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城》一只烂铅笔

4、传说男

　　楚墨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夜黑风高，路口不管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看不到尽头，满满的黑暗填满四周，来往车辆没车鸣笛，只有探照灯散发出一小片光芒，像一把利剑，活生生把黑暗切成两半，风利如刀片，在肌肤上来回割动，楚墨阳又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手死抓住叶基的膀子，“我□□能不能快点！我都快成速冻饺子了！”
　　谭笙抖着手，抽抽鼻涕，睫毛上眨巴着露气，黏黏的，眼睛里投射出一番沧海桑田。他揉揉眼睛，悠悠的吐出几个字，：“要快，你来。”
　　冲过来的风撞在楚墨阳的脸上，吹得他凌乱的刘海更加凌乱，眉飞色舞，眼睛眯成一条缝，舌头不断黏着干裂的嘴唇，“你想象你妈在前面难产了肯定行！”
　　谭笙回过头白他一眼，“我想象你妈和你爸在前面车震更有效！”
　　三月新春，凌晨四点，天如黑漆般，伸手不见五指，雾气开始慢慢的填满空气，就是这样的天，这样的高速公路上，车辆来往撞死掉活该的高速公路上，两名汉字正驾车飞驰着，他们一前一后，以惊人的速度前行，然而他所驾驶的，是一辆高速公路空前绝后的车——
　　push bike。
　　中文意思，自行车。速度已经惊人到了蜗牛都赶不上的地步，偶尔从他们身边行驶过的车里司机会探出头来和他们说说话，不知道是骂他们还是夸他们有这么大的勇气。
　　楚墨阳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学校写份报告，然后再拍成纪录片，让世人了解一下自己的豪举，题目就叫做：“神汉子踩脚踏车，告诉公路飞奔暴走三千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谭笙有预感后面这货被风吹傻了，自己发了疯的蹬脚，后面这货居然还在笑，貌似还在流口水，他轻声问，“疯了？”
　　“快了。”
　　“真好。”
　　“……”
　　就在两人拌嘴时，忽然横空杀出一辆轿车，从他们身边带着刺骨的寒风奔驰而过，就像一群大男人冲进了女厕所，势如破竹，毫无预兆，吓得楚墨阳差点栽下车去。
　　“操！”他脖子一硬，立刻挺直了腰板，骑马人拍马屁加速一般使劲儿抽了谭笙的膀子，指着前面的轿车，怒喝：“超他丫的！太拽了！”
　　按道理说谭笙应该回身给他一巴掌，然后说：“醒醒吧哥们儿人家可是四个轮子的！”
　　可往往敢骑自行车上高速的，都是不走寻常路的，谭笙二神经迅速膨胀，用出他母亲当年难产的劲，奋力前冲，边冲边大喊：“站住！”
　　楚墨阳扶额，“大哥你拍警察故事呢，还站住，你怎么不叫他举起手来双手抱头。”
　　谭笙摇摇脑子，放慢了速度，扭过头去，“我操！大半夜的居然有交警！”
　　“什么？！”楚墨阳闷着嗓子吼。
　　“有交警！”
　　楚墨阳一愣，“妈的听不清楚！超了再说！加速加速！”
　　估计谭笙也没听清楚，屁股一坐稳，鼓足了劲儿冲，就跟前面掉黄金了似的，表情凶悍，“
　　站住！”
　　楚墨阳再次扶额，他真的很怀疑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么个傻逼，是自己太冲动还是太有勇气。他简单的总结了一下，谭笙会选择骑自行车上高速，叶基会选择站在高速路中间拦车，而黎晓重，侧会屁颠颠的打110。
　　现在想想，还是跟着叶基比较安全。

　　第一只海鸥扯开嗓子飞驰在朦胧的夜空哀鸣，海水猛拍岸边，远处的几株青松在风里瑟瑟发抖，像起舞的妖娆尤物，嶙峋的礁石耸立在不远处，布景华而不实，像电影拍摄现场。
　　索□□斯海滨别墅，落地窗挂在四周，淡淡的黑暗被光线完全消灭，璀璨的金黄光线，华丽耀眼。
　　叶基翻了个身，二点二米的大床上，他终于用无比的行动力让枕头和被子滚下了床，手里抱着一个跳跳虎抱枕，脑子埋在跳跳虎的屁股里，眉头紧锁，嘴边挂着一行液体，目测应该是口水。绝非春梦施虐，他现在脑子里正架着口锅火鸡一只，红枣一钱，枸杞半两，小火慢炖……然而这只炖鸡的味道居然骚骚的，叶基感觉自己的屁股底下湿了……
　　叶基，十九岁，然而，他还在面临一个走向成熟男人最大问题。
　　尿床。
　　他慢悠悠的做起来，眼睛一扫，安全，没人进来过，还是和垃圾场一样，赵奕欢的海报，据说是巨幅限量版的，挂在最起眼的地方，床头柜上是一个篮球，吊灯上明晃晃的挂着一双袜子，衣柜敞开，一个硕大的变形金刚真摆着个poss望着他，他的衣服，全部在书桌里，而那些书却平铺在床上。
　　脚上有一本，叫《欲望都市》。
　　头上有一本，叫《清风欲孽》。
　　不得不承认他很爱学习！真是个有收拾的好孩子！

