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三两事》秋小九

6、那些被交代的后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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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想写这篇文章的目的特别简单，看到之前《如何将深情托付》里面一个读者的留言和自己当时的回复，大意大概是兴致勃勃的告诉她，娜小姐已经找到她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你也要加油呀，我们都要相信爱情。那个时候是三年前，我们才刚刚毕业，比特币刚刚开始疯涨，加拿大还是一个亲华的国家，华为的5G才刚刚开始布局，距离十年一遇的金融风暴还有两年，信贷还没有开始宽松，我才初初遇到以为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我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活成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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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王结婚了，嫁的是个英国佬，浅金色头发塌塌的贴在头皮上，看起来就是个书生气重的呆子。其实说起来我不该这样刻薄，但大概是我这样的人天生不喜欢看起来一脸衰样的男人，显得没有气势。这样的鬼佬国外不少，嘴里说着喜欢中国文化，其实不过是喜欢亚洲女人温顺贤淑，觉得日后相夫教子约束起来来得方便。且他们大多文弱，和国外的work out文化格格不入，多为把不上鬼妹的书呆子。

　　第一眼看到女王的鬼佬，我大概就是这个反应。那时候女王的英国结婚签证还没下来，她对这个男人藏得极深，朋友圈是看不出端倪的，就连求婚都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发了个OMG。其实之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朋友圈能看出来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三天可见通常是常态。我是记得之前女王和前男友那个狼心狗肺的高材生之间的恋爱的，她倒追的轰轰烈烈，两个人的第一次是在布拉格，高材生在巴黎政法交换，她追过去，两人连睡带玩儿了一个圣诞，回来她还拉着我们开了场座谈会。

　　那个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群中国女生，谁也没有多余的经验可供分享，我结结巴巴问她到底第一次痛不痛，你有没有刮腋毛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她从不遮掩，在朋友圈也秀得格外高调。

　　后来他们分手了，大概所有的分手都是大约在冬季。分手后她才第一次开始分享那些爱情背后的阴暗面，高材生是真的，但是不是每个高材生都有足够匹配他出国的家庭。在我看来女王家也顶多将将算是个中产，但是爱情让她盲目到劝说父母资助高材生一起出国。

　　他们分手是在高材生拿到康奈尔法学院录取通知书后，当然借口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过河拆桥。她也没说这笔钱到底高材生有没有还给她，分手理由用的是渣男的一贯借口，大概就是你给我的爱情太过窒息。

　　我当时就在想，为何他如此幸运，这么窒息却还能撑到考上法学院拿到录取通知。女王难过了一整个冬天，科罗拉多的冬天格外漫长，延绵不断的下雪，我们在宿舍一层的台球室里沉默的打台球。本来都是两个青铜选手，后来硬是愣生生的打上了黄金。

　　在很多年后，我和女王都已经不怎么联系，见过彼此最难堪的一面后想要维系友谊有时确实困难。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后，我拿起球杆的时候都会想起科罗拉多夜叠朝融的雪，只有大雪没有风暴，缠缠绵绵得像是十八九岁时候不小心闯到心里头的那个人，短暂的走过了那么黑暗的一段，等不到日出又重新走散。

　　后来我和女王在重逢已经是在英国伦敦，她带我去考文特花园的小店里喝咖啡，说起这个鬼佬未婚夫，同样是个书呆子，又说起英国结婚签证，说要是两个月后下不来鬼佬就只能抱着公鸡结婚。

　　说着我们都笑起来，却让我悄悄想起十九岁那年的圣诞之后，她从欧洲回来，告诉我自己和高材生都很喜欢伦敦。她坐在双人宿舍床的高层，把头低下来看我，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从美国搬去伦敦，说也不知道住在海德公园旁边要花多少巨款。

　　那个时候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一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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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大多说沪上人市侩，港人爱财。故事回到文章最开头的娜小姐。三年前娜小姐给我打了数个夺命连环call，每个都逼人性命，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遇见了命中注定。

　　这位命中注定是个新上海，米小姐家是老上海，新老上海不过是看父母祖辈，用米小姐的话说，这位新上海不过是父母辈才搬来的，并未住过带弄字的房子，当不得真正的沪上人。

　　沪上女生多挑剔，米小姐与娜小姐同在一个城市，知道的又自然比我多些。我还没完整的从娜小姐那里听完她命中注定的爱情故事，米小姐已经将话题往新上海的个人硬件方面转移，说起新上海不过与父母同住一套房，开的是个宝马，但比娜小姐大了八岁却才初初开上一个X1。

　　留学女生说起来大多都不好搞，当时在国外不排除车辆价格便宜的原因，但说起名车，牌子不过是入门，毕竟宝马也分三系五系七系，X1 X3 X5。身边寻常男生若是有车大都在三系以上，若是买不起索性大家不如不买，转头说是因为专心学习，来不及考驾照，不管真假，也算是全双方一个体面。

