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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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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便说道:“此事,我也不知从何打探,能否帮的上忙,只能如你所言,尽心罢了!”
周长治顿时舒了口气,脸上满是笑意说道:“那么,便大恩不言谢了!”
几日不见豆丁,心中分外思念,于是见周长治此时已无大碍便勿勿要回班竹村中。周长治也不挽留,只是派着阿福笑嘻嘻的驾马要送我们回去。
马车驶进班竹村中,一眼望去,水患已清理的十之八九,那些被冲倒的树,被淹的良田却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我心中着急,正思索着让草木兴旺起来,却是君竹拍了拍我的手,轻轻在耳边说道,“白日里,太张扬了,待夜了再来。”
我点了点头。
车子转过街解,抬眼间看见朱屠夫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家猪肉案前,但案几上却空空如也。
在阿绣铺子前与阿福道了别。这些时日不见豆丁,生怕他见了我后生分,但小小的孩子在阿绣门前看我下了马车,便颠颠的跑了过来,奶奶的紧抱住了我的腿,娇嫩的声音扬起来,突然觉得心安了下来。
捥着君竹的手,抚着豆丁的头,有他们的地方,就可以是我的家。
谢过阿绣之后,一左一右的牵着豆丁回到家中时,发觉那亭院已是清扫过的模样。草木虽有些许凋零,但在我凝神细想之后,便刹那芳华,瞬间欣荣了起来。
走到书房中时,也发觉那整理的十分妥当,不仅书画摆的齐整了,连清浅的画像都挂在了上头。
我们刚进门,清浅与韦期便从瀑布前奔了下来,一路到画前,听着清浅叽叽喳喳的询问,看着韦期温暖的微笑,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久不曾只是在那案上翻翻书,夜来细饮梅子酒,晨醒慵懒不梳头。
清浅与我细说,那院中却是连生来清理的,还有隔壁的张大妈亦一同来帮了忙。
连生于我们便如同自家人一般,倒是那张大妈,我因君竹之事便是那张大妈的牵的线,心中对她十分感激,且又因她是我在我落户班竹村中,对我最是关照之人,细思了之后,便在第二天,与君竹一道,带了若干衣料,并一些果点,去了隔壁,仅当是邻里走动,并对清理院子的答谢之礼。
此事勿勿而过,亦不甚放在心上。之后的一两天里,虽心中惦着破镜之事,但叔启他不来寻我,我也不好找他。于是连日里,便是旧时时光,无非是翻一翻书,做两张画,也会与君竹抚一抚裂成两片的铜镜然后猜一猜着断镜迷思。
周长治不曾吩咐人来拿,那断镜便一直在我之处。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光景。抬眼望向后山,草木叶已深黄。近日里,也常去阿绣家坐坐,只因她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行动不是太便,我便常去和她聊聊家常,一道儿做做针线,君竹与豆丁有时一道儿去,有时便是只有我一人慢慢的踱着过去。
这日里,当我慢悠悠的顺着清溪行至街头之时,突然一个人影蹿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却发现是那平日里皆不住来的吴媒婆。
此时,她腼着笑立于我身前,伸出油腻腻的双手便上来拉我,一股潮热瞬间贴到了手臂上,我浑身一颤,连忙避开。她却不依不饶,又粘了上来,口中不住的说道:“夏娘子,夏娘子……这成了亲后,愈是明艳动人哪!——”
我无法,只好站定,扯出一抹笑,淡淡问道:“您有什么事么?”
她面上一僵,却又迅速便挤出了一大朵笑:“我能有什么事,这不,邻里乡亲的,聊聊天么!哟,看你现在小日子过的可真滋润呀,这脸色,啧,真好,哟哟哟,看着衣服料子,一定是县城里的货吧……”
我无语,也不愿多停留,便打断她说道“抱歉,阿绣还等着我”一边要越过她向前走去,谁知她竟不放过我,扯住了我的袖子,一时间,陷入了拉拉扯扯的尴尬境地来。
妇人挡于道前,乏味的言语,过份亲密的身体接触,混着炫目的阳光扑天盖地的袭来,我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此时,身后突然一股力量袭来,我被往后一拉,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君竹拥着我,豆丁在他手旁仰着小脸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状况。
少年清朗的声音却冷淡的说道“吴婆婆有什么事么?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下回再说罢!”
吴媒婆一怔,一时间被少年的冷淡慑住,嗫嚅着说道:“乡亲么,聊聊天么——”
“吴婆婆若要聊天,就去找别人吧,辛大妈,赵大姐,她们应该会有时间。我们还有其它事情,不能陪你闲聊。”君竹干脆的答到。
吴媒婆顿脸上涨红,鼻孔里喘出精气来:
“呸,你一个卖给别人的倒插门都不如的东西——”
“吴婆婆!”我厉声喝道。“我敬您年纪大,叫您一声婆婆,但请说话放尊重些!君竹是我们一家之主,他的身份如何,轮不到您来说三道四!”
