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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

  •   09.1 —— 征服王与爱哭鬼

      高大的壮汉在地板上盘腿坐着,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居,亦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出了某些不同寻常。
      猩红色镶着毛皮的披风和巨大的剑一道,被随意的被搁置在一旁的角落里,这两样颇具君王威仪的物件的主人,则满不在乎的像个平民那样窝在对他而言明显过于低矮并且窄小的房间里。

      当然这环境对他而言并非那么自在与适宜。不过他非常清楚,世界或许还是那个世界,但已经不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了。他依旧是王,只是不再拥有那个国家以及臣民而已。

      可他并不在乎。国家以及臣民,只要自己能继续存在于现世,就不是绝对不可能重新获得的。
      关键在于:他首先必须继续“存在”,不是像如今这样有时限性的以英灵的方式,而是如过去那般,以人类的形式“活着”。

      很可笑吗?一点也不。
      愿望就是愿望。无论是“活着”还是“成为神”抑或是诸如“拥有全世界的财富”之类,在圣杯这个许愿机面前不存在伟大或渺小的区别。这很好,他喜欢这种干脆的认定。

      脱离英灵王座,重新拥有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无疑是件如同痛快畅享烈酒那般令人陶然的事情。
      并且,他还拥有了一个名为Master的同伴——尽管那个小不点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看上去大概连鹅都打不赢……

      …………

      起初,豪放的王者对于召唤自己的魔术师居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而深感意外。然而调侃的玩笑话尚未说出口,自家的小不点儿Master眼中就已经啪嗒啪嗒的滴落下大颗的泪珠。

      用盼望已久都无法形容少年魔术师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沙漠中脱了水的人终于发现到绿洲那样,几乎是用上了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来表现出得偿所愿的强烈狂喜。
      但又不仅如此。让王者疑惑的是,少年脸上除了无尽的欢喜之外,却还有着浓重的哀伤。

      哀伤?因何故而哀伤?这是非常让人不解的。
      若是非要找到一个类似的情形来比喻,就如同是在征战多年之后乍见分离已久、认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的战友似的。

      他哭得那么厉害,抽噎到险险窒息。
      王者几乎都要开始认为魔术师那薄弱的小小身躯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爆发性的强烈情绪而垮掉。
      高大的英灵向上气不接下气的Master伸出手掌,谁知才刚一接触到他的头顶,对方索性就“啊”的愈加放声大哭起来,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不管不顾、只想宣泄自己情绪的小娃娃。

      也许,这正是名叫韦伯·维尔威特的少年魔术师给身为Servant的他的一个独特的下马威?
      很荒唐的念头,但是…………伊斯坎达尔不得不说这招数作为“下马威”似乎有那么点效用。至少让他收起了原本对于Master的玩笑心,用以交换令对方早点停止这场肆意的大哭。

      突如其来的眼泪似乎不是能用威胁或取笑来终止的。当少年终于止住哭,扬起脸来露出浮肿的双眼和发红的鼻头看着他时,伊斯坎达尔唯有庆幸自家Master没有试图扯住他的披风来擦拭那张被泪珠和鼻水弄得一塌糊涂的小脸。

      这实在得算是糟糕到莫名其妙程度的初次见面了。

      和自己岩石般粗犷魁梧的体型相比,Master瘦瘦小小的身板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甚至用不到魔力或拳头,伊斯坎达尔怀疑只需稍微大声点的吼叫就能把这小子震趴在地。因为他看起来就该是那种几乎不锻炼身体,成天只知道钻书堆、并且胆小如鼠的类型。

      按照自己的脾性,和此种类型的家伙搭档着实会非常无趣,再加上作为未成熟的魔术师,少年所能提供的魔力的量也未必十分充裕。
      但王者永远都不是会因为某些小小的不利或挫折而气馁的。
      乐观的看来,没有在一个控制欲强烈的Master手下这点就已经令他感到足够心情舒畅。即使有契约的存在,曾为一代君王的伊斯坎达尔也不会轻易屈从于人,于是这么一来,眼前过于弱气的小家伙也就显得有几分可爱。当然,要是别总那么爱掉眼泪就更值得感谢神明了。

      “唔,既然契约完成了,那么就快点领路,马上带我去书库吧!”

