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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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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借陆礼的手机发了个短信后,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与他踏上了前往奥地利维也纳的飞机。
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中我曾问陆礼:“带我走,你不怕他生气?”那人的名字我已不愿提起,满地从生荆棘都扎在我身上,太痛了,我受不了。
他顽皮反问我:“跟我走,你就不怕他生气?”
我难堪气苦,转头看向车窗外,不再理会他,眼泪忍不住掉。这个人明明知道我已经走投无路。
他见我哭就慌了,连声道歉哄我,后来实在没法了就当着我的面将手机卡卸掉丢出窗外,尔后对我摊手:“看,要摆脱他,就这么简单。”这个扬名国外的年轻音乐家给我弹了一夜钢琴,眼下全是淡淡阴影。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沉默许久才答他:“哪有这么简单。”爱他太久,我全身上下包括每个细胞每个伤口,全烙着那人的名字。
陆礼目光柔和:“阿笙,不要轻视时间的力量,如果你信我,让我来帮你忘记他。”
我说:“如果不信你,我会跟你走吗?”
他便很受用的摸摸我的头。
我继续说:“我不要你帮这种无聊的忙,但你答应过我,要负担我在国外的生活费和学费。”我补充,“当然,等我在那边稳定下来,会想办法找工作还你钱。”
他一愣,大笑,在我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个造作肉麻的伪“君子”!
两年后陆礼忙于世界巡回演出,我结束课程,应国内母校之邀,成为音乐系的特聘讲师。
我仍住在露华公馆。自回国那晚后,我再没见过陆城。拜他所赐,我已蜕成能独当一面的成熟女人。那两年我全身心投入在钢琴里,誓要将他从我心底生生挖出,不要留一点痕迹。
但很快的,我知道了那皆是徒劳。
有天同事搬家,邀请我参加乔迁宴。回家时夜已深,我有些醉,另一名男同事送我回来。车子停在公馆外,他降下车窗,朝外望了眼华美精致的建筑,又看向我,眼里有诧异与退意。他先前在车上就表明对我有好感。
我笑起来,欠身恶作剧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放心,我没有被包养,也不是豪富千金,你可以放大胆子来追我。”
进屋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楼梯走下一个人。
我看着这个刻入我骨血中的男人朝我走近,有些慌乱,这么晚,他怎么还没睡?
他望着我,眼眸幽幽,神色平淡的说:“今天是你生日。”他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衫,眼角有微不可见的纹路,却无损他清峭容颜。
我哦了声,不去看茶几上摆的蛋糕盒,说:“忘了。”又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不过很可惜,我生日已经过去了。”
他不理我的冷讽:“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还想管着我!我克制的说:“与你没有关系。你呢,怎么没有和你未婚妻在一起?”后一句完全不受我控制的冒出来。话一出口我整个人都几乎要虚脱,原来我终究介意,原来我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
他面容有些黯淡,却只说:“阿笙,不要任性。”他语气里含着极深的倦意,我这才发觉他嘴唇是淡淡青紫,鬓角还微微渗出了冷汗。
心里一紧,嘴上却不愿示弱:“我哪里任性了?陆城,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雀,你没有权力事事束缚我!”我越说越收不住,“你问我去哪里?那好,不瞒你说,我和男人约会去了!”
他并无多少诧异,面无表情:“我看到了,你还亲了他。陆笙,你既然与阿礼在一起,就不要再沾花惹草。”
隔了这么久,这个男人还是能重伤我于无形!我气得全身发抖,却一字也说不出来,越过他就要往外走。他一把拉住我:“你去哪里?”
我大力甩开他:“如你所愿,去找阿礼!”
他随即强硬地扳回我的肩膀,双手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声音如从齿缝中挤出:“不准去!阿笙,你不要故意气我。”
我心痛如绞,捂住眼忍不住哭出来,声音嘶哑哀哀:“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陆城……如果你还是忘不了我妈,就再去找一个替身好不好,不要再招惹我了!”
