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70、尾声

　　我与君竹从此便在这山林中住了下来。

　　两年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孩子，要生的前几天，阿绣便上了山来，照看我。虽第二胎，却险些难产，君竹在一旁伴着我，山鬼于阿绣手忙脚乱的的替我接生，天觉在屋外唱了一宵的梵音。在历了一天一夜的疼痛之后，孩子终于呱呱坠地。山中岁月，我们早不计了，那是几月几时，却是君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卯时一刻，是个男孩。”……

　　七年之后，豆腐当家与老伴相继过世，阿绣与连生也带了已名唤梨白的转世胡白白一起上了山，在我们的小竹楼边上又搭起了一间竹楼，与我们一起过着避世之居。

　　十五年后，周长治上山之时与我说道，山下世界变幻莫常，两党之争，战火燎原。他说，怕这世界不太平了，开始着手安排周久安带着家人远洋，去那国外之国，日不落之地去避着一时之难。
　　“那你呢？”我问道。他半晌不曾说话。
　　“不若周大哥一起上山，这山中岁月静好，倒是省了许多心力。”君竹说道。
　　良久，周长治点了点头。
　　几个月后，周长治携了年岁已高的阿福也上了山。

　　二十年后，山下到了百年一见的□□，遍地尸骨，人相食。我站在屋后平台上向下望去，早不见了那炊烟之气，袅袅村庄。天觉夜夜颂经，但除了我们这个山头，其它山头之中，连鸟雀也不再飞起。
　　山鬼带虎子游山回来，面色如纸，只道是，在那矮山之上，有人连夜观望，只看着哪家烟囱中冒出烟来，但卯足力向那家奔去。这天几人见一人家中烟起，几人冲进去掀开锅之时，欣喜发现是肉糜，众人兴奋难当，拿起大勺正欲开动之际，却捞出了一个已煮烂的人头出来——竟是那家八九岁的孩子，被亲生父母煮成了这一锅汤水。那来蹭吃的几人当场吐了出来。山鬼立于屋顶，飞奔回山头告诉我们之时那脸上还不断流着豆大的冷汗。
　　是夜，我与君竹驾虎子下了一次山，再一次施花神之力，想以地中之物能救一人便是一人。但，此次我的神力却无法施作，当时我不知，事后知晓，却是罗睺在我身上下了禁令，并托了叔启告诉我，这凡间之事，自是天意，并不是我管的了的。叔启一并告诉我，只在这山头，罗睺将它圈了起来，凡人看不见它，亦走不进它。否则，山下之人寻觅吃食之时，即便山远，也会入侵。自此，山鬼不再去巡山，我们安居于此，也不再去听那山下消息，不愿听，不忍听，不敢听。只是天觉梵音，仍是一夜一夜，不曾停……

　　五十五年后，当我已垂垂老矣，与君竹一起，闲时无聊，翻烂的几相旧书，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日，君竹正读到“乃不知秦汉，无论魏晋，自言先世为避秦时之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突然安静如睡去一般，享年七十三。
　　我不曾哭，自知所剩之日不多，从从容容的安排下后事，山鬼天觉一同操办。这几十年来，他们容貌不改，依旧是清风明月，亘古如昨。我知死之将近，所求亦不多，便是生同床，死同穴，所幸，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两日之后的傍晚，漫天红霞之中，一股异香扑天盖地袭来，仿若是世间百花在这之时开了个遍。花气袭人，我昏昏欲睡，手中书亦落到了脚边。
　　至此，不曾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