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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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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有鸟在飞。
拍动翅膀、三三两两的,在半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偶尔停滞在半空,最后飞离他的视野。
身材高挑的青年沉默的站立着,看着碧蓝的天空——在被好友找到时,就是这么一个姿势。
“姜兄,在看天空吗?”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的见习神父一手抱着书,不好意思得抓抓脑袋:“我没打扰到姜兄吧?”
自然不会。这么回答的青年回过头,微微笑着。
“那真是太好了,还担心沉稳可靠如姜兄是不是也禁不住成年礼的肃穆氛围、特地跑出来放松心情。你说是吗,皇甫兄?”自小就机灵古怪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转头就把视线移到走在最后的另一少年身上。
“你……明明是你自己提出建议来的!”对外永远是认真严谨的少年听伙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原地就炸了毛,“还敢拉我做护盾!”
少年年龄未满,即使与青年同为骑士一阶、各项经验相比而言还稍显稚嫩,加之还是一族重要的嫡子,少年至今还未真正参与过大型战斗,在教廷还属于见习身份。
接下来自然是几乎快成定律的道歉,明明外人看着敷衍至极的回答,却也总能让他们瞬间没了脾气——三个人之间,总是能让人这么放松。
这样很好。
“姜兄刚刚在看天,是在看什么吗?”抱着书的少年说着也抬起头,“碧空如洗,天气真好……”在书库里闷了一天的夏侯,看着这番好天气,竟有点懒洋洋想睡的欲望。
青年听闻,又把头抬向天空:“嗯……我刚刚看到有几只鸟飞过,不经意多看了几眼。”
“姜兄既能看到飞鸟,说来果真是到了临春时节。”皇甫卓说着,又见数只鸟雀吱喳叫着低空飞过,一点也不怕人。
瑾轩左右看看附近没有其他人看着,便大喇喇坐上了旁边的篱笆:“嗯果然还是做鸟好,翅膀一拍就能飞出去。”在家在教会都是被重点保护着的小少爷为自己的自由哀叹。
皇甫卓不语,嘴上虽然不说,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少都有着对家门之外、大千世界的好奇与渴望,对于家里和教廷中严规戒律的生活,男孩们内心对外界的向往之心就如他们突然拔高的个头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增长。
“要是有能把自己的视觉加到鸟儿身上的法术,我一定要去学来试试。”轻轻踢着两只脚,夏侯家的嫡子两手托着腮,“鸟儿眼中的天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心想他又是看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皇甫也同抬起头看向天上飞过的鸟儿:“它们眼中看到的,应该比我们所见的要更高更远。”
“姜兄觉得呢?”
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青年稍稍愣了一下,“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同样抬头望向天空,半晌,像是喃喃自语似的,低声回答——
“我想…它们眼中所渴望的,比起天空,应该是它们所俯瞰着的大地吧……”
血的味道与冰冷的寒意把他的神智粗暴拉回身体,姜承一声低吟,感到微弱的光刺疼了双眼。
身体很冷,能嗅到血的味道,意识昏昏沉沉的,身上的伤口比起疼痛更多的是麻木与寒意。不由得一念闪过: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
这种时候了,竟会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真荒谬……
细微的动作被一直关注着的皇甫卓察觉到,“姜兄?”上身倾斜探去,生怕自己刚刚所觉仅是错觉。
紫发的青年听到声音,终是努力睁开了眼睛:“皇…甫…”声音嘶哑带着血味。
见状皇甫卓取过水袋——感谢上天,一番颠簸没把它搞丢——倒出清水一点点给人喂了下去,“你伤的不轻,别说话了。”
水的味道顺着食道滑入身体,姜承身体依旧冰冷,声音却不那么难发出了。“皇甫…兄……?”意识朦胧,似乎再不说话就要被什么东西给扯进深处一般。
“……”想说什么,但皇甫卓发现自己对现今的状况也不清楚。他要怎么跟姜承说清他们从昨晚起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是第一要务也是第一难题,而且他如今更不清楚为何昨晚姜承会被同是剑骑的同僚刺伤。
于是到后面说出口的,就只有厉岩的存在、和他如何将他们二人带来此处的经过。
“姜兄,你……认识他吗?”对方对待姜承的态度感觉非常熟悉,要不是对姜承的交际圈有了解,仿佛这个人真的是姜承在哪里认识的莫逆之交。
没来由的,对这个可能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听完皇甫卓的形容,姜承有些恍惚。这个人他当然不可能认识,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但抹消不去的奇异熟悉感又重新浮现、好像这个人本就不应令他陌生。
目光微抬,视野顺着意念抬高放远、霎时穿过了洞窟的石壁,将周围一带景致目光尽收入眼,皇甫兄口中所说之人,他陌生之余又倍感熟悉,只想现在就将他的身影赶快找到。很快,就在一片绿意林木下看到了那片赤红。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第一时间便转过了头,与他目光遥遥对上。
这也是第一次自己这种能力能够被人察觉,姜承却又觉得如果是那人,理应正常。
身体愈发冰冷,意识昏沉带着阵阵钝痛。
与他遥遥相对的红发青年认真“看”着他,张开口咬字清晰吐出三个字:杀了他。
既是要求,也是劝诫。
姜承将目光收回,有什么东西,像是滴入水中的染料一般,在脑海中轻轻浮散了起来。就这么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是奇怪,明明不知道他是谁,却能如此明白他。
“皇甫兄,你现在就此离开吧。”
即便这是唯一挽救自己的方法,他也并不打算伤害他的朋友。
虽不明原因,但死亡他感觉自己早已经历了很多很多次。但他要保护的人,眼前就这么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