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流年》曳泱

2、第 2 章

　　傍晚如火似缎的天空，飞机轻轻掠过，银色的翼反射着日光，留下一条孤寂的弧。
　　高大的落地窗前，男子微仰着头，静默的望着天空。手中一直轻执着的水晶杯内红酒微漾留恋着杯壁，折着斜铺的夕阳，猩红的液体愈发妖冶。男子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轻轻地举起酒杯，朝着远方的天空微微一敬，清冷落寞的目光里却又莫名地带着几分苦涩的缱绻，仿佛所思所想所敬所求,思而不得,求而不获。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程梦青拿着文件报表推门而入，入目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在外界人的眼里，本该春风得意躇踌满志的天之骄子，竟还有这样失意落寞的一面，这是任谁都很难去相信的。想起白天会议上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疏朗少年，对比此时满浸着失意的背影，程梦青心里有一丝庆幸像潮水一样涌过，庆幸纵然公司上下他的倾慕者无数，但自己确是离他最近的那个，庆幸这样的他只有自己见过。
　　看了看时间，考虑再考虑，终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总裁，晚上的谈判所需要的资料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您要不要现在过目一下？”
　　在听到敲门声音的一瞬间，沐杳迅速整理好思绪，回头，微微一笑，依旧是那个指点江山的疏朗少年。
　　“先放桌上吧，”边说边走向办公桌，“具体细节还需要讨论，你迅速安排相关人员过来一下。还有，记得通知陈皮。”
　　所谓‘陈皮’，他是公司的另外一位老总，陈必，平日里很少不关心公司生意上的事，社交能力却非常之广，公司有什么应酬，或者对外谈判都由他负责。公司某些八卦人员耽美人士风传，两位老总以前是老同学，陈皮是爱称。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密切，这也是总裁一直没找女朋友的原因。
　　程秘书想起这一段，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忙去了。
　　收起心绪，沐杳正要开始工作，手机突然响了，熟悉而独特的铃声，牵动着心底许久未有的慌乱，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抬眼，窗边的书架上，手机持续的震动着，闪烁着的蓝色荧光映射着一旁的酒杯，和着暮色。沐杳心里有一丝不安和慌乱轻轻浮现，仿佛有什么重要东西会因此变得不一样。
　　大步走过去拿起手机，；来电提醒，是小齐。心口一松，随即一丝失望涌上来。
　　“小齐，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喜悦沾着调侃。
　　“嗯。”
　　“喂，嗯，是什么意思？阿木小妖，你别带这样不待见我哦，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有什么事直说，我待会还有会。”小齐素来啰嗦。
　　“哟，我们的小妖总裁时间紧迫成这样呀！那可怎么办呢，那你肯定没有时间去接雪漾姐了吧！哦，我可怜的雪漾姐啊，在异国他乡飘零这么多年。。。。”
　　沐杳心里一怔，随即快速反应过来。犹自不敢相信，小齐还在那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却都已听不见，心里脑里只有一个名字在反复回响。
　　雪漾。
　　纵然每天心里都要念上几千几万遍，可是从六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周围的朋友不约而同的再也不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此时再听到它从别人嘴里蹦出，心里确有太多感叹，五味陈杂。
　　小齐刚说什么来着，是她终于要回来了吗？
　　“小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哟，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干嘛这么凶，我刚说什么来着，哦，我是说‘我们的小妖总裁贵人事忙’”
　　“后面一句！”什么冷静自持都已不见，语气已有不耐，是发怒的前兆。
　　偏偏还有人敢捋虎须：“我后面还说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一向很笨嘛。。。。。”
　　“陆云齐！！！！！！！！”
　　“好啦好啦，你就知道凶我，有本事凶雪漾姐去，别急别急，我都告诉你，听着啊，我只说一遍。雪漾姐回来了，刚下飞机，没错！是去的你在的C市，她刚打电话问我还有谁在那，我想了想就报了你的电话，估计这回也该打去了。你看我人多好，明明你和陈皮都在C市，我却。。。。。。”
　　“知道她要打来你还占我的线！！！”
　　“我就。。。”
　　嘟嘟嘟嘟。。。。
　　刺耳的忙音。
　　小齐放下电话，笑了：“我就说你会后悔的！”
　　沐杳按制住心中喷涌而出的喜悦和不安，慌乱地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翻开通话记录，就看到一个未接来电。
　　一个陌生的号码，国际长途。
　　没来得及细想，手指已作出了决定，坚决地按下了重拨。
　　短短几秒的等待时间变成漫长的煎熬，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慌乱和忐忑。
　　“Hello！”电话接通，是地道的英文。沐杳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突然一怔，心里瞬间被失落和痛苦占据。
　　一句英文，一个低沉的男声，似乎已经可以说明些什么，关于这些年失落的流年。
　　不知该怎么开口，该不该直接挂了？抑或是坦然的面对，豁达地祝对方幸福？前者太刻意的逃避，而后者，虽说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局，但自己的心正用痛苦地告诉自己，做不到。
　　正犹自猜想，对方却好像幡然醒悟
　　“对不起，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语言一时没改过来。请问你是。。。？”
　　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明彻。沐杳尽量控制着情绪：
　　“请问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不是，”对方顿了顿“是飞机上认识的一位小姐，她借了我的手机打了两个电话。”
　　“那她现在在你身边吗？”
　　“没，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好像是没人接她就走了。是往出机口方向去的。”
　　还是那样不屑，那么固执，她可以有情有义让你感觉自己很重要，可其实在她心里没什么放不下。就像六年前的那次离别。就像自己念念不忘的这十三年来彼此的情谊。
　　沐杳道了谢，拿了车钥匙急着往机场赶，一转身，正对上门口几张布满惊讶的脸。
　　被通知要开会的几位公司高层和程秘书在这短短一分钟内见证了他们以沉稳见称的舒总华丽转型，此时正呆立着没反应过来。只有陈皮，一直都表现的很淡然，当然，除了眼中淡淡的疑问，嘴角一纹高深莫测的笑。
　　顾不得解释什么，边走边对陈皮点了点头：
　　“我出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了。”说着人已闪出了办公室。
　　“是雪漾出了什么事吗？”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沐杳顿了一下，侧转身，笑容从嘴角荡漾开，清澈明媚：
　　“嗯，她回来了。”
　　已忘记眼前的人有多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陈皮想起这些年的纠葛，一阵唏嘘。
　　这一天已经让所有人都等得太久了。
　　沐杳走了，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让总裁激动成这样，雪漾，是谁啊？”
　　“看过武侠小说里面练武的人有罩门吗？”陈皮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雪漾，她就是你们伟大的舒总裁的罩门死穴。”
　　周围沉默半晌。突然，陈皮爆发了：
　　“臭小子！自己去泡美女，留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