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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陆城晚归。我蹲在别墅门口等他,路灯昏暗,夜风凛冽星光疏淡。不知怎的,每逢我生辰,天气都不甚好,不是冻雨便是阴天,极少有阳光明媚的时候。
      我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翘首等了三个多小时,都快等成望夫石了,才望见路道的尽头映来一束前车灯光。
      很多年后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陆城下车后的样子。浑身是血,考究挺括的衬衫领口被扯开了几粒扣子,他稳步朝我走来,逆着车灯打来的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他的脚下一步步踩着阴翳的影子。
      我忍住欲呕的冲动颤抖着后退几步,腿一软几要昏厥。我见不得血,自亲眼目睹父亲将母亲砍死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晕血症。
      他离我越发近,那浓烈的血腥味飘荡在空气里,我终于忍受不了尖叫起来,捂住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屏退围上来的佣人,打横抱起我,将我带回屋里。我闭着眼睛也止不住泪,搂着他的脖子大骂他:“□□!杀人犯!”
      他不说话,抱着我上楼,进卧室。我猜他心里肯定是恼怒又憋闷,平时我哪里敢这么骂他?又因我这个样子不敢发作。
      他将我放在椅上,说了句“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转身出去。我趴在桌上抽噎不止,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扑鼻一股绿茶清香,轻吻落在我发顶上:“别哭了,阿笙。”他微微顿了顿,才说,“生日快乐。”

      后来隔了好些天,我才触到那日事件的凤毛麟角。老爷子弥留之际曾立下遗嘱要将大部分祖产留给嫡房的二儿子陆城。但陆城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几位叔伯。早前还能谈笑晏晏和平共处,遗嘱一下来便无法维持这表面的漂亮,家族仿佛在一夜之间划分出了派系,反目成仇。
      陆城的大哥联合旁系势力向他施压不成,眼看大权落入他人之手,一时按捺不住,便策划了场本该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计划。
      “后来呢?”我兴致勃勃追问。
      严北笑望我一眼:“那边的阵营,有我们安插的人。”
      我哦了声,万千言语不必再说,自是心神领会。隔了会儿忍不住对严北抱怨:“陆城管我管得太严了,我觉得我就像个犯人。”我扳手指头一个个给他数,“上下课要让司机接送,平时出门一定要征得他同意,衣服要他派人挑选,不准晚归,不准去娱乐场所,不准和异性交往……不准这不准那,我的同学都以为我是被人包养了。”
      严北被“包养”二字逗得忍俊不禁:“就你这样的丫头片子……”
      我咬牙看他:“我十七岁了!不是丫头片子!”
      他陪我站在二楼阳台看海,无视我的抗议,摸摸我的头说:“先生这自有他的理由。”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斜睨他警告:“不要再把我当孩子看。”
      他摇头叹笑:“先生今年二十九,我也已经二十六岁,说说,你是不是孩子?”
      我大怒,赶小鸡一样打发他走,完全忘记了先前是我在电话里求他许久,他才答应来陪我。