他容色一再变化,英俊的脸庞浮起一层霜。良久,终于无力的松开我。
“阿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艰难的试图向我解释。
我不愿听他的谎言,他骗了我这么多年,让我自欺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我抱住他,附在他耳边轻声打断他:“爸爸,晚安。”
他脸色瞬时惨白。
我跑到同事家借住了一礼拜,严北给我打来电话,说先生在办公室病倒,现在已送往医院。轰地脑中一声炸响,我死死压抑着不让自己显得慌急,问清楚医院与病房号后将电话挂断。
抵达医院时我没注意到脚下的阶梯,被狠狠绊倒,摔得满手是血,却丝毫没觉痛,拍拍身上的尘土直奔他所在的病房。
尽管有一定心理准备,但当看见他仿没了生气躺在那里,脸比床单还雪白,还是无法克制浑身的颤抖。
“他怎么会生病?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一连串问题砸向严北,他脸色很不好看,似乎不太想理会我:“还不是你害的!”
“严北。”他突然严厉出声,嗓音喑哑虚弱。我扑过去看他,小心拉住他的手:“你醒了,好点没有?”
他没答我,目光淡淡看向严北:“我说过不要告诉她。”严北垂头不语。
我心陡凉,哽咽:“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现在连生病都不愿告诉我了吗?”
他闭上眼:“出去。”
我尖声:“不!”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我咬住唇:“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他面露讥意:“给我尽孝?放心,我没这么快死。”
我有些难堪,不愿走。他叫了声严北,没待我反应过来,颈后一阵闷痛,我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醒来时公馆外头阳光大盛,陆礼坐在床头望着我,目光担忧温柔。
我跳下床,朝外奔去。他一把抱住我,不让我动弹:“阿笙!”
“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阿礼,你二哥生病了!我得去看他!”我哀声求他。
陆礼不松手,低声安抚我:“我知道,你别急,严北在楼下等你。”
我挣开他,跑下楼,果然看见严北站在客厅。
我与他面对面坐下,陆礼坐在我身侧,握住我的右手。
“我是忤逆了先生的意思来见你,”严北说,神色冷冷,“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你走的那天是不是给先生发了短信?当时我们正在开会,他脸色极不好的起身就往外走,中途还踉跄撞到了会议厅的椅子。我来不及追上他,他一个人开着车去了机场。”
“两小时后我接到警局与医院的电话,先生遭遇了连环车祸,肋骨刺进了心脏,送到医院时已停止了呼吸。”
“后来终于抢救过来,我彻夜守着不敢离开,他一直说梦话,喊阿笙不要走,后来他醒过来,就单方取消了与秦家的婚约,之后一直忙着处理落下来的公事,期间几次在工作中昏倒。却不准我告诉你,也不准我去把你找回来。”
“先生这次……可能会撑不住,”严北声带哽咽,眼眶微红,看我的眼神依旧冷漠,“你好自为之。”
我无法听下去,衣服也没换就冲去医院。值班护士却告知我病患已出院,已经连夜转到国外治疗。末了她还惋惜对我说,其实转院也无济于事,他已药石无医。我死盯着值班台上的一束向日葵不言语,心头一阵阵发冷。那护士见我表情不对,缓和气氛笑道:“你也喜欢向日葵啊!告诉你个秘密,这是我上班前买的,打算下班的时候送给外科室的林医生。我暗恋他很久了,”她不好意思道,“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我想把我的心意传递给他。”
陆礼与严北随后赶到,我浑身颤抖的哀求他们带我去找他。
严北摇头,苦笑:“先生定是知道我会去找你,所以已经不信任我了。”
他不愿见我!他将我困在他的爱情里不得解脱,却至死都不愿见我!
我心里绝望哀痛至极,喉头一阵哽咽涌上,终是克制不住,瘫坐在医院走廊上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