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雪魂繁花如梦》落子漪

5、空寂言

　　层层的翠竹林中，传出阵阵优雅的箫声，煞是好听。
　　寒汐楼的后院有一处幽静的花园，唤作怡心园。据说这怡心园还是老楼主与夫人亲自设计的，进园子内走走，都会使人怡心。只是这里太过偏僻，老夫人又在这里隐居，楼中走动的人虽有不少，却很少有人踏入怡心园。
　　穿过茂密的翠竹林，便是怡心园的最深处——鲜少有人知道的水榭。一汪碧水上架着一座小桥，水中央的亭子更是优雅之极。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有清幽的女声和着箫声清唱起来。
　　似乎知道来这是谁，他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停下，一曲吹完，又是一曲。
　　她没有再轻声和，只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静静的听。
　　静静的水榭，幽幽的箫声，皎皎的明月。
　　如此景致，她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安静。好像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安静的什么都不去想，闭着眼睛听见箫声在耳畔回响，潺潺的流水声，偶尔的虫鸣声，就像是儿时的晚上，躺在爹爹的怀中，听着娘亲柔声的讲着故事。那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
　　她坐在那里竟是出了神。
　　她看见漫天遍野的油菜花，金黄的一片，黄的明亮，黄的耀眼。她看见娘的身影穿梭在花海中，笑着叫，“小颜！小颜！”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去追，却越追越远，看不见娘的身影，听不见娘的声音。
　　油菜花……油菜花……
　　娘你躲到哪里去了？
　　“小颜快来，快跟娘去放风筝。”她四下寻找，又看见娘拿着一个好大的风筝在她的面前……
　　她跟着娘跑，迈着小小的步子在后面追啊追，笑得多甜。
　　……
　　箫声戛然而止，吹箫的他转身看着身后这个嘴角带着笑意的女子，不只是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他把箫放在桌子上，在她旁边坐下。
　　已是夜晚，星辰当空，阵阵的秋风吹来，吹乱她的长发，也吹起她的衣襟——那么淡雅的紫色。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很少会有人走在这个水榭来的。”
　　“旁人不常来，我却是常来的，来这里吹吹箫听听水声，心里能平静许多。”他摆弄着桌上的玉箫，箫的尾部刻着一个浅浅的“霆”字。“你呢？该不会是觉得前天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吧。”
　　她抬眼看了看她，讪讪的笑道：“多少有点吧。觉得有点尴尬，不过……我猜你这个下马威的意义不应该只是为了让我难堪挫挫我的锐气吧。”
　　他正欲开口，想了想又咽了下去。“功夫好不代表什么，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这趟去岭南多跟着身边的人学着点。一入江湖深似海，每个人都为了生存在不择手段。”
　　一阵暖意由心而生。紫衣女子坚定的点了点头，报之以同样的浅笑。“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真的很不习惯。我知道，寒汐楼的兴衰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的担子很重，只是……别太累了。”
　　他听了竟“噗”的笑出声来，“装着一本正经，其实也挺累。不过……”他耸耸肩，“没办法，谁让这副担子在我身上。你可知道江斯南这个人？”
　　“江斯南……你说的是灵山岛的昭影宫宫主江斯南？”
　　“不错，他可是个随性的人。可是你看，昭影宫这几年腹背受敌，即使没有其他人趁机拿下，它最多七年也就该不复存在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人风流成性，昭影宫有如今的遭遇该是他咎由自取了。我和他可不一样。”他突然笑得很明亮，像是特意说给她那最后一句话。
　　“既是如此，叶大楼主就没想着把昭影宫收为己用？灵山岛地处东部沿海，若是能拿下，为寒汐楼扩大东部势力能省下不少力。”昭影宫的情况她也曾听人说过，说这江斯南世袭了家中的势力后，整日花天酒地，弄得人心涣散，如今这宫里女人比男人还多，若不是仗着地势险要，还有些忠心属下力撑，恐怕早被灭掉了。
　　他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戏谑道：“小丫头还挺聪明。”
　　“哎呀，别戳我额头！讨厌！”
　　“不过这是后话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岭南的程斌，冷凝虽说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毕竟那是她往日的情人。本不欲遣她前往，可又拗不过她的请命。唉，还真是个长情的主。”他摆弄起桌上的酒壶，道：“明天就要走了，今夜在此喝两杯，就当是我为你饯行，怎么样？”叶浩霆拿起石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紫衣女子。
　　虽然不会喝酒，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欣然接受了，抿了两口。”不太会喝酒，少喝点不要介意。”
　　叶浩霆笑着摇了摇头，一仰头，喝尽了他杯中的酒。“有没有兴趣讲一讲你的过去这些年的故事？”两人都靠在柱子上，相视而笑。
　　她摇摇头，“有什么好讲的。不过是跟着姨娘姨父学艺罢了，如今我学成出山，他们也真正可以隐居了。”她双臂环着膝，下巴垫在膝盖上，有身子撞了撞身旁的人，“喂，我费尽心思的打听，也只知道你五年前派了程斌去了岭南而已，可是为什么？”
　　他笑了笑，拿起身侧的汐魄剑，“紫魂汐魄之所以出名，是因为《百剑集》的记载。”
　　自上古者传剑有九。汐魄、问天、龙啸、凤舞，此四为上。汐魄者，剑脊泛蓝，颇有王者之风；问天者，以一“问”字饰其剑柄；龙啸、凤舞以挚情著称，一通体墨黑，另一纯白。为下者有四，紫薇、紫魂如其名，紫光泛泛；又有缥澈者，小巧剔透；忘情者，泯杀气，乃仁道之剑。末者，剑之利不若上其八，而以其内藏绝世秘籍闻名天下，柄部以一团星饰之，故名曰……
　　“《百剑集》早在后著成不久便遭到毁坏，有很多地方已经看不清了。比如这‘星’字后就应有一字，而且这第九把藏这秘籍的剑也不知其名甚。”他细心的为她解释，“而岭南的烟雨教镇教三宝之一的落星剑柄部便有一团星，而落星剑在烟雨教中又极为珍贵，所以这第九把，该是名落星不错了。”
　　萧若璇听罢点点头，这第九把剑虽不利，却有胜于另八者的资本。“我这些年密切关注着江湖的一切，尤其是寒汐楼的动向，可是却从未听说过这第九把剑在岭南。”
　　“这是自然，”他眼里渐渐收起了笑意，“这个消息是我无意间得知的，除了寒汐楼再无他人知晓，只是前些日子重新联络上程斌才得知，青衣楼竟也知道了，所以我才把岭南之行的计划提前，只为在青衣楼之前拿到落星。”
　　青衣楼……那个一直与寒汐楼并肩而立的组织，并称“天下第一楼”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东西对峙的局面一直未曾打破。龙啸主人苏墨展便是青衣楼的楼主，武功智谋绝不在叶浩霆之下，而那凤舞剑的主人更是个神一般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就连寒汐楼内，对她的资料也少之又少。只知道是个喜着白衣的女子，好使凤舞剑。这样的情形，若是有一天打破了平衡，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局面
　　“莫非……是楼内有鬼？”萧若璇猛地坐直了身子，“是谁？！”
　　叶浩霆摆摆手，“我会查出来的，”说着站了起来，又拉起她的手，把她也拉起来。“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明日要去一趟幽州，至少十几日才能回来。你再过几日也该启程去岭南了，在你走之前该是见不到你了。自己一路小心，我希望能看到你的改变。”
　　“是！属下自当尽力！”若璇冲叶浩霆开心地笑笑，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坚决的转过身，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千万要小心啊。”
　　只有他在看着那一抹紫色消失的地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