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竹林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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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阿全来了。带来水粉胭脂给华珠。华珠喜笑颜开。她没什么心思的，生气和伤心很快便会忘记。秋华怔怔的想，如果她也能忘记，是不是会快乐一些？！
秋华照例搬着椅子进屋。阿全临走时来敲秋华的房门：“公子他今日出关了。”
“那好，我随你去。”
秋华尾随着阿全，内心忐忑。如若按照一般人家，这样一个姑娘家进入男性卧房，是有失清白的。即便是曾在青楼这样一个风流场所，本应无所拘束的，但秋华仍旧是忐忑的。
阿全走到一个隐蔽的小屋前，示意她在外面侯着，他进去请示。秋华点点头，就默默立在木门前。
木门周边是一大片竹林，安静得听得到风声。这是个真正寂静的世界。
阿全出来的时候，朝着秋华点点头，就隐去了身影。
秋华抬脚进门。屋内很暗。似乎没有什么光线。秋华适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公子的眼睛是瞎的，用不着光亮。屋内发出一股潮湿的沉木香气。似乎矮桌上泡着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秋华走近，果然是新泡了一壶碧螺春。冉冉的热气升腾，秋华不知是否被热气熏了眼，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大抵方歌放松了警戒，竟然没有察觉到屋内的来人已然不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声音沙哑的唤着：“阿全。”
好半天，秋华才敢开口，涩涩的说一声：“公子，是我，秋华。”
他听到后，放弃了挣扎，又懒洋洋的躺回去：“阿全这个臭小子又跑哪里去了，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秋华默默端了碧螺春上前。
公子喝了一口，似满足的叹慰：“人生不过如此啊。”
秋华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默的看着他品茶。她内心里似乎又很多话想要对他说，要说的话在心里揉捏一番，却似乎又无法出口，怅然若失。
窗外此刻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本就空旷的竹林里，声音变得空旷而清晰。
“你不必自责。”方歌卧在床头，叹息一声说道。
“什么？”秋华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一场雨，如此宁静空旷，如此声势浩大。她的心智便轻易的被吸引。
他看着她，昏暗中她白皙的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真正的舒畅及享受。但被他的一句话打扰，瞬间惊吓如兔。
“这个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把古琴。”他声音缓和。
“哦。”秋华点点头。不明所以。
“在这样的雨景里抚琴，听琴者应当是另外一种享受吧。”
于是秋华摸索着走到房间角落，角落里放着一把已经落灰的古琴，看不出年代。秋华手抚上琴弦，沉厚的木质琴身发出共鸣，美妙的乐曲声加上窗外清脆的雨声，秋华渐渐忽然忘我。
直至方歌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秋华。秋华急忙上前一看，方歌掌心的白色手绢竟然全是血。
秋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不知所措，只得不停自责。方歌仍旧是镇定的，疲倦的摆摆手，声音沙哑的说：“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太过自信。”
说完便像是力气用完般，昏厥过去。
幸好这时阿全推门进来。他把了把公子的脉象，之后又飞快的出门。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请来了名医者。
医者看不出年纪，满头的白发，步履阑珊，阿全扶着他，他另一手杵着拐杖。进门后，拐杖在地上咚咚敲三下。阿全明白意思的点点头，带着秋华出门。
此刻雨还在下，连绵不绝。秋华执意不愿离去，阿全无奈只得脱了白袍，替她挡雨。
断断续续的，阿全开始同秋华聊天。
“公子从望月楼回来之时，我是有些怨你的。因为公子是为了你才去种蛊。可是公子说了，你也曾为了他不顾性命。他是知恩的人。他总是教育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秋华听了，内心波澜。那日她不过是因为自私之念，救了他。却换来这样的恩泽。她不是不感动。
“其实公子也是有些自负的。他大抵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用意念克制桩两极’，让这种蛊虫成为他练功的辅佐。”
“他前段时日闭关，想要摸清蛊虫脾性。可却差点走火入魔。”阿全说完叹息，随即问道：“刚刚可是你在弹琴？”
“是。”
“你琴弹得真好，我差点以为是白霜又回来了。”
“白霜是谁？”秋华好奇。
“白霜是公子以前的师父。她弹得一手好琴，常常用琴声辅助公子修炼内功。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竟莫名离去，不见踪影。”