　　“少爷早。”叶基走出房门，外面站着个老头，颈上一个粉红领结，淡白色的短尺西装，波西米亚风十足的宽松裤，貌似还打了粉底。
　　“我睡了多久？”黎晓重皱眉，看着他的粉红色领结，很难相信一个六十八岁的老人还这么潮。
　　“大概十二个半小时。”老头弯腰。
　　“睡了这么久？”他舒坦的一叹气，顺手接过牛奶，“那尿床是情有可原的。”
　　叶基向楼下走，老头跟在后面，招呼女佣去收拾房间，叶基脚步突然一顿，扭过头吩咐：“老规矩，除了换被子，其它的地方都不要动。”
　　迎面一个金黄色吊灯，七十八个小灯泡，上百块水晶玻璃片拼组成，照亮整个大厅，刺得叶基眯着眼，帕格尼尼的塑照挂在当中，叶基最不喜欢的音乐家，但他老爸喜欢，一个是喜欢他的小提琴音乐，另外一个，喜欢帕格尼尼挥金如土，赌博成性，招妓□□的豪放。
　　“叶盛安回来了？”叶基拿起一个大肉虾就往嘴里放。
　　“先生昨晚半夜回来过，怕吵醒你，今早三点又飞走了。”老人给他倒好牛奶，“少爷，你不能直呼先生的名字，他毕竟是你爸。”
　　叶基耸耸肩，完全不在意，又往嘴里塞了一个macaron，这种被称为“宛如少女的□□”的糕点，出自Pierre Herme旗下，味如其名。
　　叶基匆匆喝了几口牛奶，回身对老人微笑，“小福，给男人发个邮件，叫他在法国给我带最知名的香水回来。”
　　老人点点头，拉开车门，克莱斯勒ME-Four-Twelve，你已经在市场上看不到这辆车了，ME Four-Twelve的心脏是一个全铝的、方形的涡沦增压、6.0升V-12引擎。电子连续多点式燃料喷射压缩比9.0:1，ME Four-Twelve的AMG改良引擎能够输出850匹马力于5750转/分，0-100km/h的时间为2.9s，极速400km/h，耀眼的银白色象征着它的尊贵。
　　叶基坐上车，一瞬间只留下被带起的轻风。

　　圣阅高中，南城最华丽最高贵也是学费最昂贵的学校，教室像宾馆，宾馆像厕所，厕所像别墅，别墅像寝室，总之走到哪儿都感觉一样，寸土沾金。学校自配警力、医院，每年大批的学子闻名而来，市长的儿子都要排在最后，总结起来就是“一个个傻逼挣着花钱买罪受。”
　　校旗迎风飘，旗台下早起的住校生在喂白鸽，纯白的校服看着就像死了人。
　　黎晓重坐在角落望着窗外。
　　今天左眼一直跳一直跳，教室里的贵公子早就坐满了，ipad到处都是，笔记本电脑也不奇怪，桌子上难得看见书，不是肯德基就是漫画，有书不是□□写真就是《女大学生的诱惑》，节操，碎了一地。
　　“额滴神啊！她裙子要是被风吹起来，我的鼻血可以喷满游泳池！”叶基盯着外面，眉飞色舞，眼球都快滚出去了，跟开着F1狂奔在赛场一样激动，然而只是李芯欣从窗边走过。
　　“你就是喷满大西洋也不会死……我□□这么脱线到底怎么考年级第一的，你老妈和校长有一腿还是你把监考老师给泡了。”黎晓重很怀疑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传说，一出神话，一对扯着蛋喊疼的同桌。黎晓重，人如其名，小虫小虫跟虫一个样，户口本儿上写的是十八岁，但样子看上去你会认为他未成年，八十斤的体重，脱线脱到底，成绩烂到爆，最高纪录七科六张白卷，唯一一张上留下了他珍贵的手指甲，如今稳坐倒数第一，无人能敌，连胜四届。叶基，也就这么奇葩，叶基叶基，野鸡野鸡，真怀疑他老爸是不是吃鸡长大的，名字取得跟怡红院里出来的一样，十九岁的神级人物，一百六的体重，没错，等于两个黎晓重，要不怎么一个是鸡一个是虫呢？每学期定期给他换一张椅子，不然地板会遭殃，比小虫还脱线的玩意儿，却拿了年级第一，冠冕三学期。
　　何等奇葩的阵容！我操完全可以收录吉尼斯啊！
　　黎晓重的眼睛还在跳，让他很不安，他看了看叶基的桌子上，放着一包纸巾，而他的双手正在鼻孔里寻宝，黎晓重皱着眉，他越来越怀疑叶基是从二医院跑出来的。
　　他揉揉眼，还在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想不起。
　　窗外刮过一阵风，让人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