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刻》薄荷棠

9、洛神赋

　　“你在做什么？”
　　我遥遥走向蔽月亭，老远就能看见知无桃红的袖口垂在地上。她恹恹的表情，从绾的发髻就能看出。
　　一步步走近她，那枚铺贴在石桌上的青玉扇坠也一点点清晰，连同她微凝的睡脸。
　　海棠花簪有些脱力地痴缠着她黑色的发。我刚想轻抚她的鬓头，就被水池中清脆的一声破水而出，打翻了。
　　“知无，你的字笺。”是漓泊，不染一丝水滴地从水池中赫然出现。
　　“她睡着了。”我拿过石桌上的扇子把玩。
　　“哦。”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叫住他，“字笺。”我用眼神轻轻扫过他手中的要物。
　　“这是知无的，不是你的。不是么？”他的眼神如无刃的刀，可还是能一寸寸推进我的防线。
　　“那就是了。”
　　漓泊消失的很快，连入水的水花都没瞧见，就已经听不见他随身的铃铛了。他不同于其他的式神，对任何神氏都不毕恭毕敬。知无说，他是个会画圈保持自己同他人距离的人。
　　知无仍没有醒过来，我就坐在一边，翻看那把她钟爱的扇子。扇面是洛神赋中她喜欢的片段。
　　闲来无事，我便小声念读起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停顿处，感觉到手上有被触摸的温润。我抿嘴笑，仍旧用展开的扇子挡住脸。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次升级为更有痛感的捉弄。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修年殿下，修年殿下。”我隐隐听见有唤我的声音。
　　有人唤我？知无么？
　　我抬头收起读到一半的扇子。
　　眼前，石桌空空。知无像在往常的梦境里一样，又不见了。

　　“殿下，您醒过来了么？”
　　眼界中，七枚小小的身子骨撑着一张哭花的脸，望着我。
　　“嗯。”
　　“殿下……”她泣不成声。
　　“我怎么了？”
　　“您用梦魂香太过，分不清现实梦境了。连跌了船溺了水，都没有能够醒过来。”七枚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赶紧让步：“魍尔姐姐，殿下醒来了。”
　　“殿下。”魍尔跪在床前，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魍尔，虚泽呢？”
　　“他在门外。”
　　“叫他进来。”
　　“是。”
　　虚泽来到床前。“殿下。”
　　“七枚，魍尔，你们先退下。”
　　“是。”
　　门关上的声音完整落地后，我侧身面向虚泽：“风痕结界找到了么？”
　　“是。”
　　“把它给紫家的小儿子。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其中关节。”
　　“是。”
　　“还有，我要你散布言灵降生的消息给黑色一城的党派们，尤其是紫家的小儿子，要确保他的知晓。”
　　“是。”
　　“做完这些，留意他的动向。我会再有吩咐的。”
　　“是。”
　　“有事情要汇报么？”我松了口气，身体的倦怠感又爬了上来。
　　“魂官那里报告，新到的言灵，记忆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次确认即可。”
　　“让尤爱神使去天会领常识。我之后会去一并操作。”
　　“芙鸽已经去了。现在怕是已经在往魂榷宫的路上了。”
　　“我睡了这么久？”
　　“是。”
　　“让七枚进来，给我更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