薛婷气得说不出话来。
　　蒋廷晖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蒋大人，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改日定登门拜谢！”薛婷福下身去。
　　“不敢当！职责所在，薛姑娘请勿在意，倒是薛姑娘的伤还请及时医治才是。”
　　“小伤，不碍事的。”薛婷笑笑。
　　“好了，快走吧，人家都不要你谢了，还罗嗦什么！”薛绍乾不耐烦地道。
　　薛婷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蒋廷晖却淡然一笑，径自走开安排自己的下属。
　　马车已经破烂不堪，东西散了个七七八八，幸好买的书没破，薛婷和婉青赶紧捡了回来。
　　看到书的名字，薛绍乾冷嘲热讽：“姐你还真是有心，打算借鉴借鉴再找门好姻缘么？”
　　薛婷闻言大怒，冲上来揪住他的耳朵就拧：“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你姐！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薛绍乾疼得龇牙咧嘴，偏又不敢还手，直叫唤：“你，你这个疯婆子！你干什么！快松手！快松开！哎哟！你这么凶怪不得嫁不出去！哎哟……”
　　薛婷怒火冲天，手上加劲，拧：“你说什么！臭小子！反了你了！连你姐都骂！”
　　“哎哟！哎哟哟……”薛绍乾拿手去掰她的手，薛婷干脆两手齐上。
　　在收拾现场的官兵在一旁轰笑，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好歹还是婉青拉开怒发冲冠的薛婷，薛绍乾蹭地跳到一旁，揉耳朵。
　　“姐！你受什么刺激了？现在怎么跟个母老虎似的？”
　　薛婷瞪他，他赶紧再往旁边挪娜。
　　“你说我受什么刺激了？”薛婷没好气地翻翻眼，“婉青，看这样子得雇个马车回去了。”
　　“嗯！天快要黑了，城门恐怕要关了。”
　　“姐你不回家要去哪里？”
　　“回家？回什么家？我家在城外青峰山。”
　　“青峰山？你不是在华阳么？怎么会在青峰山？”
　　“我一直都在青峰山，怎么会在华阳？”
　　薛绍乾闻言惊疑不定：“既如此，为何一直不回家来？母亲为何又说你去了华阳？”
　　“我怎么知道？再说我好好的，回来做什么？找不痛快？”
　　“姐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薛绍乾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跟以前不太一样。
　　薛婷哼了一声冷笑道：“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死了又活过来而已，三少爷以为还能有什么事？”
　　薛绍乾一呆，仔细咀嚼话中的味道，似明白了什么，翻身上马，手一伸轻轻松松把薛婷拎到马上，打马离开。
　　薛婷大惊，拼命挣扎：“臭小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别乱动！我们回家！”
　　“回什么家！婉青！婉青！”
　　奈何马速太快，婉青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她会随后跟上来的，又不是不知道薛府门往哪边开。”
　　“你……呀——”一个急转弯差点把薛婷颠下去，吓得她死死抓着薛绍乾的衣领，结果那个家伙居然还有闲心在那里笑。
　　幸好日落时分，街上行人减少，且薛绍乾马术高超，在大街上纵马狂奔竟毫不伤及行人摊贩。片刻，马儿载着两人离开热闹的街区，转入城中西市达官贵人居住区。眼见离薛府越来越近，薛婷心中不安惶恐也越来越深，她还没做好与薛府众人见面的心理准备，这个臭小子看样子就是四肢先于大脑的类型，讲理根本讲不通。薛婷在心中拼命地祈祷婉青快点从天而降将她救出生天，不然呆会到了薛府，一问三不知，人家要告她是假冒伪劣产品可怎生是好。
　　“吁——”薛绍乾手中缰绳一紧，一个急刹车，两人一马就立在薛府门口，府前下人慌忙迎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三少爷，您回来了！”那个下人看到薛婷，眼睛倏地瞪大了，“啊，二小姐！”
　　薛绍乾明显不满意他的态度，吼道：“看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啊！是！是！”那个下人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惹这位火爆脾气的主。
　　薛婷急得心里冒火，伸长了脖子踮着脚拼命往后瞅，指望着婉青能如齐天大圣般一个筋斗就跳到了自己跟前。薛绍乾伸手拉着她往府里拽：“别瞅了！你那个丫环没那么快赶来的。”薛婷使劲往后挣，赖在原地不肯走：“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不，改天我再来。”薛绍乾不耐烦了，手上一使劲，薛婷觉得手腕上跟夹了把钢钳似的身不由己被拖着走，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了门上的铜环，两人正在那里拔河，旁边响起充满怒气地训斥：“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的动作同时定格，抬头，薛平山正铁青着脸怒视着两人，薛绍乾立码放手立正站直低头，一副乖宝宝模样。薛婷猝不及防，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薛绍乾肩膀抖了一下，愣是忍住了没去扶她。薛平山乍见女儿归来，心里既喜又怒，又觉气上心头，见女儿跌倒，赶紧扶起来，看她手心的皮都蹭破了，又觉得心疼，回头怒瞪了心虚的薛绍乾一眼。
　　薛婷只觉得手心和膝盖火辣辣地疼，八成膝盖也破皮了，她忍着拿嘴去吹的冲动，把袖子放下来遮住，冲薛平山叫了一声：“爹！”
　　薛平山叹了口气：“既然回来了，就先回去上点药歇着吧，别发了炎，待会儿去给你娘请安，”又转头对薛绍乾喝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薛婷被晾在门口，左右看看，仆人们都在偷偷地瞄她，看她看过来又赶紧转开视线。薛婷在考虑要不要等婉青来了再说还是先去自己的“闺房”上药，问题是自己不认得路啊，算了，反正是“自己”的家，难不成连间房子都找不着？一重重门，一进进院，所谓庭院深深深几许不过如此吧，绕了半天，还真没绕清楚，最后索性坐在池边柳树下石凳上。暮色渐深，傍晚的风拂起身旁的柳枝，池水波纹荡漾，薛婷笑笑，真正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她开始怀念青峰山下自己那个小院子，果树环绕，旁临澄湖，每到傍晚都会跟婉青秋萍她们在湖边散步，天气好时就在湖面泛舟，她曾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小姐——”怯生生，娇娇脆脆的声音。
　　薛婷转过头打量着身旁的女子，十六七的年纪，淡淡的鹅黄衫，身量稍矮，柳眉樱唇，娇俏动人，一脸不安，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叫什么名字？”薛婷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微笑。
　　女子愣了一下，飞快地抬头看了薛婷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柳卿。”
　　“柳青？”
　　“杨柳的柳，卿相的卿。”大概常被人误会自己的名字，总是会强调一遍。
　　“哦，好名字！”薛婷笑笑，站了起来，道，“我要回房，前面带路。”
　　柳卿显然有些愣，不明白薛婷忘记自己的名字甚至连房间都不认识了，她偷眼看薛婷，发现薛婷正微笑着盯着她，她赶紧转过身去在前面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