      “书、书库……?是要找什么书吗?魔法书的话我的住处倒还有一些……”

      才哭过一场,少年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跑调,就像一只可怜兮兮、备受欺凌的小动物。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喂……这么呆楞的小毛头行不行啊?当真是圣杯战争的参加者嘛?

      “我说啊……”
      身穿青铜铠甲的英灵叹了一口气,“魔法书的话,那是对你们魔术师或者Caster职阶的Servant才有用吧!我可闹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又绕口的玩意儿。”

      “那么是要……?”

      大掌豪气地用力一拍腰上的佩剑。“当然是要为战斗做好必要的准备!”

      少年瞪大依旧红肿的眼睛,盯着那把突然亮出的巨大武器咽了口唾液。“……虽然不太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书,但有个地方有很多,我想应该会有你需要的……”

      Master所指出的地点,就资料库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所在。
      在为数众多的书籍之中翻出想要的东西略微耗费了些功夫,与此相比,出来时突破金属制的大门所花的时间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紧闭的门像撕裂薄薄的布帛那样被简单的拉扯破坏掉。
      他尚未完全走出,就已能从扯开的豁口之中清楚看到Master在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的尖锐声响里震惊的完全合不拢嘴的骇然神色。

      “哦不——!你、你怎么能扯烂卷闸门出来!这、这可真是……”

      远处隐约有人闻声赶来的声响,打断了少年的话语——或许那会是一场破口大骂。他这么认为。

      魔术师接过被带出的书本,抱在怀里转身果断的拔腿就逃。虽然跑得磕磕绊绊,却是一鼓作气头也不回的奋力奔出老远,确定不会有人追上后,方才停下了脚步。
      虽然胆小,倒没有因为Servant的蛮行而被吓到六神无主的可悲程度,这无疑值得赞许,只是在王者看来,立刻缩头缩脑逃跑的判断则多少有些小家子气。似乎这个小个子并不能理解高唱战歌胜利凯旋是一种怎样的豪快畅意。

      一旦停下来,少年魔术师便感觉连支撑自己站立的余力都已消耗殆尽,两腿酸软的直打颤。最终干脆跪在路边努力平息因长距离疾速奔跑而出现的剧烈喘息。
      心脏跳动的感觉远比平日来得沉重,嗓子里也泛出如铁锈般的血腥味。天知道他有多久不曾经历这样激烈的运动了。好不容易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已被汗水彻底浸透了的衬衣黏糊糊的裹在身上,额头和脸颊处也尽湿嗒嗒一片,头发一缕一缕混乱的紧贴着皮肤。
      多么狼狈的模样!然而他却突然噗嗤一下发笑起来,越笑越大声,随后很快呛住自己而又开始拼命咳嗽,胡乱的抹抹莫名又涌出的泪水,接着继续大笑。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会认为这个少年举止疯癫。
      可是尽管不知道他为何先是大哭后又大笑,王者却并不觉得这是某种神智方面的异常体现。Master与Servant的主从关系建立后,能感知到的并非只有英灵方面的能力属性,来自魔术师的激烈情绪波动也同样会被英灵所察觉。
      至于太过具体的原由自然不得而知,不过不管是人或是英灵大体上多少都会有点不愿说或者不能说或者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理由吧。

      “哈、哈……真不敢相信!”

      少年的表情已然因接连发生的事件刺激下而变得有些混乱,更是头昏脑胀到连视线都开始略有点模糊。

      “果然是堕落之后便再无下限了嘛?明明是非常识性的暴行……为什么我却觉得无比的痛快呢?明明是独自成功召唤出的Servant,可我偏偏会觉得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你呢?Rider?”

