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志异》扬夏summer

33、花开

　　唤了半天，叔启却没有应我，那边小鬼被狠狠一抽，一声惨叫顿时不见了身影。而小萱此时却灵力散尽，幽幽淡却之际，那茶树根部却悄然冒出了几丛萱草。
　　我一时无语，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此时院中，一株大茶树并着几侏萱草静静立于庭前，那如鬼手般的青藤也不知在几时全收了回去，留下一副沾着血肉的骨架，滩了一地的血水，汁液，又红又绿，令人作呕。
　　周长治发了回呆，便静静的站了起来，对我扯出一抹笑，说道：“多谢了，阿繁。”
　　我无从安慰，虽我觉得周老爷这是自食其果，但毕竟是周长治生生父亲，便也只是点点头。倒是阿福，为老爷抹了两把泪后，静悄悄的站在少爷身后，脸上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感觉，看向我的目光也份外感激。

　　这周家别庄死了老爷，周长治便还有诸多事务要忙，我道了别，他仍要阿福随我回去照看，我辞了。周家此时正是多事之际，用人之时，君竹也不像初时那么虚弱，这又得说回阿修罗王确是医术精湛。

　　回到家中时，已是天黑。院堂里放着炖好的山猪肉，怕是连生夫妇送来的。问了清浅，果然确是。我让君竹坐下，去厨中热了山猪肉，并几个馃子，就着杯热茶勿勿的吃了。其间与清浅说了一回周长治之事，她听完也不曾说道什么，只是默默的摆弄她的花枝去了。
　　因这几天君竹养伤，我怕我有些照顾不到之处，书房中清浅亦可帮忙看着，便是让他歇在了书房榻上。平日里连生阿绣出入换药之类倒也方便。这日他自觉好些，便要回房去睡。我替他细细擦了身子，扶上雕花大床。
　　君竹因伤着的是背部，只着将趴着歇息，夜半十分麻痛之际，便小心的移动一阵。我醒来，看他麻的眉头深皱，便为他轻轻侧翻，揉一揉麻痹的腿。
　　再次醒来之时，一转身却发现君竹不在身边，顿时惊坐而起。月华如练，不必点灯，一切清明。
　　踏着月光走向书房，果然，他正在榻上趴着。因伤口正在愈合的缘故，此时疼痒难耐，他在榻上扭动，想舒缓疼痒的感受。抬眼看到我，抱歉的说道：
　　“醒了，我吵着你了？”
　　我摇摇头，打个呵欠。
　　“没有，是痒么？我替你扇扇可好？”不容他拒绝，拿起一把小扇子替他轻轻扇着背后。他似乎舒适了些，也是累极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天亮时却发现自己正和君竹一起挤在不大的榻上，他安静的侧睡着，清晨的光在深刻的脸部晕出了一道漂亮的轮廓。真好看，我喜滋滋的看着，轻轻的在他唇上吻了吻。

　　我并不擅厨事，平日清晨里皆是君竹烹粥，做点。这日我起的早，便拿了银两晃悠悠的出了门。山村的清晨有山雾弥漫，打开家门，便是轻雾缭绕的白墙青瓦，夹着一条湿辘辘的青石板路。远处的的山间小路上，早起的农人扛着锄头正要下地。井边也有汉子妇人正围着水井打水：铁桶扔下之时，晃一起片星星亮的光茫。
　　我晃到了阿绣家店门，正在忙和的是阿绣她娘，见到我也十分惊喜，忙递上了杯刚煮出来的豆浆，让我现喝。这时连生走了出来，看到我很惊讶，假装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我横了他一眼。他笑嘻嘻的拿个篮子替我装了两碗豆花，并一些自家做的合子：用糯米打到粘腻，包上炒好的肉沫春笋，或是炸了吃，或是用竹叶子包了，蒸着吃。
　　他装篮子之时我去房中找豆丁，小家伙还在睡，露着肥嘟嘟的大腿，一脚跷在阿绣绣的喜上梅梢的枕头上，口水一串着流下。
　　我看着欢喜，偷偷在他大腿上轻咬了一口，他一转身，小脚丫就蹬到了我脸上，却也不醒。
　　阿绣连生走了进来。我说过会等他醒了我来领他回家或让连生抽空送去，他俩皆不愿意。连生说等君竹好透了让君竹来领，阿绣道她爱豆丁伴着，可不让走。我心中感激，却也不说什么，提着篮子与他们道了别，晃悠悠的回了家。
　　至家中时，君竹已醒了过来，笑眯眯的看我提篮子，将东西摆好，突然凑近我说道：“今早似乎有虫子在从我唇上爬过，你瞧见没有？”我脸一红，答到：“瞧见了，是条毛毛虫，你可要小心，怕是会起泡的。”他嘿嘿一笑，捏了个合子，将竹叶剥了递给我。

