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奇缘》幽幽魂萦

3、第二章 主人

　　我是一名解梦师，小熙是我的助手。

　　他其实是一只白狐。三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下，外出春游的我无意中救了当时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熙。

　　那时我心情郁结，不大喜欢与人亲近。烧烤时，同学说柴火不足，我就默默起身独自去找寻。
　　我边走边捡些地上的干树枝，也不知道走出多远。等手上已经沉甸甸提不动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

　　一时觉得慌张，忙四处张望却仍是不辨方向。我见前方有个土坡，于是走上去捡了地儿坐下休息，并试图回忆先前来时的路。

　　正冥思苦想着，眼角无意窥见土坡一侧有个骇人的大坑。我好奇地伸头去看，却只见一个小孩伏躺在泥土坑中纹丝不动。

　　我发怔半晌，不知他是死是活，不敢贸然上前。不多时，就听耳中传来细微的呻吟声，我循声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

　　他还尚有一丝气息！

　　我忙跳进泥坑，翻过他的身子。等抱他入怀才发现他的身子冰凉如水。可他口中不时的呻吟让我不由得不相信他还活着。

　　我掏出随身的手机拨想要打急救电话，可刚按了数字1，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把手机夺了去。

　　我被骇了一下，忙低头，才发现怀里的小孩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我。

　　他的左手上拿着的正是我的手机。

　　我吁了口气，刚刚因惊吓而悬起的心微微落了地。

　　“你醒了？”

　　他松开手，却不理会我的问话，只是挣扎几下身子，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我看他面色苍白，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在我怀里抱着的身子虽然瘦小却仍是死命挣扎，可惜却是软绵绵地感觉不到力量。

　　我叹息一声，随后按住他的胳膊，试图阻止他的扭动再伤了自己。

　　“放开我！彼?诔隽硪恢皇郑?话延昧ε脑谖壹缟稀Ｎ颐幌氲剿?绱诵槿踔?禄鼓苁钩龃罅Γ?谑遣烩Х乐?卤煌频乖诘亍Ｋ?惨幌率?ブС牛?碜尤砣淼匾邢虻孛妗?

　　我觉得气愤难耐，自己爬了起来拍拍沾满黄泥的衣裳，然后准备拂袖而去，不再管这个倔强又无理的小孩。可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哼。

　　我掉转头，蓦地发现他口中汩汩地冒出血水，把脸颊贴住的地面都浸成一片暗红色。

　　我一惊，不再介意他的无理，紧赶几步上去，掏出包里的纸巾去擦拭他嘴角的血渍。他偏头想要躲开，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才作罢。

　　“你要是再这么倔，我就不再管你，等你自己去死好了。”我拿着纸巾用力按住他嘴角，然后把他慢慢抚正坐好。

　　他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眼中冰冷的寒光渐收，转成浅浅的柔色。

　　我其实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他，因为对医救知识知之甚少。所以过了半天还是保持着眼下的姿势，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这样呆呆地用纸擦血？”因为被我按住嘴角，他话语有些不清。可我还是听得清楚明白，这才意识到茫然让自己显得很失态。

　　“那个，我打急救电话好了。”我刚说完，就被他投射过来的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凶？

　　“我不是人。”

　　突然听见从他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我下意识啄啄地点起头来。

　　“是啊，你还真不像人，一点也不通情达理。哪家小孩子像你这样蛮横？明明是个屁大的孩子，还非要装出大人样。”

　　我嘀咕几句，却被他猛地捂住嘴巴。

　　“我是说，我不是人类。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今早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才受了伤，我这样的异类是不能去你们人类的医院，明白吗？
　　”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孩。他脸上沾满了黄黑色的泥土，辨不清本来的模样，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折射耀眼的光彩。而到此时，我的眼光才瞄到到他胸前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一直蜿蜒到腰间。

　　我莫名地觉得他不是在说笑，于是怔怔地点点头。

　　他这才挪开捂住我的手。

　　“那，那个白狐先生。”我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你的伤，要怎么治才行呢？”

　　他斜睨我一眼，却不做声。

　　我盯了他半晌，不知道他到底在思量什么。过了好些会儿，耳边才传来他低幽的声音：“我需要你的血。”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跳几步，颤颤巍巍地说：“你到底是白狐还是吸血鬼？我可是想要救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他睫毛轻抖几下，眼睛里顿时充溢着雾气。他朝我伸出手来，声音变得柔软起来：“放心好了。我只是需要几滴而已。”

　　我怀疑地看着他，心里惶惶不安。可脚下却像是被人下了蛊，不由自主朝他走去。

　　“啊？！”

　　白狐尖长的牙咬上我的手臂。牙关一紧，顿时殷红的血渗出皮肤。

　　一股刺痛袭来，让我不禁叫唤出声。

　　他不理会我，只是伸出舌头把我手臂上渗出的几滴血舔去。然后再轻轻用指尖拂过伤口。伤口上的小血洞顿时消失不见，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手臂。如果不是那阵刺痛提醒我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否则，我定然以为自己不过是神游梦境一番罢了。

　　“好了，你救过我，我可以还你一个愿望。”他复又恢复那清泠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下一悸。

　　一个愿望？那么是不是可以……

　　我激动着，身子在轻微发抖。

　　“这个恕我无力。说其他的愿望吧。”他一眼看透我的想法，将我脱口而出的话生生逼了回去。

　　原来，这样还是不行。

　　我闭上眼，硬是把眼眶中翻滚的眼泪兜了回去。

　　“不用了。我不需要什么愿望。我救你也不是贪图能得到什么回报。如果真的需要，你就多做点好事为人类积福吧。”