“她左手的手臂上可有一片胎记，神似一朵莲花？”
“你怎么知道？”阿全诧异的看向秋华。
“因为他在寻找她，听我弹琴后曾这么问过我。”
“是啊，他现在瞎了，想要找她便是更难了。”
“既然现在苦苦找寻，为何当初不将她留下来？”
阿全神色有些踌躇，刚准备开口时，公子房门打开了。年迈的老医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门。
阿全赶紧上前去扶，哪知还是得了一顿骂：“你这个臭东西，动作这么慢，就只知道关心你家公子。”说着，手上的拐杖咚咚的又敲着地面。“唉，唉，我这个老不中用的东西，午睡睡得好好地，还得被你折腾过来看病。”
阿全也不反驳，就任着他责骂。骂完了又自己开始讲：“你家公子他啊，最近是不能再练功了。如若白霜还在，事情就好办咯。”
秋华也不知为何，竟主动上前去：“我也会弹琴的。”声音虽小，但十分笃定。
老者这才眯着眼睛看了看秋华。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你气质平润如玉，是可辅佐人的，倒是可以试试。”
“她刚刚试过，没有用。”阿全突然说。
老者竟然也不问缘由，便点点头。
临走时拍了拍秋华的手：“小姑娘，这世间一切都是注定，你莫须着急。”
阿全留下来照顾公子，秋华按照原路自己折返。
华珠果然在庭院里焦急的探着脖子。一见到她，立马窜过来：“你去哪里了？”
“只是出门走走。”秋华记得阿全的交代，他说过不要让华珠知道公子的情况。
“那怎么不叫我？”华珠不疑有他。
“你自己那时不是和阿全赌气关在屋里，我怎么去叫你？！”
“谁叫他不告诉我公子的情况。我当然气啦。”
秋华不知如何接下去，便称自己乏了，回了屋。
到了晚饭时辰，秋华才从屋内出来。庭院里没有太多讲究，江湖习气，主仆之间一同进食。但她没看见华珠。问了下人才知，她生病了。
“华珠？”秋华边敲门边唤道。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她推门进去。
华珠躺在床上，紧闭着眼，蜷缩着身体。秋华抚了抚她的额头，有些烫，想必是白天淋了雨。
她去厨房熬了碗白粥，放了些生姜。华珠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秋华一勺一勺的喂食着。
“姐姐，你对我真好。”华珠一边吃一边叹道。
“我之前也是受你照顾。”秋华温和的笑一笑，接着又舀了一勺白粥。
“阿全呢？”
“你怎么这时候想起他了？！”华珠吃得满嘴，还不忘问。秋华便笑，顺势将她嘴角的残渣抹去。
“以前我一生病，他再忙都会来照顾我的。现在倒好了。忙忙忙，天天就知道忙。”
“他不是委托我来照顾你了嘛。好了，先把粥吃完再生气好了。”
华珠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粥吃完了，便又开始。
“你白天肯定是去见公子了，肯定是阿全不让你跟我说，你才骗我。”
秋华有些发笑，华珠此刻虽然神情疲惫无力，但眼睛却是晶亮亮的，直直的盯着秋华看，秋华拗不过她，便承认：“是啊，你快点养好病了，就可以去看公子了。”
“病明天起来就好了。但阿全又瞒着我，我这回肯定不原谅他。”
秋华应付的答：“是是是。不原谅。”心思却不由自主的想到白天阿全提到的白霜。想到他最后踌躇的表情，秋华就越是好奇起来。
“你可认识白霜？”秋华忍不住问道。
华珠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原本欲吐出的话像似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睁得圆圆的。
“姐姐问她做什么？”
“白天阿全同我讲到她，我只是好奇。”
“她……”华珠开口“我不怎么喜欢她。”
秋华又是笑，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她会弹琴，同姐姐一样。”
“然后呢？”
“她还会武功，公子的武功便是她传授的。”
“还有呢？”
“还有她喜欢公子，我就讨厌她这点。”
“那公子喜欢她吗？”
“公子当然不喜欢她了，他只喜欢我。他亲口说过的。”华珠说着嘟了嘟嘴，就越发像个小孩了。
“那她为什么要走？”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她想让公子同她去过无欲无争的二人世界，公子哪能同意，然后她就负气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哦。”秋华点点头。莫名的，她想起早晨那片空旷竹林里的雨声，清澈纯净，无欲无争。
华珠接着说：“那时候公子好像得到了一本武林秘籍，他每日照着练，据说那套秘籍十分危险，很容易走火入魔的。白霜便用琴声来辅佐他，让他在练功时保持平静。后来白霜走了，公子就没再练了。”
华珠见秋华没有说话，便接着又说下去：“你说白霜讨不讨厌，走就走了，还要给人一期限。说要是十年内找得到她，她便再次回到他身边来。公子倒也挺怪，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了无音讯，他还是没有放弃要寻她的念头。害得我都没有机会。”
华珠自己前后矛盾，又惹得秋华一阵笑。
“姐姐你尽笑我。不和你玩了。”华珠难得的脸上一片绯红。羞怯的开始把玩自己的手指。
秋华放了碗筷，见华珠打了哈欠，便催促她睡觉。帮她掖好了被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竹林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