　　我还未接过，一只禄山之爪伸了过来，将合子捏了过去，我心中一紧，怕是罗睺那厮来了！抬头一看，却是胡八道，顿时舒了口气，为保住的早点庆了回幸。
　　胡八道乐哈哈的在君竹身边坐下，伸手递给我一方奇石，型如险峰，嶙峋有孔。最妙处在于中部却有一个天然的凹槽，正好植上回他与我的那株兰草。
　　我顿时蹦了起来，要去取那株兰草，被邱君竹抓住，非得让吃了合子才走，我含了一个在口中，勿勿咽下，顿时卡住，又猛喝了大半碗豆脑。
　　待与胡八道一起将兰草植进石中，摆在案上之时，我心满意足的左顾又盼，又意犹末尽的说道：“若开了花，那可……！”
　　话音未落，那兰草铿锵的叶片中，意恣意探出了一枝健茎，旁逸斜出的左曲右弯，迅速成了型，紧接着又瞬间长出了蕙，一时抽芽，盛出了两朵并蒂的兰花，皆是碧绿中带黄的雅淡色彩，零落的布着几点深浅墨色。
　　一时间一屋子顿时寂静的可听到落针。

　　我顿时忆起昨日之时小萱瞬间化回原形之事，咬着唇细想了半天，她化回原形之时，我与她说的那句话却是：“你以为，你借了小萱的形，你便是小萱了？说着别人的故事，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么？”
　　我心中叹息，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化回了原形么？只因我说难道她忘了自己是谁？一时间我哭笑不得的转笑邱君竹，他的表情却是很奇妙，拧着眉却也带着笑看着我。
　　胡八道平日里便是一副迂腐模样，此时简直更不堪入目，大张着嘴，几乎可以看到口水要溢了出来。我一推他，他顿时醒了过来，看着我，眼里几乎要冒出星来，不住的喃喃说道：“怎么会？”
　　我看了他半天，突然说了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我的本意是想探探胡八道会不会现出原形来，而这呆子只是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傻傻的应了我声“我是胡八道呀！”仍是衣冠楚楚的人模人样。
　　那边邱君竹笑出声来“怕是只在草木之类上有作用。”他说道。
　　我淡淡的哼了哼，一转身走向园子中的桂花树下，清了清嗓，思索了一翻犹犹豫豫说道：“开个花吧，不如？”
　　也是一瞬之间之间，粒粒如金色小米的花苞从墨绿的叶片中拱出，顿时洒遍了整个树梢树冠，一时间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刹那芳华一秒绽放，浓郁花香扑鼻而来，我虽有准备，却还是看呆了。
　　围墙外行人声音传来：“咦，此时不过六月，怎么这桂树就开了花了？”有人应道：“怕是因今年热的早了些！”“昨个还不见着呀？”“是呀，开的真是快呢！”
　　我深深吸了口气，如在梦中。
　　呆呆的回到书房里，呆滞的吃了两枚合子，直到君竹抬手揉了揉我的发，我才醒悟过来。
　　“君竹，你说，这是为何？”
　　邱君竹沉吟一翻，答道：
　　“他们之前便说你遗了神性，或是因为何事触发，而恢复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