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时光| 岁月忽晚君犹在》熊未艾

22、番外二

　　沈良昀回北京之后的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在人才济济就业压力如此之大的首都，沈良昀奔波了半个月之后终于绝望了。倒不是沈助理能力太差，而是陆总发话，沈助理不能再找总裁助理这样的工作。

　　“凭什么？”
　　“你定力太差。”放在别的总裁身边太危险。
　　“……陆总你想多了……谁能有您这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魅力……”
　　陆励成对这种不走心的奉承嗤之以鼻，“反正你不能再干助理。”
　　沈良昀满腹委屈，“我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啊。”
　　陆励成思考了一会，“开个店怎么样？反正你会算账。大不了再雇个人管理。”

　　后来她确实在陆总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店。

　　陈昊去店里做客的时候，一脸敬佩地对沈良昀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小资产阶级会开个咖啡馆啊蛋糕店之类的，没想到你开了个茶馆……你怎么想的？”

　　“别骂人行吗，我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接班人……茶多好啊，我们中国传统茶艺就靠我传承了。你要喝什么？红茶绿茶花茶还是奶茶？”

　　正看着单子的陈昊抬起头，“奶茶是什么情况？”

　　沈良昀尴尬一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陈昊也陪她假笑了一阵，又看了一圈这家不大不小的店，最后指着正对大门的牌匾问，“这个‘莫谈情事’的牌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良昀倒着茶回答，“就是在我这不准谈恋爱呗……我就烦看见送花的表白的甜言蜜语的求婚的磨磨唧唧借着喝茶泡女孩的……对了，前两天有个姑娘在我这要了一杯布丁奶茶一份芋圆然后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等人，等了好久等来一个帅哥，我看她吞吞吐吐给那个帅哥说了什么，结果帅哥很绅士的离开了……我就明白了，这是表白失败了……哎……我记住那个姑娘长什么样了……敢在我这表白……以后她再来我也不卖她东西了。”

　　陈昊挤了半天挤出一声“呵呵”，喝了一口茶才说，“沈良昀你也太恶毒了，你自己不是已经有伴儿了吗，怎么还看不得别人搞对象？”

　　——这个问题问得好。

　　沈小姐很快就二十七岁了。确实也不是收到束玫瑰听到一句我爱你就小鹿乱撞心满意足的年纪了。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女的。怎么说，她现在的状态也算是恋爱中。

　　陆励成喜欢带她出去玩，——就是自驾游。有一天，他们走进一片草地的时候，陆励成弯腰随手摘了一朵花递给沈良昀，“喏。”
　　沈良昀接过来，“怎么了？”
　　陆励成走在前面没回头，“你不是想要玫瑰花吗。”
　　“……这明明是月季！你骗谁啊！”
　　陆励成回头看了看沈良昀，赞许道，“没想到你还挺有生活经验的。”
　　“……”
　　那是唯一一次陆励成送沈良昀花。
　　从此沈良昀再也不希冀陆励成送她花。

　　他们在一起之后基本都住在陆励成市区的房子里，很少回别墅。对于陆励成来说，那间木屋只是为了在喧嚣城市里留一个心之安处，现在身边有了可以心安的人，住在哪里都一样。对于沈良昀来说，虽然市区的房子也挺大，但总归比别墅小，打扫卫生多少要轻松一点。

　　周末的时候通常是两个人同处一室各做各的事情。

　　这天，和往常一样，陆励成看财经杂志，沈良昀看爱情小说。

　　沈良昀捧着亦舒的《喜宝》看到最后，满心凄凉地对着陆励成朗读书里的话，“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爱。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

　　陆励成从杂志里抬头瞥了一眼沈良昀，表情中写满了“这是又犯什么病了”，然后又默然低头继续看杂志。

　　沈良昀啪一下合上书，“喂，你听到没有，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

　　陆励成又抬起了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沈良昀。

　　沈良昀咬了咬嘴唇，“陆励成，我也不指望你送花啊甜言蜜语什么的了，真的，陪伴什么的也不需要，你给我钱吧。这样我就只顾着买东西也不会再烦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说到钱，”陆励成很会抓关键字，“沈良昀，你得给我钱。”

　　“嗯？”

