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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地狱血月 ...

  •   铜雀台内,落光叶子的梧桐树下摆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酒壶酒杯,旁边是两张铺着厚厚锦垫的竹席,绮罗生被两人带到树下。

      十方孤凛还是很热情地招呼他:“你来了,坐吧。”

      绮罗生入席坐下,问道:“好友如此匆忙地邀吾,不知所为何事?”

      “何必性急,”十方孤凛亲自为他斟了杯酒,“说来话长,先喝了这杯酒,吾再慢慢地讲给你听。”

      绮罗生接过酒饮尽,道:“你有迟疑。”

      “让你看出来了,”十方孤凛叹了口气,放下酒壶,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吾在江山碑看到这封战贴,就替你接下了。”

      绮罗生道谢。

      平时隐藏江山快手的身份,为了便于接战,就定下江山碑战约的规矩,自己则定期去取挑战信。

      “雨钟三千楼楼主,疏雨孟尝,此人吾也听说过,”绮罗生收起挑战信,抬头见十方孤凛欲言又止,便笑道,“好友有话,不妨直言。”

      十方孤凛却转移话题:“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你这些年麻烦不断,致使江山快手之名被污。”

      绮罗生愣了下道:“此事幸亏有好友开解,吾已不在意了。”

      “但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你的意思……”

      “同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看似毫无破绽,却也有太多巧合,挑战天下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出现在你身上?”

      绮罗生闻言叹了口气,垂眸道:“其实吾也曾经疑惑幕后有推手,暗中调查外七修,结果证实他们与此事无关,除了外七修,吾之前从未与人结仇,谁会这样费心陷害吾?所以吾就只好当成意外了。”

      十方孤凛道:“吾也一直在派人调查。”

      绮罗生道:“多谢你。”

      “你吾之间,何必言谢,不如先听吾讲完,”十方孤凛道,“吾行事与贤弟不同,既然怀疑,就不会轻易放弃,这几年本来也毫无头绪,直到半年前……”他停住了。

      绮罗生听出问题,激动起来:“莫非你有发现?”

      十方孤凛道:“的确是有人推波助澜,所以江山刽子手的名声才会传得那么快,你还记得当时在人群里叫江山刽子手的人吗,吾凑巧抓到了他们,经过审问……”

      “是谁?”绮罗生猛然站起身。

      十方孤凛只是摇头。

      绮罗生想到了什么:“半年前你已查出线索,却到今天才告诉我,难道……”他取出那封战贴,语气变冷,“是雨钟三千楼?”

      十方孤凛点头:“所有线索都指向雨钟三千楼楼主疏雨孟尝,雨钟三千楼势力不小,吾虽有人证,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直到吾发现这张战贴,疏雨孟尝竟然亲自向你约战,吾只怕这又是场阴谋,必须要提醒你防备。”

      “疏雨孟尝!”绮罗生紧扣折扇,勃然道,“吾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污吾名声,造谣害吾!吾这就去找他问明白!多谢好友告知,吾先失陪!”

      等他离开,十方孤凛远远地靠在椅背上,推开面前的酒杯,脸上泛起一抹惬意的笑。

      “好友,怪不得吾了。”

      江山快手固然强,雨钟三千楼也非浪得虚名,等到两败俱伤,便是旁人坐收渔利之时。

      有人来禀报:“陛下,外七修那边决定动手。”

      “很好,希望他们记得欠吾的这个人情,”十方孤凛站起身道,“让吾儿等着验收雨钟三千楼的结果吧,吾有事先外出一趟。”

      黄昏寂寞,江水生烟,远处的码头也不如平日热闹,这种季节里,画船歌舞已经很难吸引人了。

      岸上行人结伴往城里的方向走,边走边谈笑。

      “江山刽子手又断人一臂。”

      “有什么奇怪,他杀的人还少吗?”

      “这么猖狂,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死在……”

      ……

      骤然,平静的江面掀起巨浪,“喀嚓”一声,岸边几株柳树齐齐断折!

      浪头打来,那五人连忙要躲闪,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得动不了,全都被淋了个湿透。

      “不查真相,人云亦云,可恶!”

      冷沉的声音带着震怒。

      五人连忙朝江上望,只见那寒烟之中,一艘精美的画舫若隐若现,静谧,神秘,说话之人显然就在里面。

      见周围停步观看的行人不少,五人也不肯服输,冷笑。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真相?”

