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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界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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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惦着此事,晚上没甚胃口。邱君竹慢我夜了饥饿,便去阿绣家里接豆丁时,为我带了份豆腐脑来。同来的还有连生,阿绣夫妻。
闲坐话家长,连生将我们的六道之行说的惊险无比,惊的阿绣三五不时发同一声惊叫,我笑着说连生:“倒不知道,你倒有说书先生的本事。”连生嘿嘿傻笑。
低头抿酒时,我眼角撇到门帘动了动,于是便看了君竹一眼,君竹会意,掀开帘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冲我眨眨眼。
于是我假装伸了个懒腰:
这几天也是累了,阿绣照看豆丁更是疲惫,晚上还是早些歇了吧!
夫妻俩嘻嘻的应了,起身告辞。
待连生他们走了后,胡八道怏怏的走了进来。壶中那尚未饮完的酒也没引起他的注意。我知道他是见了连生,想起了胡白白,伤感了。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小狐狸抬头看了看我。
“你知道我这两天上哪了?”我故作神密的问道。
“不知道。”小狐狸没精打彩,不甚感兴趣。
“神风洞!”小狐狸仿佛吃了一惊,却又很快低落了下去,仅是噢了一声!
这愁人的孩子!我咬咬牙,接着放饵。
“你可知,那神风洞通往何处?”“噢?”
“通往地府!”“噢。”
“你可知地府中难免会遇到故人?”“噢?”
我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小狐狸,深深吸了口气,我就不信,我说出下一句话时,你还是只会噢?噢。噢!
“所以,我见到了胡白白。”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到。
“噢。”小狐狸真的漫不经心的答到。
一,二,三!一蹦三尺,惊天动地的一声:
“你说什么?你,你,你说的是胡白白?我的胡白白?”
我微笑点头。邱君竹进来,在我身边坐下;
你别逗他了,快些告诉他吧!
小狐狸的脸顿时就凑到了我眼前。
我抿了口酒,细细说道:
我见着了胡白白,她在地府很好。这会儿估计到轮回王处报道,将投胎为人了!
小狐狸呆了会儿,又叹了会气。
“她可是很开心可以投胎为人噢,你不开心?”
“我,,我替她开心,可是,可是我终究是见不着她,我,我难过!”
我撇过脸,望身邱君竹:
莫非聊斋志异里那些与狐仙相恋的故事,都是胡编出来骗我们的?
邱君竹也假装吃惊:
原来并不是真的呀?狐仙是不能与人相恋的么?
那边小狐狸面色由青转白再转为红,他探头探脑的问道:
夫……夫……人,您,能否帮我打探一下,,白白她,会投胎何处?
已是五月的天气,再过两天,便是端午佳节。
因此地占着地利的原因,包粽子倒是件十分便宜的事。满山的翠竹为山居的人们提供的新鲜的粽子叶。泡好的江米裹上这分外新鲜的粽子叶,竹香扑鼻。
尽管阿绣已拿来了几大串的粽子,但我和邱君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包一包。于是这天里,邱君竹回了一趟竹林,带去许多粽子,回来时便带了无数在山泉里浸泡过的竹叶子和两束菖蒲来。邱君竹边将菖蒲挂在门前,一边对我说道:
“小弟很喜欢你绣的香包和长命缕,欢喜的不得了,一直挂着呢。”
前十来天时,我便将周长治送来的那几十匹缎子挑挑捡捡选了三四匹出来。这里端午佳节原便是要穿新衣的,也送了两匹去给连生阿绣后,这几日便日日在书房,裁新衣,并绣下了十来个各式的香包:虎,豹,壁虎等……
今日起来时,备好一身青色的衫子,配着黑色绸裤,让邱君竹换上。衫子上隐隐有竹叶暗纹,让俊秀的少年越发眉清目秀,神彩飞扬。
另备下了一套新衫子,与豆丁的一样,是给小弟的,两个动物香包,两枚菊,荷香包,并几样长命缕让他一并送了山去。
此时豆丁也正站在我身前,扶着我的手,仰头看着邱君竹挂菖蒲,他小小的脖子上挂着一只赤豹的香包。清晨时已为他洗过兰汤,干净整洁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衫子,衫子只在衣角边绣了几只萌芽的小笋。
五色丝线不但系成了长命缕,更系成了五彩的小袋子,如同编鱼网一般交叉系着做成一个小兜兜,放一粒煮好染红的鸡蛋,此刻也静静的躺在豆丁的小胸口上。
挂好菖蒲后,我们把泡好的江米放置在桂树底下,邱君竹先示范了一个给我瞧。我咬着手指看了半天:将两片竹叶相叠,抝成一个斗后,将江米填上,然后再掌中力量适度的抖一抖,让松松的江米沉下去,然后再把长出来的叶片对着斗口折过去,盖好后将余下的叶解捏好,折向另一边,用江边的长水草晒成的小草绳细细捆好。
邱君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已是包好了二十几个齐整的六角形粽子,而我前眼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露出了一角白中带着黄的江米。
邱君竹看了看我的粽子:
平日里,觉得你分外手巧,怎么一旦和厨房沾上边,便十分笨拙了呢?