      “这个嘛……”高大的王者不甚在意的一摊手。“小子,去问圣杯吧!或者是你所崇敬的神明,如果你有信仰的话。”

      …………

      跟随魔术师回到住处——那幢甚至连结界都没有的小屋,伊斯坎达尔已看出这大概不是出于掩人耳目的考量,而是自己的Master恐怕没有能力自行构筑出魔法工房来。

      平心而论,这没什么可抱怨的。圣杯战争中,获胜因素当然更多是在于Servant,魔术师即使再强劲也无法与英灵抗衡,至多就是在谋略和辅助方面出力而已。当然Master若有实力自然是件好事,不过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索性坦然接受现实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若是不考虑运气的话,以他的学生身份来说,能召唤出Servant已算是相当出众,于是王者便仅仅是饶有兴趣的在“现世的平民住处”四下转了转,并没有过多的评价些什么。
      排除掉对他而言略显局促的层高之外,房子虽小,设施倒也是十分的便利,用作暂时的寄身之处已经足够,正想通过Master再更多的了解一下这个奇妙的时代,却发现小不点发起烧来。

      大概是情绪波动外加刺激太过的缘故,到家才一会儿,韦伯的体温就直线上升,勉强换了睡衣后便倒在床铺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让伊斯坎达尔对新世界的探索,因Master的病倒而不得不从家庭药箱开始。
      退烧药和降温贴的使用没有难住善战的王者,甚至连电子体温计都立刻上手了。在照顾人方面,他并不拿手,不过也知道通常发烧这种情况要在服药后睡上一觉才会利于康复。
      可是少年魔术师却固执得很,哪怕发烧使得自己精神委靡,也要睁着眼睛执着的望着盘腿坐在床前地板上依然像座山一样高大的英灵。

      那种闪闪的眼神,大概是对自己成功召唤出Servant而满足吧?这当然是相当值得自豪的,作为魔术师再如何不成熟,到底也是能让自己响应其召唤的家伙。
      不过好像在牢牢看守自己宝物一样的举动太过孩子气,伊斯坎达尔感到好笑,不禁伸手在对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难道是怕圣杯战争在睡着的时候开始吗?小子,以你现在的状况,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啊!连魔力供应都很勉强,即使我想放手一战,也是不可能吧!”

      “这我知道……”

      “那就闭上眼踏踏实实先睡一觉再说。”
      王者不介意自己来担任守卫的工作,英灵无需睡眠,他倒是可以乘隙接触更多这个世界的知识。“身体恢复了才能展开下一步行动,况且在我看来你原本也不是擅长魔法战斗的类型。”

      韦伯立刻就反驳道:“我当然不是在期待战斗!”

      征服王扬了扬浓眉,塑像般的深刻面孔流露出的戏谑说明他并未把Master的抗议太当回事儿。毕竟小家伙是主动召唤他的不是吗?哪有对此全无期待的道理。

      少年当然看出那表情之下的潜台词,“被错看"的认识激起了他的抗争心。如果不是身体无力,他大概会直接从床铺上蹿起来,而发热绵软的身体确实就如同Servant所说的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能选择的举动仅只是用棉被将自己裹得虫蛹那般更为严实,并且赌气背对着对方。

      “……你才不会明白呢,我根本就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圣杯来许愿……”

      “喔!这么说来我们就不会在愿望上产生冲突,很好!小子,我很高兴你没有把一个难得的机会消耗在一些无谓的冲动上!要是你想要用圣杯来实现什么‘成为最伟大魔术师’的愿望,那我才要伤脑筋呢,哈哈哈哈!”

      只是单纯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已,他以为闹着别扭的小不点会再接着说些反对意见,谁知那个卷起的棉被团沉默了片刻后,才闷闷的穿出回答:“……Rider,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愿望在召唤出你之后就已经实现了,而这正是我冲动之下的结果……”

      这话委实透着古怪,耐人寻味,让征服王收起了漫不经心。

      “……你不知道,能见到你,我有多么高兴,但有着怎样程度的高兴,就有同等程度的痛苦……因为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大概是连圣杯的力量都无法挽回的。”

      少年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Servant,只是在棉被中握紧了被作为祭品的鸡啄至伤痕累累的双手,继续说道。

      “我大概会被认为是伪善者吧……然而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恐怕还是会这么做……很奇怪吧?我说不出理由,但我就只是认为我该这么做而已……哪怕明知这是卑劣的罪行。”

      他动了动,然后缩得更紧了些。
      厚厚的棉被隔绝了声响,但征服王猜测,那个小不点爱哭鬼也许是又在掉眼泪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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