      露华公馆除了我与陆大BOSS,还有管家肖叔,厨娘冬兰,园丁阿坤,以及杂工若干。肖叔与冬兰住在楼下,其他人不与我们一起住。陆城喜静,给他们距公馆不远的私人公寓另辟了住处。肖叔寡言,与我说话时言简意赅甚少笑,冬兰是陆城母亲那边亲戚的孩子,聋哑多年,因一手堪比宫廷御厨的好厨艺让严北带到公馆来。
      陆城平日工作忙碌鲜少有闲暇,我白天一般见不到他,晚上亦回得晚,我在客厅边看电影边等他,时常不知不觉就睡过去。待翌日醒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让他抱回了二楼卧室里。而他已经上班去了。
      之后又过了半月,他已有两礼拜没有回公馆。我弹了一上午钢琴,看着琴谱上的小蝌蚪心烦意乱,便拎个洒水壶蹲在花园里边给花洒水边与园丁阿坤聊天。
      阿坤比我大三岁,是个有些腼腆内向的男孩子:“小姐,你什么时候代我问问陆先生,他是不是要辞退我们了?”
      我诧异:“你们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慌张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随后他吞吐的告诉我,今晨在本市新闻上看到陆氏连曝几起负面新闻,不少股东撤资抛售股票,一夜之间股票几乎跌停板,有媒体人评论说陆氏此次恐怕气数将尽……
      我对这些商场上的事不太懂,但从陆城与严北平日的谈话中大约知道陆氏主营航运,旗下也有连锁酒店度假中心等,产业分布极广,一损俱损。
      到了练习钢琴的时间,我回到琴房里继续虐待黑白琴键。初中时我的钢琴老师安娜说我有这方面的天分,陆城便在我上高中后替我选报了学校的艺术班。我的母亲曾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后在一次意外中左手受伤,职业生涯就此夭折,自打记事起她便开始教我识谱弹琴。钢琴已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能以好恶来衡量。
      晚上陆城回到家,我窝在客厅沙发里看最近很火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
      ——路小雨说:“你好像很喜欢一只手弹琴喔。”
      ——叶湘伦回答:“因为这样另外一只手才可以牵你。”
      陆城松了领带,坐到我身旁来。他身上携了外头寒冷的空气,我给他递了杯温水,他接过喝了一口,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微微阖目,神色清疲。
      我跪在沙发上给他捏肩膀,他不喜人接近,却并未阻拦,只问我:“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
      我无视他的恶意诽谤,满腹愁绪,小心翼翼问他:“陆城,你是不是快要破产了?”
      他睁开眼:“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我心一突,以为猜对,赶紧安慰他,“破产了也不要紧,你还年轻,大不了东山再起。”
      他唇角勾起来,脸上终于浮现一抹浅淡笑意。我愈发难受:“你不要强颜欢笑。我明天开始不去上学了,你把安娜老师辞退吧,我去打工养你。”
      他笑:“你有这番心思我很感动。不过到底是谁跟你造谣,说我要破产的,嗯?”那么清晰俊朗的眉目,如熠生辉,我看着看着不觉出神,七魂六窍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今天功课完成了吗?”他突然问我。我色迷心窍,一时没回过神来,愣了一愣方回答他:“早就完成了。”
      他起身拉住我的手,带我上楼,说要对我进行突击测验。

      我坐上高高的琴凳,装模作样的活动手指关节,冷艳高贵状对陆城说:“弹的时候请不要干扰我,艺术是神圣不容冒犯的。”
      他倚在钢琴旁看我,眼里含着微薄的笑意,纵容我的“出言不逊”。
      我被他看得脸热,连忙将注意力专注在演奏上。双手在钢琴轻轻按了按,一串音符如水流泻出来。
      选的是舒曼的《G大调圆舞曲》,节奏轻快悠扬,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我闭着眼在这个只属于我的世界里沉醉几乎不愿醒来,忽然琴凳一侧微沉,将梦境打碎,我恼火睁开眼瞪向坐过来的某人。
      他示意我继续,修长优美的手指亦放在琴键上,指尖轻触与我一起弹起来。指法从容,技巧纯熟。我心内讶异,却并未停下,只趁着间隙偷眼望他,只见他干净的黑发,专注的侧脸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英俊瘦削,浓密睫毛覆盖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离我极近,那么温暖的气息。
      气氛太好,我觉得就快要陷入更加绮丽的梦境里。
      他瞥我一眼:“专心。”
      我慌乱的点头,不敢再注视他。
      这夜我们弹了舒曼,弹了肖邦,弹了帕格尼尼,直到他说“太晚了,该休息了”。我意犹未尽,扯着他的袖子问:“你会弹钢琴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过。”
      “那也没见你弹过啊?”
      他淡淡看我一眼:“太忙。”眸里似有什么情绪,我看不甚分明,微怔住,他已走出去洗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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