看着他含着笑的眼睛,我一时生气,便洗了手,去了书房中,背后传来他的声音说道:桌上给你温好了雄黄酒,记得喝一点。
我哼了一声回答他。
这时,周长治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两个粗陶的酒罐子。和邱君竹打了招呼便跟着我进了书房。
我们俩人各饮了一杯雄黄酒后,都觉得滋味远不如我家的梅子酒有风味,周长治指了指他提来的酒罐,说道:“这可是好酒,是我们村上做酒最好的师傅重酿的,阿繁每次别喝太多,这酒后劲可大。”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不愿意喝雄黄酒了,起身提了罐子要去厨房热酒,刚出了门,邱君竹便起了身来,接了过去,说他已包好了粽子,顺道去厨房热上。
周长治打量着我笑。今天我穿的也是一件青色的衫子,与邱君竹的料子接近,同样是竹叶的暗纹,配着白色的大绸长裙,头发松松的挽了起来。手里捏着依旧是嫩黄的茉莉帕子。他点了点头:“看到这个料子,便觉得分外配你,于是将深深浅浅几色都拿了,果然,很是合适。”
我笑着又谢了一谢。
他摆摆手“你上回说的生意,现在可以说一说了吧?”
我指了指案上的另一个罐子“说来,这生意,和这酒还有大关系。”
他感兴趣的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我将六道之行详细的与他说一遍,一开始,说到胡八道,周长治已是挑起了眉,在我这书房里细细的看了一遍,再说地府,六道,阿修罗王,他简直坐不住了。这时邱君竹正将酒送了上来,这个叮嘱我不要喝多的人,急急的喝了两杯,才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和邱君竹相视一笑,若是以往,另有别人告诉我这事儿,我的反应会是更激烈吧。
周长治却只是默默的听完,抬头看我时,表情都有些僵硬了:“怪道以往你问我信不信这神鬼一说!”
因着周长治并未夜间来过此间书房,所以不曾见过清浅夜间的样子,此刻为了让他更信任我所说的,于是我便回头对清浅说道:“清浅,快来见过周公子。”
那边清浅在日间总是分外懒懒,静静的像幅真画轴。些刻听我吩咐于是便只是轻轻的福了福说了声“见过周公子”,便懒懒的回到了梅枝后,我眼前的周长治,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脸,终于呆住了。
他呆呆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邱君竹,站起身来,站到画前盯着清浅。清浅毕竟是大家闺秀的作风,脸红之下,静静的转了个身。
我支着邱君竹让他就着我的杯子也喝了杯雄黄酒,又用筷子沾了点喂了喂豆丁,等着那边还在发呆的周长治回过神来。
“你阎王殿上应的了那半份家产,在周家茶庄里两成中的一成,我替你直接送上宝莲禅寺,并周家茶庄别八成生意里,我也拿出一成,与你一起捐出,让店里的伙计一起送去,你看可好。”
我深觉得周长治这人真不错,既通情,又慷慨,关键是省了我不少事,于是便愉快的点了点头。至于阿修罗王那儿的酒水生意,总是得先备下货来,不管他几时来见时手头不必短缺,所幸酒水这种东西,总是越陈越香。
周长治又变回了往常我所见的那个周长治,我们喝了一会酒,吃着端午里特有的各种蔬果,小点,闲闲的聊下了一个下午。他细细的与我和邱君竹问了六道之行的所见所闻,又是听一翻,叹一翻。
其间我问了无数次邱君竹可煮好了粽子,他总是拍拍我说:“还需等等。”
等红霞满天之时,邱君竹送上了新煮好的热腾腾的粽子来。我怪道:
“这才刚煮好?过了好些时晨了!”邱君竹只是笑应:“你打开看看”
我有些不以为然,打开从青被煮的发黄的竹叶,却发现粽子里的江米竟已煮至无形,原来的粒粒分明早就溶为一体,竟像一整片晶莹剔透的琥珀。咬一口,有淡淡的咸香,竹叶香,更难得的是,竟嚼劲十足,又弹又韧,连周长治也啧啧称奇。
邱君竹解释到:“不过是煮的时晨多几倍罢了。”
我一时高兴,多吃了两个,被邱君竹多灌了一壶茶,说是怕积食,消消。
周长治走时,也带了一串我们新煮的粽子去,并应下这几天就找好人手场地,开始酿酒。而此时正是酿酒的好节气。
临行前,他走至清浅画前,道了声音:“小姐再见。”
清浅的脸红了红,我却是愣了愣,开始趴着邱君竹狂笑。周长治落慌而逃。
因还惦着山鬼与胡八道的事,我便日夜盼着杨叔启来。盼呀盼的,没盼到他去盼来了另一位——阿修罗王罗睺。
他的出现倒也别具一格,既不是像杨叔启一样从空气里幻出,也不像胡八道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我家,倒是有些像周长治。
那天中午,突然听到敲门声时,我正趴在案上偷吃邱君竹刚做好的饭菜,一抬头,便看到他仍是幻了清朗模样大阔步的走了进来,边走还边说笑到:“久不至人间,竟改变如此之多!噢,在吃饭?我也未吃,加一副碗筷吧!”
