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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 ...

  •   康佑十六年,泛滥的蝗虫吃尽了百姓赖以生存的粮食,今秋,百姓颗粒无收。又至寒冬,一场绵久而凛冽的风雪席卷了整个北方,短短半月,整个北方覆盖在一片厚重的白色之下。饥荒爆发得猛烈而可怖,周边近十万流民躁动着涌入都城盛阳,街角墙根那些颓败褴褛得几乎已不能称之为人的人,瑟瑟发抖着哀吟残喘,惨况令人目不忍视。皇城重地,天子脚下,因饥饿而入室抢劫之事时有发生,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们惶惶不可终日,一旦流民闯入,几世锱铢累积的财富便可瞬时化为浮影。朝廷为都城之安全计,竟派兵生生将这些百姓赶出城外!城门紧闭已有五日了,城外哀嚎漫天,饿殍遍野;城内歌舞升平,朱门酒肉之欢终日未绝!
      盛阳的天空依旧阴霾密布,酝酿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十二月初七了,明日便是我的生辰。幼时,哥哥时常打趣道:“咱们清儿必定是个贪嘴婆,这不,选着时间出来吃腊八粥呢!”。而爹爹总是爽朗地笑着,假装嗔怒,道:“胡说!清儿可是咱们覃王府的明珠!”往年的这时,哥哥便会偷偷带我到城东的城隍庙,买一些我喜欢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摆满我的房间。而今年,怕是不能了!
      近日来,爹爹似乎比以往更加忙碌了,西苑的抚远堂内人来人往,甚是喧闹。那是爹爹与朝中大臣们议事的地方,而我,覃王爷的女儿,是不允许靠近的。奶妈说,小姐是女子,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碰不得那些男人们的事。我不服气,有一次,我甩开了奶妈和阿里,悄悄跟在哥哥的身后,来到了抚远堂。我搬来一块石头放在南窗之下,踩上石头,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真无聊!不过是一群老夫子模样的官员,之乎者也、絮絮叨叨地谈论一些国家大事,我嘟着嘴暗忖,还以为女孩子不能碰的事情有多了不得呢!一下不留意,脚下的石头竟摇晃了几下,身子也随之向后倒去。我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只见爹爹怒气冲冲地走出屋外,扶起我,大声命我离开,而哥哥,站在南窗之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那是爹爹第一次对我发火,在我被娇惯宠溺的生活中,从不曾有“受委屈”这种东西存在。我哭了整整一晚,哥哥劝解了许久,而我只依稀记得哥哥说的一句话“傻丫头,哭什么!你不知道,爹爹为了护你周全费了多少心思”!
      去年春日,哥哥自请调职,去西北边疆相助谈龄大将军抵御金元国的侵犯。他说,好男儿当腰带吴钩,血洒沙场。京城是个消弭壮志的地方,他不愿将自己一腔报国的热血冷却在这座没有温度的都城中。作为家中独子,爹爹对他的期望极高,这两年来,战场上频频传来哥哥的捷报,而爹爹欢喜之余,也时常忧心叹气,毕竟刀枪无眼。
      这个冬天过得极为无趣,没有人陪我捕鸟雀,没有人陪我扎灯笼,奶妈和阿里总是这不许,那不许,管束得紧,连带着西苑的小厮柳祁都不敢给我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了。我烦躁地在书房来回踱步,《诗经》是半句也看不下去了。突然很想到街上溜达溜达,于是大声喊道:“阿里!阿里……”
      “来了,小姐!”阿里清脆的声音从廊上传来,她稳稳地端进一些东西,道:“王爷说,这会儿您该饿了,叫奴婢准备了些您爱吃的点心!”
      “不吃了,我要出去转转,都快闷死了,我上次穿过的那套褂子放哪儿了?”
      “王爷说了,您不能出去。眼下城里正驱逐流民,很不太平呢!您要是闷得慌,我陪您去花园里逛逛吧!”
      我不耐道:“花园都快被我逛出茧子了,无聊得很,我要出去逛!”
      阿里着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嘴上念念有词地说些劝阻我出去的大道理。转过几道抄手游廊,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清儿,你又想溜出府去了?”爹爹的声音里透着一些疲惫,脸上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
      “没……没有,清儿只是有些想念娘亲了,想出府看看她!”
      我何曾有想念娘亲的日子?这番谎话说得太过拙劣,爹爹一眼便能看穿。听乳娘说,十五年前,母亲生我之时,阵痛几日而久久不能生产。产婆是京城最好的产婆,大夫亦是宫中的首席御医,所有名贵药材皆已用上,母亲还是难产。正当所有人束手无策之时,门口小厮报说,有一老道欲求见爹爹,爹爹起初心烦不见,而老道却让小厮递上催产药丸一颗,黑玉曼陀罗一枚,说能解府中此劫。经御医鉴定,药丸确系催产之用,遂令母亲服下。果不出半个时辰,满室红光,母亲顺利生下了我,母女俱安。爹爹慌忙追出门外,那老道早已杳杳无影,只余下只言片语于一信笺之中。自此,那黑色的曼陀罗便在我脖子上挂着,片刻不离。至于信笺上所言何事,只爹爹一人知道,他从不曾提起。
      母亲难产,说到底,终究是爹爹亏欠了她。临近生产时,府中一个颇具姿色的婢女勾引了爹爹。而母亲是个美丽的烈性女子,爹爹当年曾承诺不再纳妾,今生只得她一人白首共老。母亲得知这件事后,她愤怒难当,罚了那婢女跪在慎思堂思过,只消那婢女说句软语,认个错,打发她出府便也了了。时值冬日,寒冷非常,那婢女竟倔强到活活冻死在慎思堂。母亲自觉一条人命毁于己手,心有不安,忧思过重,终致难产。
      生下我后,母亲便到东郊的冷月庵带发修行,她对爹爹说:“女儿便唤作清苡吧,清水河畔的薏苡,望她勿像她母亲这般……苛求扎根的土壤,随遇而安则可,她往后的福气,就由我去为她祈求!”
      十五年悄然过去了,日子平淡得令所有人几乎都要忘记了那桩旧闻,偶尔只听府中那些长舌的老人,茶余饭后窃窃谈笑时说起。母亲,于我而言,还不如她那个令人敬佩的故事谙熟。我钦佩她敢于冲破礼教,但求唯一的勇气,然而,只为爹爹一时的过错,便抹杀了他多年的深情,是否太过残忍?明明相爱,却彼此折磨,这样的生离,究竟成全了谁?每每看到爹爹对着母亲留下的首饰衣物发呆,总有种憎恨的情绪在我胸中滋长,即使她是那个如此艰辛生下我的人!
      我的谎话,勾起了爹爹心中无限的往事。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随我出府吧,你有许久没有去看过你母亲了!”
      我愣了片刻,爹爹从未去冷月庵探望过母亲,今日究竟怎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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