　　所以米小姐是万万看不起娜小姐遇上的新上海的。说起来又说起留学圈的鄙视链，说对方留学去的不过是个澳洲，学校也未见得多出名。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便赶上七夕，送到公司的话也不过是一束普通门店包装的玫瑰，连Rose Only都没有拿出。

　　当时不知道光加个牌子玫瑰列如Rose Only便能动辄上千，只以为国内人人都得这个牌子的玫瑰，反而内心暗暗替娜小姐不值。后来终于工作，也知道生存不易，动辄上千上万买花才明白那是学生时代的挥霍，现在是万万不敢的了。

　　其实这些不过是爱情刚开始时遇到的边角余料的八卦而已。他们的故事真正爆发是在几个月后的一个夏日。我记得那时我正在开车，用蓝牙接起来，才知道米娜小姐均在线。娜小姐哭得声嘶力竭，吓得我连忙告诉她车上还有别人，问她是否需要稍后回拨。

　　她却连这种基本的体面都是顾不上的，娜小姐说的颠三倒四，一会儿又说新上海家里看不惯她是外来人口，但也好歹家里在一线，北上广深好歹也排在第三。又说起新上海是独子，却嫌弃她有个弟弟，日后谈婚论嫁怕是嫁妆寥寥无几却不想想新上海已经快到三十，名下不过一辆只会贬值的代步车。好不容易出差去个台湾给自己带的礼物却是机场随手买的维多利亚秘密身体乳——身体乳这件事情后来在我们圈里广为流传，大多是我车上别的朋友听了过去，目瞪口呆表示学到一招。最后祭出的大杀器是新上海有个一次短暂的婚姻，是个二婚男，但偏偏恋爱一年后才被娜小姐抽丝剥茧的发现，但偏偏这样对方还趾高气昂的嫌弃起娜小姐来。

　　这种情况我们自然是劝分的，但娜小姐还在沪上，她初到沪上就遇到了新上海，兜兜转转这一年多回忆里都是新上海，分分合合好几次依旧断不干净，最后还是去酒吧亲眼捉奸发现新上海又在四处传情才斩断情丝一路心碎的北漂到北京。

　　后来我回北京，娜小姐已经疗伤完毕，身边又来来去去换了好几个男人。说起这些头头是道，她现在混在北京的资本圈里，说话自然是一套商务作风，动辄见这个老板拉那笔融资，嘴里都是千万上亿的大生意。寻常约会的男人她是再也不去了的，追求者就算是苏北农村出身也是要有玛莎拉蒂保时捷等豪车或朝阳的豪宅才愿意附身一试。

　　说起来她却是没有变的，就和当年在多伦多拿着气泡酒发誓要活得轰轰烈烈的那个娜小姐一个样子。后来她和我身边的一个朋友凑成了一对，我问他到底怎么看娜小姐，那个男孩子比我们还要小个两岁，大学刚刚毕业，从温哥华回到国内，背着GUCCI踩着萝卜丁，每天在北京喝得醉生梦死还敢开着他的捷豹到处酒驾，我们劝过数次无果也就由着他去了。

　　他说起娜小姐来漫不经心，只说自己是渣滓，娜小姐也不会好到哪去，过不了多久他便要回温哥华，接着去醉生梦死，问我为什么不能只将将活在当下。我听完索性只能闭嘴不谈，大概活在当下这种事情他们是更有默契。

　　后来娜小姐与我联系的也不够多了，来过我们几次朋友聚会，大约是那个男生不够顾着她，显得她在我们这里更加格格不入，许多人并不知道我们曾经关系好过，还有女生鄙夷得嘟嘴说她的头发一看多日未曾保养，黄得让人难堪。起初我还解释几句，后来又想起当日她要与温哥华在一起时我便警告过她，她义无反顾且并未再告诉我后续事宜，所以也撒开手，就这样我们的联系也不过是朋友圈里点点赞了。

　　毕竟豪车富少京城几多，但是人人心里不过有一把秤在衡量，有的不过是露水情缘，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和这个人说话转头也可以告诉下个人，这种情分比朝露还来得淡薄，为他们虚掷青春也不过是给他人茶前饭后添点颜色罢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在三年前的故事最后，娜小姐孑然一身，三年后依旧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不过是我和她的友谊。那时候我尚且有耐心听她说她与旁人的爱恨情仇，还能感同身受，但看得多了，见她在这些资本红海里起起伏伏，却不过觉得有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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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我也觉得迷惑，女孩子最好的时光也不过就这么几年，到底要怎么活才能显得不那么薄待。可我又觉得就那么几年最好的时光，怎么活都显得单薄了，若是爱得轰轰烈烈却没有个结果，刻骨铭心却落得孤独一人，嘴上说是值得，等时间一过未必心里不会埋怨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毕竟当初轰轰烈烈的勇气也不过是想要赌一把结果，虽说赌博总有输赢，但是未必不是觉得赢面更大才愿意无悔付出。若是平平淡淡守着那么一个心里的将就，又到底是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