于是便大大方方的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感情这位是来微服私访了。
我连忙拎了周长治送来的酒递给邱君竹,自去厨房拿了碗筷,一起坐下时,他感兴趣的夹了一筷春笋,细细的咀嚼了一会,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很自然的将盘子移到了自己面前。
我坐在对边咬了半天的筷子,看着他风卷残云,心里暗思,这厮怎么这么像是从饿鬼道出来的?
待酒上来时,罗睺更是兴致高昂,竟边喝着酒,边大声唱了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杀场君莫笑,苦来征战几人归!”
我心里暗喝了一声:不愧是阿修罗,不愧是好战好酒的阿修罗!
见他兴浓,我便闲话家常的问道:
王上次来人间是几时?
他摆摆手:
不必拘六道之礼,且唤做罗睺便罢。上次,上次却是在唐时了……
这阿修罗王没想,竟是个话娄子,边喝酒吃菜他边津津有味的从李世民说到李隆基,武则天到杨贵妃,饮食风俗,宫庭密史,细到武则天的抹胸是何色,杨贵妃醉的酒是酿自谁手,无不一一道来。我和邱君竹听的精精有味,竟也忘了吃饭,以他一席话就着酒,存了一肚子的骇人听闻。
待又饮了一壶酒,我心中计较,这罗睺是个豁达之人,不若将青莲之事问问他罢?反正他横行六道,即便是泄个小秘也无人敢寻他的不是,倒比询问杨叔启便宜些。想起他的乾坤圈尚在我手中,便将手递给他:
在六道之中,多亏你这乾坤圈护着,鬼差们很是照顾。
他面色淡淡,不若刚才说野史时的眉飞色舞,一挥手那圈就环到了他手上。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知道你可否告之?”
他抬头,看了看我,半晌露出一个笑:
你倒是问对人了,这事,只怕六道中也只有我敢告诉你。那杨判官碍着此事,也久不来瞧你了吧?
我心中一怔,暗想,果然。那边罗睺又抿了口酒说道:
“那天觉的确是十世高人,称得上“得道高僧”。若他今世圆满,一旦归天,便承东华帝君座下,任佛道两界来往之重职。所以,他这一世,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则,天界再找不到一个如他般既通佛典,又熟道术之人委以重任。这山鬼本便是他命中情劫,前一世他已为她舍身早逝,所幸碍着因是救人且尚末十分情动,并未犯了戒,但这世若动了情,便定是功亏一溃。”
那阿修罗王罗睺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此时又得意的抿了口酒,看着我说:
“我倒想看看那秃驴情动的样子。说来若要他忆起前世之事,我倒有个法子,他前世死于麒麟之业火,若今生再遇那麒麟之物,便也能勾起过往了。只可惜这法子不得用。”
他低头抿酒,所以估计没瞧见我脸色发白的样子,邱君竹在我身边抖了抖,伸出手,握住了我。
“那火麒麟性太恶,又是四海八荒少有之灵兽,我尚且难近它的身,这记忆怕是勾不起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你所说的麒麟之物,可算上麒麟鳞?”
罗睺看了我一眼,说道“那是当然,麒麟鳞天下少有……”
突然他也怔住了,一丝意味悠长的笑缓缓从唇边逸出:“莫不是?”
我哀伤的点了点头。罗睺仰天大笑:
“哈哈哈,谁能料到,谁能料到,你们竟带了那东西出来!”
他一时高兴,狠狠的喝了几杯,我一时无语,也狠狠的喝了几杯。
待到他吃完喝完,桌上早已没留下什么了。摸摸肚子,他自己择了榻子卧下:
我先歇歇,你侯我一会。
我点头,且容他自去,没头没绪的到了园中坐下,邱君竹拥着我安抚到:
就如罗睺所说,谁能料到?都是天意吧!
我点点头,又发了会呆,事到如今,或者也是不太坏,若他淡忘了,对山鬼便太残忍了。
愁绪满怀中,摘下新开的几朵茉莉,冲了壶茶,刚饮却一杯,罗睺便出了出来。他望了望我这院子,喃喃说道:“这倒是一个好所在。”
当下我们说好待我们将酒水备好之日,便在夜间将酒缸放在院中,他们自来运走。至于与我们交易的珍贝之类,他哗啦啦的他怀中竟捧出了百来枚龙眼大小的珠子放在石桌上,淡淡的说是定金。
我看着这些珠子为他的慷慨所惊吓,嗫嗫嚅嚅的说道:
只怕只要一颗便可以买下这一院的酒了。
“不仅是酒,回头我偶尔来坐坐,你便也给我备些如今天的吃食。”
我无语,那怕是一粒珠子也够他吃到我老死之时了。
不过这些珠子倒的确安抚了我的满怀愁绪。
于是我半推半就的占了他这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