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青屏

3、随风而逝

　　薛婷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亵衣亵裤非常不好穿，还有肚兜，她既欣赏不来，也穿不惯。曾画过图样给仆妇拿去做现代内衣的样子，内裤倒没什么问题，胸衣就没那么好做了，做了几次都没成功，而且那些绸缎绢纱做成的内衣穿起来总觉得不舒服。
　　当晚回去，薛婷就把棉布拿给仆妇，先做出几十条内裤出来，胸衣只能慢慢折腾了。
　　薛婷用了诸如干净，舒服，易换等各种理由，花了几天功夫才说服婉青她们穿上新做的内衣，事实证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接下来的重点攻关项目就是胸衣，现在几乎每天晚上，薛婷和针线好的丫鬟仆妇都要琢磨到深夜，因为怕浪费，实验材料都是用一些普通棉麻布，或者做衣服剩下的大块绸缎，至于那些绢纱等轻薄的衣料只能用来做装饰品了。工夫不负用心人，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实验，初步的成品终于穿到了身上，虽然因为没有弹性，不够现代内衣舒服，但那是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首批成品除了给身边的几个丫鬟试穿外，薛婷又准备了几套打算送给明珠。这期间，薛婷又进过几次城，几乎每次都能碰到张大叔父女俩，一来二去，几人越混越熟。最令薛婷奇怪的是，她居然好几次都看到那个砸场子的白衣公子也在一旁看张大叔他们卖艺，这家伙很闲吗？
　　时节刚进入四月，天气稍稍有点热，薛婷决定请明珠到家里来玩，以回报自己在她家里蹭的无数顿饭。至于胡子大叔，思量再三，还是免了，都是女孩子，来了恐怕也不自在，没听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吗，几千只鸭子在一起，她怕胡子大叔会崩溃。
　　“秋萍，要你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小姐！全部搞定！”秋萍歪歪扎着双鬟的小脑袋，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越看越象小鹿斑比。
　　薛婷强忍下蹂躏的欲望，咳了一声，小孩子学习能力就是强，这小丫头学她的说话学了个十足十。
　　“小姐！明珠姑娘说她会骑马过来，要小姐不用为她准备马匹了。”
　　“哦！”明珠骑马的样子，该有多么英姿飒爽啊！薛婷陷入无限美好的想象之中。
　　为了第二天的宴会，薛婷决定养精蓄锐，早早地就睡下了。她住的是两室一厅的套房，本来婉青是睡在屏风外小隔间的小床上，薛婷病时需要人服侍，这样方便。平时也是要有守夜丫鬟的，但是因为薛婷长时间一个人住，根本受不了与别人同房而睡，病的时候没办法，病刚好就撤掉了守夜，有人在旁，她只会睡不着还养什么。于是，婉青就住她对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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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仍旧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薛婷就再也睡不着了，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窗外偶尔的虫鸣。好安静！安静到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一般，心脏骤然收缩得紧紧地，一股莫名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隐隐地，院子里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是婉青在练剑，听着越来越快的舞剑声，薛婷感到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披衣起床，推开门，看到婉青已经在收式了。
　　“真不知道你每天到底什么时候起的床！”
　　“你以为我像你。”婉青翻了翻眼睛，坐到台阶上，伸手取过毛巾细细地擦着额前的汗。
　　薛婷过去坐到她身边，仰头看天，微微泛青的天空还缀着几颗留恋不去的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婉青，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婉青瞟了她一眼，靠在廊柱上，仰头看天：“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了呢？”
　　“是吗？”
　　“其实以前的你我也不是很了解，从你搬到这里一年多，基本上就没说过几句话。那时候的你，每天不是发呆就是刺绣，然后一绣东西就停不下来，直到手再也动不了为止。”
