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暮春pioneer

3、只为一个理由

　　事态急速直下，她就这样成为了秦洛的妻子，曾经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以她最难以启齿的方式得到。他们去登记那天，他一直在门外不停地抽着烟。
　　曾经她是从未见过他抽烟的。
　　四年时间改变了多少呢？她不知道，不敢知道。
　　她忽然间觉得远方是一片混混沌沌的灰色，迷茫的看不见未来。
　　他们从排队到拿到结婚证一直没有说过话，在一群牵着手登记的情侣中显得格外扎眼。出了民政局后，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而他没有说话，淡淡抬手帮她把垂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
　　上车后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文件袋给她，她打开，是一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她转过脸看着他，他也只是淡淡回答：
　　“我有义务养你。”
　　义务是什么？林乔是她的生母，对她，恐怕都没有这个词的概念。
　　从来都没有人对她有义务的。
　　她就是一个人，从来都是这样而已。
　　她有些赌气的这样想着，别过脸不说话，眼里有淡淡的湿润。
　　为什么，还是会有希望的幼苗，慢慢地从心底生长？
　　她不久后就搬进了他的宅院里。
　　熟悉的大房间，落地窗前整齐画具被整齐得摆好，一切显得温馨却寂静。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等主人回来。
　　这里是她曾经每个周六学画的地方，是她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盼望着要去的地方。
　　曾经那些孤单寂寞的日子，无论看见林乔一家的幸福她有多落寞，无论她藏下了多少眼泪在心里，只要想起那间有大大落地窗的房间，拉开窗帘，阳光可以满满温暖整间房间。
　　那个人总是淡淡微笑着帮她修改画作，有时候她画得好，他会高兴地奖励她。
　　裙子，糖果，ＣＤ，玩偶。
　　少女的年纪，总会喜欢零零碎碎而会给人美好幻想的小物品，那些她向往着林乔却只会买给莫清漾的东西，因为他的“奖励”，她也一件件得到，美美的放进喜欢的橱窗里。
　　温暖美好，心满意足。
　　无论看着林乔一家的幸福她有多落寞，无论因为孤身一人她藏起多少眼泪在心底，只要想起有人会给她那样的温暖，心底总会升起无限的希望，一日日努力，一日日盼望周六的到来。
　　他曾经是照顾她的好哥哥，是教她画画的老师。
　　而现在，因为她的某种目的，不伦不类的变成了她的丈夫。
　　她在熟悉的房间里，总会被过往记忆紧紧缠绕，当她以为她还是那个抱着希望等待他却深深藏起爱恋的小姑娘时，却又被无情的现实冷冷打醒。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她再也不敢期待着他心里关于她，会有爱恋的情愫。
　　现实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刻冷冷拍下，那些关于他会爱她的可能，根本不会有，她对于他而言，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的，不重要。
　　因为有他的照顾，她不需要再去医院调养身体。
　　他把办公的地方搬到了家里，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清淡营养的饭菜。碰上天气晴朗的好天气，他会早起拉着她到院子里散散步，只是谈话很少。即使有交流，也不过是关心一下饮食休息是否安好。
　　日子安宁的，就像几十年都如同这般一样。
　　只有她还难过的记起，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是为了手术顺利进行。
　　是为了他喜欢的姑娘，能够长久地活下去。
　　她一直自己的“价值”，默默盘算着日期等待手术那天的到来。
　　手术前一晚，她坐在游泳池边，双脚泡在冰凉的池水里，借着身体寒冷平静内心。
　　手机铃声响起，看了眼屏幕，是陆冉升。
　　犹豫了很久还是接起了。
　　“在做什么？”
　　她久久没有回答，于是电话那头也安静下来，干脆陪着她一起沉默。
　　她的寂寞，她的想念，她的期待，和一点一点的沉默，最后学着绝望；这些年，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陆冉升，我和他结婚了。”
　　“嗯，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
　　“什么？”
　　“没有，等我这段时间忙完回去看看你。”
　　“陆冉升，我明天就要动手术了。”
　　电话的那头骤然安静下来，她忽然有预感他要说些什么，慌乱地挂断电话，拔下电池。
　　心里那些苦闷，谁也不能说。
　　忽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把脚泡在水里，天气这么．．．．．．”
　　身体被轻轻转过，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见眼前的人。
　　立刻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怎么能让他看见自己在哭！
　　身体却被忽然抱起，快速朝房间里走去。
　　她被放在沙发上，用毛巾擦干了双脚。不一会秦洛又端来一盆热水，把她的脚轻轻放进去一点，试探着问：“会不会太烫？”
　　她木然摇摇头，他起身用毛毯裹住她轻轻搂在怀里，直到感觉她的身体变暖才缓缓开口：“明天不要待在家里了，我们去海边散散心。”
　　她惊讶地抬起头，他是记错了手术日期么？！
　　明明和林乔通话时，一直说好是明天的。
　　她笑笑：“明天要动手术，散什么心？”
　　“明天不做手术。”
　　手术时间延迟了么？怎么没有人通知她？
　　“那是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还是淡淡回答：“没有手术，以后都不用动手术。”
　　“为什么！”她不懂，如果不用动手术，那他和她结婚做什么？
　　“你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不想做的事情？她不想做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她曾经最想有个家，最想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即使只能以一个小妹妹的身份。
　　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所有她最宝贝的东西都失去了，她怎么敢，再去做想做的事情？
　　没有想不想做了，都不重要。
　　她挣开他的怀抱，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地面，默然道：“没有我想不想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我去做手术，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
　　他要去拉她，她却狠狠甩开他的手。
　　“秦洛，我不想欠你的。”
　　第二日早晨，她把电池塞回手机里，打开，未接来电的次数多得晃眼，而这些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人。
　　林乔。
　　她苦笑，慌了吧。
　　秦洛尊重她的真实想法，不愿让她去做这个手术，她心里其实不是没有感动和安慰。
　　可是莫清漾等着要救命呢，他心里其实也是很焦急的吧，这个手术是他用婚姻换来的呢。她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自己打车去医院。
　　秦洛敲开她房间的门，见她手里的东西，半响，才沉沉地说：“你还是要去？”
　　“嗯，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催了。”
　　“这不重要，不开心就不要去。”
　　“我要去，”她打断他下面的话：“去了我就能心安了。”
　　拿出一颗肾，就能心安理得的留下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