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意醉，绮罗生香》潇湘夫人

13、花容江山

　　星狼弓离开，一留衣马上丢开两名女子跳过来，两名女子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绮罗生身上，正要上来纠缠，忽然看到旁边的意绮行，在那一脸“我不高兴”的表情的压力下，两名女子终于不甘心地败走。

　　一留衣大大地松了口气，望着星狼弓去的方向问：“大剑宿，这个人为何要针对你？”

　　意琦行没反应。

　　面对一留衣询问的目光，绮罗生有点尴尬，含糊地解释：“多年前的一点小误会，如今已没事了。”

　　一留衣拖长声音：“喔，真的吗？”

　　绮罗生提醒：“你还站在这里，就不怕她们月没赏够，又来找你？”

　　一留衣马上直奔房间，关门闭窗。

　　绮罗生看得好笑，转脸见意琦行还站着不动，便主动开口：“多年不见，星狼弓的箭术高明了很多，但是挑战大剑宿，他注定遗憾了。”

　　意琦行不接话。

　　绮罗生眼珠一转，叹气：“吾为大剑宿挡箭，却没换来半分感动，真是令人失望。”

　　意琦行果然道：“吾需要兄弟来挡箭吗？”

　　“当然不需要，吾知道剑宿能为，那一剑一定伤不了你。”

　　“就算侥幸伤到吾，吾也照样能取他性命。”

　　“但是吾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绮罗生以扇掩面，低声道，“尤其是刚才因为别人而置你于险地，吾很后悔，也很自责。”

　　意琦行马上转身看着他，语气软和了：“吾不会有事，你更不用后悔。”

　　“是，”紫眸里闪过一抹笑，“你不生气了？”

　　“你为吾担心，吾怎会生气，”意琦行道，“只是，不必再如此。”他走出几步，道，“吾更不想看你为吾受伤。”

　　白缎带起一片清风，背影飘然隐没在树影里。

　　扇柄戳在脸上，绮罗生望着那个方向，嘴角轻轻地弯起。

　　一夜安静，第二天天还没亮，在一留衣的强烈要求下，三人提前上路，看来他是真的被那两名女子缠得怕了。

　　天气大好，艳阳高照，绮罗生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赶路很轻松，只是绮罗生注意到，无论走到哪里，总能看见那名黑斗篷女铸刀师的身影，很明显她是有意的。

　　意琦行和一留衣也发现了。

　　那黑衣女显然知道自己已被察觉，却仍无半点心虚之色。

　　“这个女人脸很厚，”一留衣大概想起了昨晚那两个厚颜女子，特别提醒，“脸厚的女人很可怕，绮罗生你要小心。”

　　这女子的脸的确很厚，连意琦行那百用百灵的招牌黑脸表情也对她失去了效果，她始终如牛皮糖一样跟在后面，三人歇息，她也跟着停下来坐在路旁休息，三人进茶铺，她也进茶铺喝茶，三人上路，她也上路，总之三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遇到这么执著的女人，不只绮罗生和一留衣惊讶，连意琦行也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如果仅仅是因为艳刀的独特，对方的表现也已经超出了好奇的范围，不知其真实目的是为何……

　　绮罗生也不想生事，朝意琦行和一留衣眨了下眼。

　　兄弟心有灵犀，无需多言，三人施展绝顶轻功，黑衣女果然跟不上，远远地被甩在了后面。

　　傍晚时，三人赶到另一座城，找了家客栈歇下。

　　半夜，月光如水映窗台，斜照着案上的调色盘与画笔。

　　莫非房间主人欲作画？

　　白袍褪去，换上崭新轻便的束腰白衣，红白绣花腰带干净利落，宽幅袖口处，红底绸上绣百花，比之前失了几分清雅温润，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与霸气。

　　绮罗生换好衣裳，坐到案前。

　　几股雪发结成辫，以大块红巾作装饰，红巾尾部甚至延伸到了颈间，发辫一圈圈盘系在红巾上，留一束马尾自头顶垂下来，红白相映，分外精神。

　　提画笔，蘸颜料，笔尖却非落在纸上，而是落在玉面。

　　朱笔细细勾勒，墨毫大胆渲染。搁笔时，已不见玉面，惟见大幅牡丹图。墨叶红花，栩栩如生，覆盖在整张脸上。

　　罕见的花脸妆，大胆霸气，象征着刀者的自信。

　　花中之王，谁堪比肩？除了执刀之人，谁能承受这种极致的艳色？

　　轻抖雪璞扇，化出艳刀。

　　今晚，它也将迈向王者之路。

　　紫眸光彩照人，是紧张，是兴奋，更是期待。这一刻起，人已不再是翩翩如玉的公子，而是意气风发的绝顶刀者。

　　他断然执刀出门。

　　门外竟然站着个人，两下照面，彼此都一愣。

　　蓝眸中闪过一抹惊艳，接着却变成凛然杀气，剑意铺天盖地而来，毫无缝隙，恐怖得令人窒息。

　　“你是何人，怎会从吾兄弟房中出来！”

　　想不到他半夜会在这里，绮罗生也被那剑气震慑，来不及解释，只得本能地举刀去挡。

　　剑意却突然消失了。

　　“是艳刀，”意琦行吃惊，“你……你是绮罗生？”