　　“你在这住了好一阵了吧，吃的喝的用的我从来没收过你费用，今天你提醒我了，你得交房租。”

　　“哈？”

　　“不交也可以。”陆励成也把杂志合上放在了腿上，“我们去领张结婚证，做财产公证的时候我可以把个人财产贡献出来当夫妻共同财产，这样这间房子也算是你的了，你就不用交钱了。”

　　沈良昀还保持着“哈？”的口型，听完陆励成的话，闭了闭嘴，又张开，“这是求婚吗？”

　　陆励成没回答，只是站起来准备去倒水，“要么交钱，要么结婚。”

　　沈良昀还是那句，“这是求婚吗？”

　　还是没有回应。

　　“陆！励！成！你！这！是！在！求！婚！吗？！”感觉到沈良昀的怒气，陆励成回头，结果被扔过来的沙发靠垫结结实实砸了一下。

　　陆励成抱着靠垫无辜地看着沈良昀，发现沈良昀的眼神比他无辜多了，无奈一笑，拎起靠垫就向正坐在沙发上的沈良昀走去，俯身把沈良昀逼近角落，把靠垫放在两个人中间。

　　陆励成压在软软的靠垫上，靠垫压在沈良昀身上，陆励成身上有非常淡的烟草味，沈良昀忽然觉得各个感官都有些不听使唤。

　　陆励成嘴角噙笑，声音竟然带着一些魅惑，“是在求婚。嫁给我吧。”

　　被一只靠垫搞定的沈良昀，在往后的人生中从不主动提及求婚这个话题。
　　事实上，自从遇见陆励成，她人生中无法直面不能提及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多。

　　无论如何，她嫁出去了。总算。终于。

　　所以去青岛的路上，沈良昀坐在车里一瓶接一瓶喝矿泉水的时候，正在开车的陆励成忍不住劝她，“你别太激动。”沈良昀解释，“不不不，我是紧张。我焦虑。”
　　陆励成觉得好笑，“我去见你爸妈，怎么说紧张的也该是我才对。”
　　沈良昀又拿起瓶子灌了一口，“不不不，你不了解我们家情况。”

　　为了让家里人有个心理准备，沈良昀给家里发过陆励成的照片。当时她妈妈就打过来电话斩钉截铁地说，这照片你一定处理过吧。沈良昀说没有真的没有，沈妈妈将信将疑，“那……你这次眼光还算可以。”沈良昀干笑两声，“妈，到时候……”
　　“我知道，我不会太为难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到时候，你一定得拿出准岳母的尊严来……还有也转告我爸……准岳父的尊严也要有……”
　　沈妈妈不悦，“这还用你说，我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见过大世面的沈妈妈在打开门看见陆励成之后果然表现得比较冷淡，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然而这样的冷淡维持了十分钟、在沈妈把该盘问的都冷着脸盘问完之后，场面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小陆你快吃瓜子。
　　小陆这是我刚买的甜瓜你尝一尝。
　　小陆啊来来来我给你续上茶。
　　小陆你一个人在北京打拼一定很辛苦吧，真有出息啊。
　　沈良昀这丫头特别不让人省心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啊。
　　……
　　准岳母投降是在沈良昀意料之中的，但她没想到准岳父也那么快就丢盔弃甲。

　　小时候爸爸就跟她说，将来你找了男朋友一定得带回来让我把关，我可不能轻易就让哪个小子把我闺女骗走了。

　　然后沈爸爸就被陆励成拿来的烟和酒骗走了。

　　哎哟，小陆，没想到你对烟酒这么有研究，你拿的这可都是一等一的品色啊。

　　然后两个同样有着抽烟喝酒恶习的男人就这样熟络的聊起天来。
　　这边沈妈妈还在张罗着让小陆尝这个喝那个。

　　沈良昀缩在一边看着这幅美满的画面，忽然很想上厕所。喝水喝太多。……“那个，你们聊着，我去趟洗手间。”说完根本没人理她。沈良昀有些愤怒，不甘寂寞地又大声说了一遍，“你们聊着！我去趟洗手间！”

　　沈妈妈不耐烦地瞪她，“去就去你嚎什么，这是你自己家。”