　　说完，我转身急速而去。眼中散出点点晶莹的泪，随着奔跑飘向风吹动的地方……

　　翌日早上，我从噩梦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身子发抖犹如寒风中瑟瑟的枯叶。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只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对着诺大的屋子向隅而泣。

　　揉揉红肿的双眼，我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去梳洗。却在恍惚间瞥见穿衣镜中出现一道白色的影子。

　　我心下一凛，忙转身，却见一个白衣翩然的男子倚在窗前，用一双清泠的眸子看着我。

　　我长大嘴想要尖叫，可却发现徒劳无功。嗓子里根本发不出声音，而此刻的手脚也不听使唤，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邪魅地一笑，然后只见眼前白色翩动，他就已经到了我面前。

　　“怎么，一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他低头，凉凉的气息吹拂过我的脸颊。我汗毛根根竖立起来，然后禁不住打了寒颤。

　　“我是，白狐。”

　　我一脸狐疑，满眼满脸都是不信。

　　昨天的白狐明明是个小孩，今天这人却分明是个成年男子。

　　难道说，他可以随时变大变小？

　　我心思急转，想着种种可能性。

　　“不要瞎猜了。如果想知道缘由，你首先要答应我，不可高声尖叫。”

　　我正想着为何不能尖叫，不自觉就脱口问出：“为什么……”

　　话没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已能开口说话，也顿时明了他的言下之意。

　　白狐拉了我的手坐倒床边。我暗自挣扎几次，他的手都像是铁箍般紧紧锢住我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于是只能做罢。等坐定，他才松开我的手。

　　“想知道为何我还要寻来吗？”

　　我摇摇头，眼神茫然。

　　他先前不是怎样都不让我碰他救他，现在反倒像是要粘着我不放。

　　他轻笑一声，顿时觉得满室春光。

　　“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主人。”他轻描淡写地从嘴里吐出这样的话，对我却像是平地起春雷，轰的被震得不知所以。

　　“白狐先生，你不是因为昨天受伤变傻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说着，眼角偷偷去瞥他的表情。我看见他嘴角一抽，隐隐有怒气浮上，于是惊住不敢再多说一句半字。

　　“我白狐修炼千年，就是为了等待命定的主人。那日你用血救我之后，我运功疗伤完毕发现自己摆脱了千年孩童之身。如今能有这副身子，都是因你的鲜血所赐。尚世曾告诉我，遇缘血之人方可修炼成年，而拥有缘血之人就是我白狐生生世世要追随的主人。”

　　我听得清楚明白，虽然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尚世到底是何方高人，不过我心知肚明，自己不过舍了几滴血，却平白要当一只千年白狐的主人。

　　我还没有想到怎么跟他说，自己并不想当什么主人。我只愿在世平淡为人，不想牵扯进神怪异事。更何况，滴血助他修炼的事情，也可能纯属巧合。

　　正想着措辞，就觉得脖子上一凉。我低头看去，见他正将一块白璧无瑕的玉挂在我脖子上。白玉一碰触到肌肤，顿时发出轻柔的白光。

　　他看着白玉的光，笃定地说道：“你果然是命定的缘血之人。这块白玉是尚世交给我的，说是遇到主人就定要交还你。白玉能识人，如真是主人，戴上它就会出现异像。此道白光足以为证。幸而千年并没有白等，可见天亦怜我。”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你是不是一直在找人试血救你？那些昏厥的戏是不是你事前设好的圈套？”

　　他眼睛一亮，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下来。

　　我哼了一声。这只死狐狸，居然为了找人到处求人施血相救，真是可恶。虽说几滴血并不见多，可我犹记得被咬之时的刺痛。

　　“主人。”他轻声唤回我的思绪。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当上了白狐的主人，于是清清嗓子，说：“既然你认了我这个主人，那么，我就要制定管束你的家规，并要你发天誓严谨遵守。要不，你有法力而我却是一界凡人，要是你造反我也没奈何。”

　　他顺从地点点头，全然没有之前的倔强。

　　“主人请放心。白玉已是神物，凭它主人可以完全制住我。”

　　我听闻后得意起来，开始掰着手指一条条细说家规。

　　“第一条，不要叫我主人，这样会显得我很老。就叫名字，单芪。”

　　“芪儿。”他低头轻唤一声。我正准备斥他无理，却觉得这一声芪儿被他叫来婉约动听，就暂且允了他的放肆。

　　“第二条，你叫什么名字？”

　　他抿抿嘴：“白皙。”

　　白皙？哦，还真是人如其名。昨天他满脸黄泥没能看清面貌，可如今在眼前的他就算是一袭白衣也难掩如凝脂的绝好肤色。

　　正胡思乱想着，手猛地被他一把拉过去。他在我手心里轻轻划着，弄得我痒痒地难受。正要抽回手，才发现他原来是在写他的名。

　　熙。

　　我顿时明了，于是略带歉意地朝他笑笑，下一刻就正色开始继续颁布家规。

　　“第三条，不许窥视我的心思。”

　　几次三番，都不等开口就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我笃定这小子一定是在用读心术之流的法术读我心思。

　　他微微愕然，随后郑重地点点头，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眉心，一道红光顷刻就从眉间溢出。然后他用手指把红光引至我胸前的白玉中。

　　眼见红光隐入白玉，虽是不懂法术，但我也猜透他定是把读心术收到白玉中，以示诚心。

　　“好，第四条，我还在上学，除了我召唤，你不能在我周遭神出鬼没。我不想自己的朋友被你吓倒。”

　　他略一沉思，又点头应了下来。

　　我看他态度变得温顺起来，也就不再给他做诸多束缚。于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来，说：“小熙，我要去洗涮了，你先回避吧。”

　　我在转身的刹那，清楚地看见他听到小熙两个字时双眼爆发出凛冽的寒光。

　　这狐狸，真是死性难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