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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贰.风雨无忧凌山下】 ...


  •   少卿自有记忆以来就只记得这一方种着红药花的窄小院落。有娘亲,有自己,还有偶尔过来送些东西的张伯。

      每日都是娘亲给她做饭。她的碗里有她和娘亲一起种的青菜,偶尔也有张伯送来的几块腌肉,可娘亲的碗里总是稀粥,因为娘亲说这青菜和肉是长身体的,只有小孩能吃。

      所以她拼命吃着每一顿饭,希望快快长高,变得和娘亲一样美丽。

      她曾好奇这扇院门的外面是怎样的天地,可娘从来不让她踏出偏园半步。

      娘说门外没有好看的红药花,没有和暖新鲜的空气,没有黄莺落在枝头唱歌,只有喧嚣。

      那时她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喧嚣。娘说,等到你走出这方院落自然会明白这尘世喧嚣。

      娘还说,现在的你还是个娃娃自然不必明白这些,等到娘没法护你安稳时才是你体会这些的时候。

      后来,她终于一一体会娘的话中真意,可她觉得娘说错了也做错了。

      娘不必委屈自己将一生囚禁在那日月相同的风景里,也不必将她小心护在心间。因为娘撒手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颠覆的太彻底,彻底到她没那么快适应到人心险恶就必须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稳妥的走到尽头。

      第一次如愿看到外面的世界时她七岁,娘重病去世。

      玉娘是身世不干净的妾氏,无子而疾自然进不得祖祠也入不得族谱。

      后事是管家张伯一手操办的,娘被从后门抬出去的那天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远远地似乎看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冷冷的望着她。

      张伯低声告诉她那是她的大娘。

      她不明白,她的娘亲不是睡在那口薄棺里已经永远无法醒来了么?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怎么会是她的娘亲。

      玉娘被埋在凌山脚下的小山坡上。一个小小的坟包,简陋的墓碑。洗碑人不晓得碑主人的名字,她也不晓得娘亲的名讳。最终碑上只得刻了简单的两个字,玉娘。

      那天没有下雨,一切平静如往常。她跪在坟前重重的磕头,双眼涨得难受却流不出泪,干涩的像这浓重的天却下不下雨。

      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人,一段温柔安歇的生命,最终睡在凌山脚下。与世长辞,风雨无忧,也挺好。

      她再次见到那个名义上的大娘,是娘亲走后第三天。那女人用厌恶的目光盯着她,皱着眉丝毫不掩饰眸中的鄙弃。

      她“语重心长”地告诉张伯,老爷又娶进了一房妾,家里人太多,那个偏园也另有用处。张伯老两口都没有孩子,曾有一女娃也早夭了,索性将她领了回去以后养老。

      如果忽略了她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和话语中似是而非的嘲弄,这番话便说得稳重而恰到好处了。

      人心真是可怕的东西。连如此恶毒的话也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必失了大户人家的颜面。只是那话里的心思比淬了毒的刀子还致命,竟连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娃也容不得。

      张作谦再逢新婚燕尔,府里的事大夫人掌管,他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少卿被带回了张伯的家。平日张伯在府中管事,她便陪着张婆婆种菜,打扫,缝衣,听婆婆聊家长里短。

      那段时间里一个人除了发呆就是睡觉,梦里有娘亲,所以她总是贪恋着不愿醒来。

      她也想问,问娘生前说的尘世喧嚣是怎样的光景,问自己为何从未见过爹?可那些问题应是很难回答吧?不然娘为何多年都沉默不言。张伯和婆婆已经对她很好,她不能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努力学着做家务农活,除了不爱说话,她好像完全忘却了在张府生活的七年,对过去缄口不提。

      这段平淡的日子是她纯白的年少时光最后的安宁。

      八岁那年陪张婆婆去集市购置家什回来的路上,她被打晕掳走。陷入昏迷之前她最后看到的只有一只纹满狰狞图腾的右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贰.风雨无忧凌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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