      “这么说阁下是认识江山快手,一样的倚仗武力压人,果然是同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杀了我们,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口。”

      “是啊,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

      ……

      “想死,”船中人一声冷哼,“吾亦不吝成全。”

      杀气临身,五人大惊。他们倚仗的不过是江湖规矩,言者无罪,连江山快手自己都不敢公然挑战这种规矩,谁知这个人竟真的会当众动手,维护江山快手,五人哪里还敢再嘴硬,不约而同地纵身逃跑。

      江面巨响,溅落漫天水花,

      “无胆无能,只会推波助澜,鼠辈!”画舫中人哼了声,倒也没有追。

      围观的人们虽然对他维护江山快手很有异议,却明白实力差距太大,都不敢多事,匆匆地离开了。

      天色暗下来,剑者走出船舱。

      肩负拂尘和古剑,白缎后襟与飘带在江风里起伏。

      银眉紧皱,怒意未消,蓝眸远眺,隐藏着一丝罕见的焦灼愁色。

      因为一留衣的话担心,所以等不到夜晚就来找他,不想半路上竟听到“江山刽子手”的事。

      原来他最尊重的刀道已经被诋毁至此,当年路见不平拔刀力战的少年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冷血杀手,而这一切,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为了隐藏身份任他独行证刀之路,只将他的回避当成介意,不曾多追究,留下他独自面对这种事。

      人言可畏,他心思又重,这些年背负污名,一定支撑得很辛苦。

      “吾陪你证刀。”

      平生唯一的一次失信,却是对他。

      多少次想要解释,却只见到空荡荡的画舫,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回渊薮,是因为失望,不再信任了吗?

      “你现在怎样了,唉。”

      夜色笼罩,江上景物已经看不清了。剑者侧身挥手,船两头四盏琉璃灯同时燃起,在寒夜之中,犹如四点清晰的星光,静静地等待归人。

      迟迟未归,又是在回避吗?

      “之前的事是吾错,但……”长睫垂下,剑者单手一握,拂袖,转身进舱。

      就算回避,这次也要等到你回来!

      岸边远处的一棵树上,一留衣将脑袋缩回枝叶下,悄悄地松了口气。

      想不到意琦行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亲自来找绮罗生,眼下这状况……

      “看来他并没有生绮罗生的气,这样也好,”一留衣自言自语,“既然有他在这里,吾还是先回叫唤渊薮告诉他们吧。”

      一个跳下树离开,一个独坐画舫等待。

      然而,谁也不知道,叫唤渊薮之下正在发生一场血腥的围杀。

      “快走!”净本然雪发尽散,她用力推开律弹铗,射出最后一支长箭。

      “拦住他!”

      “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几十名高手配合无间,突围终于还是失败,律弹铗一手护着净本然的尸身,一手扶着岩石支撑重伤的身体,满眼皆是怒火:“你们……竟然联合外人……剑宿不会放过你们!”

      夜奔狂骁骂道:“还敢嘴硬!”

      迷眼乾闼制止他动手,焦躁地问:“快说,心法在哪里?”

      几十名顶尖高手在渊薮之下设伏,自己按照计策亲自上渊顶,引得沧野鸿几个人追下来,哪里知道意琦行与一留衣竟然都不在其中,这次本以为取得铜雀台之主的支持,必能一举灭了内七修,谁知漏掉了最强的两人,将来后患无穷。

      “想要心法吗?”律弹铗扫视面前几个兄弟的尸体,闭了闭眼,慢慢地道,“你们……妄想!”

      话音落,他仰天惨笑,祭血引极招!

      惊天一爆,血光笼罩。

      “他想同归于尽!”迷眼乾闼一惊,“众人快退!”

      目睹兄弟一个个死在面前,律弹铗眼见突围无望,竟不惜自废功体,奇门兵器发挥出了它最大的威力,所有人反应快的都迅速散开,反映慢的都命丧那古怪的兵器之下。

      “还敢顽抗,找死!”夜奔狂骁惊魂未定,怒道,“不肯交出心法,吾就废了你的双手,看你还怎么用这可恶的兵器!”

      一声惨哼,十指俱断!

      律弹铗搏命一击,早已油尽灯枯奄奄一息,他冷冷地盯着外七修众人,断断续续地道:“剑宿……不会……不会饶了你们!”

      最后的力量流失,挺直的身躯终于倒落尘埃。

      离世最后一眼,是望向高高的通天道。

      遥远的天际,几粒小星无声地划过,留下几抹浅淡的泪痕。

      雨钟三千楼,无情的圆月散发着惨白的光,月光灯影,红巾鲜艳,花脸刀者手执艳刀,眼带凛凛的杀气,一步步地踏进。

      说不畏污名,内心始终还是介意的。

      疏雨孟尝,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不仅设计让自己背上江山刽子手的恶名,还害得那么多高手受挑唆前来挑战纠缠命丧艳刀之下,让自己被迫加重罪行,可恶至极!

      “疏雨孟尝!为你所做之事解释!”

