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之赈灾记》胭脂鱼

7、安慰

　　安慰

　　庄容回到自己房中，辗转难眠。她想：“爹爹当年定亲，真是没有为我丝毫考虑过。我原来听说他身体很弱，那时担心他早早会离世，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没想到他不但不柔弱，性子还如此强悍。他现在年轻，但看王爷那种教子的姿态。唉。爹啊，爹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娘身子也不好，只怕挨不了几年，那时女儿一个人在这蛮荒之地，该依靠谁呢？”她又回想了这两日在王府的际遇，心道：“除了王妃处处关怀我，我和其他人真不是一类人。郡主要嫁到长安的，这倒没什么。雯儿么，这般漂亮机灵，以后只怕要专宠了。那时我名为少王妃，实则是个外人。万一罗成负心，他也是这般相貌，这般家世，想要妾室如云都不是难事。”她想着，心中更加难受，眼泪渐渐流出来。

　　这时王妃让雯儿给庄容送碗荷叶甜羹过来。雯儿见庄容合着双眼，满面泪痕，心道：“哎呀，傍晚在园子里，王爷和小王爷说话把庄姑娘吓着了。王爷也是，这么柔弱的姑娘，父亲又去世不久，来到陌生的地方，肯定惴惴不安。您在那里喊打喊杀的，怎么行呢？”她本想安慰她两句，转念又想：“我是丫鬟，话说多了，庄姑娘反而觉得奇怪。还是让小王爷去安慰她最好。”

　　她退了出来，问问下人，知道罗成还在罗怀房里聊天，就到了罗怀房中。正好他们姐弟二人在说自己，一见雯儿进来，罗怀心道：“这丫头莫非是狐狸精变的，居然这时候过来了。”她学着自己契丹干娘的做法，拿起一个鸡毛掸子乱舞，只作驱邪。罗成也不起身，笑眯眯看着雯儿道：“你是找我吗？”

　　雯儿见他笑容诡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道：“庄姑娘被你接回来，你当接了物事一样扔给王妃。亏得你口中挂着什么‘这是我先生的爱女，你们要好好待她’。她一个人孤单单的，你很快又要外出呢，怎么不好好安慰安慰她呢？”

　　罗成忙道：“她怎么啦？”

　　“唉，被你们今天的胡言乱语给吓哭了。”

　　罗怀摇头道：“我原说她是镇不住场子的。”

　　雯儿也不理会她，只对罗成道：“今天天气不错，外面也有风，你不如陪她在园子里坐坐。我帮你们准备消暑的羹汤。”

　　罗成叹了口气道：“说实话，这次接她们回来，我在路上每次安慰她，她就流眼泪，害得我都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话才好。”

　　罗怀“咯咯”笑起来：“弟弟，你们把最快三十日的路程，腾云驾雾般十九天就到了。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折腾人家姑娘呢。还谈什么安慰人。”

　　雯儿拉起罗成，一边推他，一边笑道：“把你素日哄人为你办事时的甜言蜜语对她说说。”

　　庄容正在床上胡思乱想，忽听有人敲了敲门框，然后是罗成的声音道：“容儿，你安睡了吗？”

　　庄容听他语气亲切，面上一红，赶紧下来，福了一福道：“小王爷。”

　　罗成站在门口，笑道：“天气这么热，要不要到园内坐一会儿。我过两日要出去赈灾，我们好长时间都不能见面呢，想和你聊聊。”

　　“好啊。”

　　两人来到园内，见池塘中睡莲朵朵，灯光里还有蜻蜓飞过的身影。这时的罗成，再也不是路途上那个满脸胡子，专横霸道的男子。他更似一个温文尔雅的玉人儿。庄容看他一眼，怦然一动，仿佛一朵睡莲在心中绽放了。粉色稚嫩的花瓣，一点点舒展开来，如满腔的柔情，渐渐铺满了整个池塘。罗成伸手，握住庄容一只手。庄容脸羞得红了，也挣不开，只是侧着脸，盯着莲花瓣，一瓣瓣在心里数数。罗成见她羞得可爱，微微一笑道：“那天我带你出长安，也没讲究什么礼数，抱起你就走。你好象脸色也没红成这样。”

　　庄容轻声道：“事有从权。今天又不一样。”

　　罗成靠近她的发稍，柔声道：“有什么不一样，过三四年，你终究要做我的妻子。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

　　庄容心如撞鹿，抬头见他眼角眉梢都是温柔，一时也有些迷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你这次出去，一切都要当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担心的。”他携着她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才道：“你以为我今天没有痛快答应我爹，是真怕事情难办么。是我爹太过严苛。我只是想让他放我一放，不要管那么死。”

　　庄容想了想，又问：“没有危险吧。”

　　“傻丫头。这要算危险的话，以后我带兵打仗，你还不天天愁死？这里地处边关，边境冲突也是寻常事。你要做幽燕的女人，须让自己坚强起来。那些优柔寡断啊，多愁善感啊，一时改不了，也得慢慢改了。”

　　庄容听他说得实在，微微点头道：“是，我都知道了。我一定会改的。”

　　罗成又道：“你爹当年在涿郡做我先生，人人都很敬重他。你们过来，大家也很敬重你和师母。只是这边的人大多心直口快，没有太多花花肚肠。他们说了什么让你不称心的话语，你大可以当面指出来。如果憋在心里，伤了自己，也是没用的。你知道礼数，又不和他们绕圈子。时间一长，大家觉得你可亲可敬，你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不然，我事情也多，不会日日来嘘寒问暖；天长日久，你自己伤心难过，坏了身子就大大的不值得了。”

　　庄容见他目光炯炯注视着自己，心道：“他这话说得真是太坦荡了，我如果再做扭捏状，也配不上他这番苦心。”她于是看向他，嫣然一笑：“那你也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罗成见她笑容灿烂，心头一喜道：“我路上对你无礼，是我的不是。你是个好姑娘，便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