　　薛婷苦笑一声：“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差不多吧……”
　　“是为了那个靖明王爷么？”
　　婉青迟疑了一下道：“其实你以前的事，我只是偶尔听他们在私底下议论才知道的，不过我想应该不只是退婚的事。”
　　“怎么，还有其它的原因？”
　　“以前，夫人有一次单独跟你在房里谈话，我偶然听到她对你谈另一个人的事。”
　　薛婷的兴趣被挑了起来：“我的情人？”
　　婉青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唉！还以为能听到一段生死鸳鸯的故事呢。”梁山伯与祝英台？罗米欧与朱丽叶？贾宝玉和林黛玉？是莺莺张生传？还是霍小玉的厉鬼版？
　　婉青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望天，各自想着心事。
　　后院的公鸡嘹亮的歌喉唤回了两人神游的魂魄。
　　薛婷站起来拍拍衣服，伸了个懒腰：“好了，该去爬山了！然后赶紧回来准备东西。”
　　“赶什么！明珠起码过了辰时才会来。”
　　每天例行公事，爬青峰，听禅钟。
　　下山的时候，半道上又碰到了陈谭昭，习惯性地勾勾嘴角点点头就算过了。这些天在山上偶尔能碰到他，有时上山，有时下山，两人间顶多笑笑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陈谭昭更拽，有时连个嘴角都懒得勾一下了，薛婷的笑根本就是条件反射。
　　“哎！婉青，这个陈谭昭很厉害么？”
　　“听说挺厉害的，前两个月，在跟燕国的大战中，只用五千骑兵就让燕国大军全军覆没。”
　　“五千？”薛婷明显不信，“燕国军队有多少人？”
　　“听说有几十万……”说到这里，婉青自己也有点不相信了。
　　这谣言还真是，夸张啊！薛婷不禁感叹，就算这五千人全拿着机关枪，也不可能一下子扫光几十万人吧，又不是靶子。不是没有听说过几千胜几万几十万的例子，但是全军覆没就…...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了历史上陈近之的白袍军，只以六千白袍军就横扫天下无敌手，难不成这个陈谭昭是陈近之穿越的？
　　回到庄院，明珠果然还没来，秋萍和碧荷等几个小丫头服侍薛婷梳洗换衣，为了行动方便，她特地穿上了前些日子新添的窄袖长裤紧身束腰及膝白绢绣蓝花的衣裙，脚登黑色长靴。婉青则穿上了同款的火红衣裙，乌发仅用一支血色玛瑙挽起，双鬓边的散发编成了两条细发辫，后面的长发自然披着。婉青一走进来，屋里的人全把目光胶在了她身上，薛婷不自觉张大了嘴巴，呆了半天，蹦出一句：“婉青，你想嫁人了？”
　　屋里瞬间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婉青在门边僵了一下，薛婷甚至看到她的眼睛正在向自己发射原子弹，无辜地眨着眼睛：我说什么了吗？
　　早餐是简单的米粥馒头和几个简单的配菜，里面有薛婷最爱的榨菜，拌上葱花和芝麻油，吃一口榨菜咬一口馒头喝一口粥，嘴里弥漫着家乡的味道。要是再有一根油条，那就是完美！
　　婉青不爱吃葱，蒜是连碰都不碰；薛婷爱吃葱，几乎所有的凉菜都要拌上葱花，且还逼着婉青吃。婉青嫌辣不肯吃，薛婷道：“吃葱对身体有好处，而且葱并不是非常辛辣，仔细品味的话，里面还有凉凉甜甜的味道。”实在没办法了，说道：“我都没让你吃蒜了。”
　　婉青被薛婷缠得无法，总算肯稍微吃一点，若她不吃，薛婷就把鸡蛋蒜扒到她碗里。
　　婉青吃饭的姿势非常优雅，薛婷吃饭的姿势也不得不跟着优雅。
　　“小姐吃相不雅会被人耻笑，嫁不出去的。”
　　“我吃相优雅就嫁得出去了吗？”
　　“……”

　　吃过饭，薛婷在门口倚在柳树下看婉青指挥着秋萍、碧荷和文蓝往马车里放东西。远远的，听见急促的马蹄声，薛婷手搭成凉棚踮起脚伸着脖子向路上张望。只见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马上绿衫少女身形矫健，黑发随风扬起。来到近前，不见减速，少女手中缰绳猛地一勒，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立时顿在原地。微微泛红的脸颊，阳光下的笑颜明媚得似乎连鲜花都失了颜色，薛婷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明珠姑娘，好厉害！”秋萍她们无限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偶像。
　　“驭马随心所欲，明珠姑娘，的确好骑术！”婉青难得地笑着赞道。
　　“哪里，不过是熟惯而已，婉青姑娘见笑了。”明珠笑道。
　　“明珠好厉害！我怎么就没办法控制那匹臭马呢。”薛婷有点郁闷，每次都要离终点还有好远她就要放缓马速收缰绳，否则那匹臭马非带着她跑过老远不可，害得她还要调回头来。
　　“你才学了几天呐。”婉青嗤之以鼻。
　　薛婷不理她，拉着明珠进去，吩咐人倒了酸梅汤，知道她从城里赶来必定有些口渴。
　　明珠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拿着小勺，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明珠，你学骑马多久了，看你那架势，简直跟长在马上似的。”