      “为那些被你利用的枉死之人偿命来!”

      ……

      沉浸在愤怒中的刀者哪里知道,他根本听不见对方的解释。

      楼外灯笼摇晃,只见他双目赤红,牡丹花脸不复往日鲜艳,竟然浮现着一层黑气,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保护楼主!”

      “快,主人快走!”

      ……

      不知已身中剧毒、神智混乱的刀者,一心为手中艳刀正名,想要揪出败类,愤怒的情绪在奇毒的催发下,竟致产生幻觉!眼前无数人涌上来攻击,耳畔只听见对方大笑。

      刀者勃然一怒。

      “不知悔改,艳刀无情!”

      这一夜,惨叫声响彻雨钟三千楼上空。

      这一夜,艳刀滴血,江山失色。

      大名鼎鼎的雨钟三千楼,一夜伏尸八百,血流成河,罪孽的鲜血随刀锋起落而飞溅,血光染红了头顶一轮圆月。

      血月之下,一条身影迎风而立,广袖起伏,那是杀红了眼的刀者。

      狂霸气势,绝世风华。

      足下尸横满地,却是恐怖血腥的地狱。

      面前只剩一个活人。

      身负重伤的疏雨孟尝仗剑支撑身体,骂道:“江山快手,你无辜伤我八百人命,来日必有报应!”

      神智渐渐恢复,刀者面对满地惨状和那愤怒的目光,有点茫然。

      这是怎么了?这些人都是自己所杀?怎么会这样?自己只是想讨个说法,怎会如此失控?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眼前发生的事,简直变成了一场噩梦。

      不,不是自己的错!是他们先动手!

      刀者稳定心神,扬刀指着面前人:“你污吾名声,教唆那些人挑战于吾,致使他们枉死艳刀之下,吾只是讨回自己的公道,你有何不服!”

      “无论你信不信,你的事,吾说没做就是没做。”

      “吾这里有你的挑战信,如何解释!”

      疏雨孟尝接过挑战信一看,惨笑:“为一封伪造的挑战信,就灭我雨钟三千楼,好个江山快手,你竟如此无眼!”

      伪造的?刀者一怔,反驳:“十方孤凛已有证据,证明是你造谣陷害于吾。”

      “十方孤凛?”疏雨孟尝闻言也僵住了。

      刀者断然道:“没错,你可敢与吾去铜雀台,找他对质?”

      疏雨孟尝毫无反应。

      沉默中时间流逝,刀者见他血流将尽气息微弱,正要上前,忽然听得他爆发出一阵大笑。

      “原来如此,竟然是他,是他……哈哈哈哈!好啊!是吾之错,是吾之错!”

      “终于承认了吗?”刀者一喜。

      “吾承认!承认吾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误将虎狼当好友!他屡次提起秘籍和财富,吾就该察觉!”

      “你说谁?”

      “十方孤凛!”

      “十方孤凛?”刀者震惊,“他是你的朋友?”

      疏雨孟尝猛烈地咳嗽,脸上笑意未退,眼角却含着泪。

      “不可能!”刀者也急了,过去扣住他的手臂,“你不能死!吾带你去找他对质!”

      “来不及了,”疏雨孟尝口溢鲜血,气息渐弱,“你要是真的有心,就去江山碑,看那剑痕与吾剑法是否相同,便知吾所言是真是假,你忘了……你的规则吗?”

      刀者呆住。

      凡是挑战江山快手的人,除了投递挑战信,还要在江山碑上留下招式确认身份,如果有冒名投信挑战的,自己在动手之时就会立刻察觉,这次是因听信十方孤凛之言,一怒之下匆匆赶来,根本没想过去看碑上的剑招。

      “引狼入室,吾不瞑目,死不瞑目!”好友背叛,亲人部下皆丧命,疏雨孟尝含泪而倒,双拳犹紧握。

      目睹惨事,头痛欲裂,刀者终于再难镇定,狂奔离开。

      “怎会如此……不会!不可能!”

      难道真的弄错了?十方孤凛竟会骗自己?虽然自己拒绝了他的邀请,但一向也是将他当朋友,帮过他的忙,他怎么可能算计自己!

      人之将死,疏雨孟尝会说谎?

      心中早已有答案,在见到江山碑的刹那,得到证实。

      刀者全身冰冷,木然当地。

      多年面对谣言的坚定,在这一刻彻底崩毁!

      没有新增剑痕,挑战信是伪造的!错了,自己真的错杀了人,那么多无辜的人命!

      能背叛疏雨孟尝的朋友,一样可以利用自己,刚才完全失去理智的屠杀……

      是那杯酒!

      “十方孤凛!”暴喝声里烟尘飞溅,刀者转身直奔铜雀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地狱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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