吴媒婆先是被我语气一惊,刹时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突然她两眼一瞪,竟扑蹬往地上一坐:
“哎哟,什么世道啊!一个丧门星,一个倒插门都不如的东西居然一起来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啊!没有天理呀——”
我当下不想再搭理她,与君竹拉着豆丁便要走,此时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裙摆,死死揣着不松手:
“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夫君不说啊,买了个小男人,还把一个大男人当奴才用啊!一家之主,我呸!”说完又抽出一只手来,指着君竹骂到:“你丢你祖宗的脸啊,买身给寡妇,还给她做牛做马,当管家做厨娘,丢祖宗的脸,丢我们村子的脸啊!——”
我又急又恼,想去扯裙角却死活扯不动,君竹伸过手来,狠狠的一扯,裙解几欲裂开之际,终是扯了出来,那吴媒婆却如同一粒大圆球一般滚了出去,顿时又是哭又是啕:
“打人啦,打人啦,狗男女打人啦!——”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周围人越来越多,那些平日里并不太相近的乡情人笑嘻嘻的围着我们看热闹,而朱屠夫更是捥着袖子笑嘻嘻的对着吴媒婆说道:
“吴媒婆,你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嘛,乡情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说出来我们替你做主嘛!”
这话一说,那吴媒婆变本加利,竟在地上乱滚了起来,一通乱滚后,又欲扑上来抱我的腰,君竹一个箭步,挡在了我前面,我连忙把豆丁护在了怀中。
这时却是连生在店中听到了动静,提着根棍子冲进了人群,一下子挡在我们身前,冲吴媒婆喝到:“你这婆娘,吃饱了撑着又生什么事端?再胡言乱语”他惦了惦手中的棍子,“看我不教训你们这些无理之人!”
连生原是猎户,虽为人憨厚,但手头上原是做惯了杀戮之事,身上自带着一股子的煞气,此时挥着棍子放着狠,那些原喜滋滋的看热闹的便都一哄而散了。
“连生,这关你什么事啊!当什么出头鸟啊!”朱屠夫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
“我呸,不关我的事难道关你朱屠夫的事?他俩是我兄弟兄弟媳妇,吴媒婆又是你什么人?”说罢将棍子狠狠一挥,瞬间砸到朱屠夫脚跟前,朱屠夫一激灵,倒退了两步,便恨恨的转身回到了猪肉案上。
吴媒婆虽心有不甘,但看着连朱屠夫也不敢与连生硬碰硬,便再也不敢上前来拉拉扯扯,嚎啕大哭顿时收到咽喉里化成了小声呜咽,嘴中听不清的嘟喃了两句狠话后,便一边假装抹泪,一边悻悻的走了。
连生把棍子一扔,上前抱起豆丁,一边与我们说道:“别理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到了那他家豆腐店后,连生一边放下豆丁,一边与我们说道:“昨日夜里我还听阿绣说道。那吴媒婆昨天傍晚但来了我们家,拐弯抹角的打探平日里阿繁是不是常送我们一些礼品之类,阿绣虽不大理她,没想到她今天就去缠你去了!”
听他如此说,我奇道:“她为何问阿绣如此问题?”
连生说道:“还不是那日里,你与君竹拿了几个布匹去送张大娘,被她们几个嘴碎的瞧着了,这不,要上你这来捞好处来了!”
在阿绣家中坐了阵子,君竹便先带着豆丁回家布置午饭去了。我低头替阿绣绣了两片花叶子,寻思了会子,抬起头问道:
“阿绣,刚才那吴媒婆说我将一个大男人当奴才来用,说君竹既给我当管家,又当我的厨娘,说他丢了祖宗的脸,丢了村子的脸——”
我话音未落,阿绣忙说道:“繁姐姐,那吴媒婆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她这么说你,不过是因为你们没有顺着她的意罢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自是知道。但,既然她如此说,便会有人这么想。我倒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但,我担心君竹……”
其实此事,我并不好向阿绣诉说。一来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儿,阅历尚不及我,除了能与我说道些不要多想外,亦不能给我太多建议,二来她此时有身孕在身,也确不宜为我这事操心,只是我此时心中繁乱,一想到那些人是如何在背后说道君竹,而他不知是否知晓,在心中是否介意,我便心乱如麻。
末了,看着阿绣有些着急的脸,我只能微微一笑,对她说:“嘴在他人身上,我们自己过的好便罢了,管他们呢!”
阿绣听我如此说,松了一口气。
我们又相伴着做了会绣片,日光将阿绣家水缸中的水照的光耀刺眼之时,我便告辞,要走回了家去。
还未出门那会儿,我在心中暗思,若那吴媒婆还在街道上,若她还敢来缠我,若她还敢说道君竹一句不是,我便当这一回泼妇,骂就还口,打也还手!
只是,我刚迈出阿绣房门,连生便急步走了过来,搓着手对我说道:
“君竹刚走时嘱咐我,让我将你送回家去呢!”
我眼眶一热,低下头微微点了点,便随着连生走出去。
一路上并未遇着吴媒婆,我提着心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在走进院子里时慢慢的泄出来。院子里明晃晃的光,堂厅里传出豆丁的嘻笑声,炊烟顺着烟囱袅袅爬上天边,连接着一朵浓厚的胖乎乎的白云。
满目繁花里突然跃出君竹的脸。他拎着豆丁大笑着走到我面前,洁白的牙,乌青的发,青绿的上衣裹着年轻的身体,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仿佛,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好啦!”他捏着豆丁胖呼呼的肚子,豆丁笑的喘不过气来。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木门吱呀的被吹上,小院顿时被隔离一般:我们的蓝天,我们的白云,我们的花草,我们的欢笑……
我突然笑出声来,扑上去一起捏着豆丁的小肚皮,满满的,满满的我们的生活,容不下一丝丝虑去观注别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