　　“什么绮罗生，”绮罗生横刀于胸前，拉开架势，“吾是江山快手，不是白衣沽酒。”

　　“江山快手？”意琦行打量他，蓝眸里竟隐隐地生起一丝笑意，“哈，这是你的新名号吗？”

　　绮罗生收刀笑道：“没错，吾欲以此名挑战天下高手，以证刀道。”

　　意琦行立即道：“你的第一战吗？很好，吾去观战。”

　　“还是不要，”绮罗生当先下阶，昂然道，“吾知道你担心，但这是吾的第一战，请对吾有信心，为吾保留一丝尊严。”

　　意琦行脸又黑了：“兄弟观战，会影响你的尊严？”

　　绮罗生回身看着他，语气与目光皆是难得的固执：“请让吾独力迎接这属于吾的第一战吧，你去了，吾也许会紧张，会分心，会出差错。”

　　意琦行瞪着他很久，握紧手：“好。”

　　绮罗生松了口气；“吾先去了。”

　　意琦行转过身。

　　绮罗生见状反而不急于离开了，重新跃上阶：“可惜，刚才吾还想试一试接大剑宿的剑呢。”见意琦行没反应，他故意转到意琦行面前敲额头，“哎呀，吾本是信心十足，却被你的剑意所惊，信心吓掉了一半，如何是好？”

　　意琦行哼了声，终于开口：“放心，那些人远不及吾一半，你要胜他们，容易。”

　　绮罗生忍俊不禁：“这种自卖自夸的鼓励方式，真少见。”

　　意琦行面色缓和了点：“吾可以不去观战，但是你必须告诉吾，对手的名字。”

　　“为什么？”

　　“你若有事，他，也活不了。”

　　绮罗生忙收起戏谑之色：“是吾主动挑战于他，按规矩，生死皆与旁人无关，你……”

　　“吾不管什么规矩，只要敢伤到我的兄弟，就要付出代价，”意琦行打断他，“想要他活，就打败他，好好地回来。”

　　心一紧，一酸，一暖。

　　手不由自主握紧刀柄，绮罗生郑重地点头：“城外会武台，吾约战的是断魂一斩孟无常。”

　　意琦行道：“没听过，这种对手，想必不值你一刀。”他停了停道，“但是作为武者，也要认真对待每一战。”

　　绮罗生一甩脑后马尾，执刀向月：“放心，吾会让你见证吾成功的一页。”

　　“哈，吾只是遗憾，不能亲眼见兄弟你如何以花王之姿赢得初出茅庐第一战。”

　　“会有机会，你会是绮罗生挑战的最后一人。”

　　“吾在房间等你，如果天亮之前你没赶回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讲了。”意琦行推门进去。

　　会武台，悲风吟，千古冷月葬武魂，四周景物透着一丝萧瑟，这里有对手惺惺相惜从此成为朋友的佳话，也有高手过招失手而流的鲜血。

　　如今，又一场公平的较量正在展开，证刀之战，一个决意取胜，一个不容退让。

　　江山图一快。人，不见血，刀，不收锋。

　　谁没有想胜的心？谁没有等候的人？今夜却注定有一人要饮败而归。

　　巨响声不断，气流动荡，红与白的色彩注定成为今夜的夺目风景，年轻的刀手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刀势绝伦，凌厉霸道，迫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刀快，人更快。

　　激烈的战局没有维持多久，一道圆弧劈开漫天月华，为这一战划下了完美的终点。

　　花脸刀手，在月光中留下第一抹胜利的刀痕。

　　江山快手，从此将名动武林。

　　对手很有风度地认输，怅然离去，江山快手独立会武台上，执刀向月，居高临下俯视，风中白衣红袖狂放飞舞，俊脸上牡丹仿佛更加鲜活，艳色直逼月色，眼底有喜悦快意，更有傲然自负。

　　刀剑并肩之日，不会太远。

　　忽然，一道寒光飞来！

　　绮罗生仍是傲然而立，不动不闪，反手挥刀迎向寒光，碰撞之际火花四射！

　　落地，竟是一支长箭。

　　“不差！”一道矫捷的身影跳出来，“江山快手，吾要挑战你！”

　　先见那箭眼熟，又听对方声音耳熟，绮罗生一愣，顿时已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得强忍笑意，转身故意问来人：“是吗，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烈武坛九煞之一，星狼弓射心。”

　　“喔，星狼弓啊。”

　　“你的声音很耳熟……”星狼弓疑惑地摸摸额头，却没有多想，一脚踢开落地的箭，傲气十足，“不管啦！这一箭，就是吾下的战书，三日后还在这里，吾要与你一决胜负！”

　　“这嘛……”绮罗生不紧不慢地收起刀，“吾即将离开此地，恐怕不能应你之战约了。”

　　星狼弓叫起来：“什么，你是不敢应战吗？”

　　“有缘再会吧。”绮罗生转身就走。

　　星狼弓跳过去拦住他：“喂喂，吾不准你走！”

　　话音刚落，身后忽来一道雄浑劲气！

　　星狼弓连忙闪开。

　　“吾兄弟不应你之战，休得纠缠。”一个身影迈着沉稳的步伐朝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