　　明珠笑：“从会走路就开始坐在马上，从小到大几乎没离开过马，自然要比你这初学者习惯，而且控马需要臂力，最好练过功夫，时间长了自然也就随心所欲了。”
　　“看来我是一辈子也达不到你的高度了。”
　　“只要常常练习，怎么都会熟悉控马，不用灰心。不过，你呀，太懒了。”说到这里，明珠笑她。
　　“我哪里懒，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了。”
　　“可是你中午会睡回来吧。”
　　“呃——，午睡有利于身体健康。”
　　“你呀，骑马太重视速度，疏于练习技巧。”
　　这句话明珠是说到点子上了，薛婷每次骑到马上，那种如驭风而行的感觉促使她不停地加快速度，连婉青都经常被她甩得远远的。
　　但是，爽呀！
　　还好她不会骑摩托，否则非出车祸不可。
　　薛婷也不反驳她，骑快马才舒服。
　　待马车上的东西收拾完毕，薛婷细细叮嘱王嫂准备好她们回来需要的东西，虽然去的地方不是很远，回来时恐怕也近天黑了。薛婷、婉青和明珠三人骑马，秋萍、碧荷和文蓝坐马车，还是张伯赶车。撇下马车让她们慢慢磨蹭，薛婷三人快马加鞭赶往目的地，雁回山下那片草原。
　　官道上时而可见三三两两行人，皆诧异地目送三位少女绝尘而去。
　　远远看见草原，薛婷就兴奋地叫起来：“快看！到了！到了！”
　　婉青和明珠没有她那么兴奋，只是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薛婷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草香的空气，放松手里的缰绳，任由马儿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目尽处，是腰围玉带的雁回山，蓝天下，是撒满星星般花朵的青原。三人都觉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相视一笑，纵马狂奔，时而你超过我，时而我超过你，欢快的大笑声不绝于耳。
　　事实证明，薛婷果然是骑快马的天才，即使明珠这样马背上长大的也几乎拼不过她，不过，事实也证明，她的控马技术不是一般的烂，而是超级烂。婉青和明珠都停下了，她却足足又跑出800米才勉强让马慢下来。
　　依照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秋萍她们赶到时，三人正躺在草地上数云彩，任凭马儿在一旁闲逛吃草。
　　几个色彩缤纷的风筝被小心地拿出来，有燕子的，有凤凰的，有美女的，有蝴蝶的，两人一组。薛婷干脆骑到了马上，秋萍举着蝴蝶跑，薛婷不停地放手中的线，秋萍手一放，蝴蝶迎风直上，须臾只见一个影子。薛婷抓紧手中的线轴，轻轻驭马轻驰，只觉天上的蝴蝶似乎要将她带到天上去。
　　将近中午，有些疲倦的众人围坐在铺在草地上的毯子上，吃着带来的小吃和点心。午饭后，明珠和婉青在一旁聊着武功心法江湖传闻，薛婷在一旁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嘴，秋萍几个小丫头早就跑到草从里采野花去了。
　　“雁回山，大雁到此不再南去，待冬去春来便启程北返，故而得名。”
　　“哦！”薛婷懒洋洋躺在毯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青山发呆。
　　“从此往北，经辽城、承平、达梁、长州，过了清江就是北燕。”
　　“明珠你去过北燕吗？这么清楚。”
　　“嗯……”
　　薛婷看她一眼，没再问下去。
　　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几人才爬到雁回山顶，几个小丫头早就累得歇在半路了。薛婷在旁拼命加油鼓励，奈何几人瘫到地上就是不动，她无法，只得留下她们和明珠婉青继续往上爬。山上没有像青峰山的台阶，只有一条小道曲曲折折，越往上越难走。明珠和婉青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护着薛婷的安全。大颗大颗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薛婷直顾得上拿袖子随便擦一下，待得爬到山顶，她瘫坐在大石上只剩大口喘气的劲。
　　山顶山光秃秃的，只有几棵青松挺拔耸立，凛冽的山风刮得衣袂呼呼作响。站在山顶向北望，只见青山连绵，隐隐可见山中瀑布青潭。
　　薛婷试着大喊：“喂——”
　　喂——，喂——，喂——
　　清朗的声音在山间回响不绝。
　　“你——好——吗？”
　　你——好——吗？
　　你——好——吗？
　　你——好——吗？
　　“我很好——”
　　我很好——
　　我很好——
　　我很好——
　　“你——好——吗？”
　　你——好——吗？……
　　“我很好——”
　　我很好——
　　你好吗？
　　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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