　　——您还知道这是我自己家。

　　沈良昀从卫生间出来就撞上了哈着舌头的福贵儿。福贵儿刚睡醒一觉，大概是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就屁颠颠守在卫生间门口了。它看到她之后显得非常开心，小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沈良昀直到这时才有了见到亲人的感觉。

　　尤其是在带着福贵儿到了客厅，看到福贵儿对着陆励成狂吠之后。沈良昀感动的都要哭了。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真情的，她就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她，福贵儿也会陪在她身边的。

　　这种幼稚的想法维持了五分钟。

　　当福贵儿匍匐在陆励成脚下蹭着他的裤腿发出“嗷呜”的撒娇声之后，沈良昀终于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她只能强装镇定地问陆励成，“你对宠物也这么在行啊？”

　　陆励成顺着福贵儿的毛回答，“我挺喜欢萨摩耶的，之前有一阵想养，所以做过一些功课，后来没有时间，就作罢了。”

　　“噢。”沈良昀不知道此时此刻除了噢她还能说什么。

　　在家里吃完午饭又坐了一会，两个人才告别家人准备回去。

　　下楼之后沈良昀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焦虑了吧……我就知道……他们看见你就会忘了我才是他们亲生闺女……今天这一天我爸我妈都没理我……太可怕了……如果外公在的话他应该能正眼看我一眼的……可惜今天他在舅舅家……哎……”
　　陆励成牵着她的手往车那边走，“他们不要你没关系，我要你就行了。”
　　沈良昀不知该哭该笑，“陆总，你可真会安慰人。”

　　关于婚礼的流程，陆励成咨询了沈良昀的想法，然后又全盘否定了她的想法。
　　沈良昀不想办婚礼。
　　其实陆励成也不想。可是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婚礼已经变成了人情世故的交易场，欠的人情债总要还，新的债也总要欠上。MG中华区总裁结婚，怎么说也不能太悄无声息。

　　陆励成握着沈良昀的手有些歉疚地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
　　真的有点可笑，明明他们才是要结婚的主角，婚礼却不能完全按他们的意愿安排。
　　沈良昀笑着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啦，热闹点也挺好的……其实你知道我小时候想象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吗？我想着等到天都黑透了，星星都出来之后，我就和新郎穿着礼服去海边放烟花看星星……我跟朋友们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她们都笑我，说哪有人大晚上结婚的……所以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想就算了，不能太当真。”

　　他们的婚礼筹备了好久，真到了要举行典礼的当天，新郎新娘心里其实已经疲惫的不行。可在外人眼里他们依然光鲜亮丽明眸皓齿，笑得弧度都完美的像经过训练。

　　沈良昀的衣服从婚纱换成旗袍再换成晚礼服之后，婚礼终于接近尾声。大家也只是笑着闹了闹开了点没尺度的玩笑，就放新郎新娘回家了。

　　回家之后沈良昀拖着长长的裙摆一头栽倒在宽大的床上，“累死了。”

　　陆励成轻笑着走过去坐在床上，弯腰帮沈良昀脱下高跟鞋，一手托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按压着她因为穿高跟鞋而有些紧实的小腿，“辛苦了。”

　　感觉到那双已经无比熟悉的手正温柔而不失力度的给自己按摩，沈良昀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绵软舒服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去昌平吧，那里的星星比市区多一些，也清楚一些，烟花现在不能放……但是我买了些小型的烟火棒，我们可以偷偷点着玩。”陆励成缓缓的说着，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沈良昀的心和眼眶一起温热起来。

　　她坐起身轻轻抱住陆励成，“不用了，我不要星星也不要烟花，有你就够了。”

　　几十万搭起来的豪华台子也好，洒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也好，顺着玻璃杯一层一层流下来的晶莹的香槟酒也好，耀眼的钻石也好，天花乱坠的结婚誓词也好，它们都比不上这个夜晚，那双替她脱下高跟鞋的手。

　　陆励成抚着沈良昀的背，神色柔和，“嗯，有你就够了。”

　　来来往往的宾客，真真假假的恭逢，虚虚实实的祝福，浮浮沉沉的过去和现在，都融进怀里的人身上散发出的让人心安的香气。

　　不需要看星空来确定永恒的存在。每个相互依偎的片刻，都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