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owman》冰悉诺

3、二

　　新的一天。
　　清晨湛蓝的天空，没有忘了回家的星辰，只有一片蓝得纯粹，蓝得透明的天。
　　不知道是昨夜或者今晨的什么时候，有飞机划过天际，在湛蓝的天幕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像是浮在蓝天中的一道白雪皑皑的山脉。
　　飞机，又载着哪些人离开或到达这座城市……

　　少晴揉去眼中的朦胧，用力眨眨眼，疲惫空洞的眼里又魔术般的绽开满满的笑意。
　　“你来啦！”安伊辰向她打招呼，盖上手中的文件夹。
　　少晴点了点头，把昨天的企划案递给他，阳光在晶莹的指尖，像是动日阳光下静静转动晶莹光芒的剔透冰片，有着一种梦幻的光芒：“老板，文件我看完了。”
　　“很快嘛！”他接过文件夹，翻开，粗略地看了一遍，“嗯，你提的在七夕期间的促销不是很具体，你再具体说一下。”
　　他抬起头。
　　少晴微扬起微蓝色的眼眸，明净清澈的目光流淌进他的眼中。
　　触到她干净得透明的目光，他不禁微微发愣了一下。
　　“嗯，我去查过了，公司还有大批的未售出的‘鹊桥仙’，也跟大家问过，我觉得产品本身很不错，可是销售不理想的原因大概是宣传力度不够，以及西方的各种节日对我国的影响，使得七夕一类传统节日重视不够。我们现在必须在七夕节之前抢占各大电视台黄金时段的广告位，还有在市区人流量大、以及学生一类年轻人集中的地方，象这里……这里……嗯，还有这里，立出广告牌，在临七夕的时候，选择节假日，搞一场具中国传统特色的宣传活动，一定要吸引众人目光，达到宣传效果……”少晴接过安伊辰手中的文件夹，纤细的手指在纸上划动着，阳光中舞出一样纤长的样子，白皙晶莹的指尖像冬日的雪片，裹一层暖暖地光芒。
　　阳光安静地穿过落地窗，办公室里只有她的手指划过纸面擦出的轻响，和她干净的嗓音述说着自己的想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切是那么安静地沉没在她干净清晰的声音中，直到……

　　门突兀地被推开，一道人影缓缓地移进办公室，仿佛是刚刚远行回来，那人还带着沉重的行李，精致恬静的面孔有几缕倦意，美丽的眼睛有些空洞，像刚从没有边际的噩梦中醒来，却发现忘了是否真的经历过那样的痛苦。
　　她淡淡地看着阳光中安伊辰和少晴，他们仿佛是一体的，被阳光圈在一个圈子里，而她，是被孤立的局外人。
　　轻轻地叩了叩门，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波澜：“对不起，打扰了。”

　　少晴和安伊辰转身。
　　少晴微愣地看着那张恬静的面孔，有些面熟，指呆在文件上，她认识这个女孩子吗？
　　“是你？”明显的，她认识少晴，漂亮的眼睛却在锁定少晴时浮出几缕伤感，但马上有恢复先前的淡定宁静。
　　少晴楞楞地盯着她，她认识她吗？又或者，她应该认识她吗？
　　“小琪，你怎么回来了。”安伊辰皱眉，问女孩。

　　“先喝点茶。”少晴把一杯热茶摆在岱琪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地拉门想要离开。
　　她记起来了，这个女孩子就是那天在机场那个转身离开的女孩，她，应该是赵诺寒真正的女朋友吧！否则，那天她的表情怎么会痛得那么彻底！
　　“少晴，你先留下。”安伊辰喊住少晴，看了看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虽然不知道她留下是否会更有助与问题的解决，可是……还是留下吧！

　　少晴静静地做在一边，偷偷向两个人各瞄了一眼。很艰难地笑了笑，向岱琪伸出手：“你好，呃，我叫薛少晴，这个，那个……”她无奈的抓抓头发，哎，找话题搭讪都怎么失败啊！
　　阳光静静地落在岱琪身上，她也微微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溢出礼节性淡淡漠漠的笑容，握住少晴的手，脸上的神情淡然却不是疏离：“你好，我叫肖岱琪。”声音干净恬淡，像落在她身上的阳光一样仿佛是透明的。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温度不够，外面的天气过于寒冷的原因，少晴感觉手中岱琪的手冰冷得令微微寒栗。
　　沉默，三个人都沉默，在记忆，在等待，在编写下一段对白来打破沉默。

　　气氛压抑得让人不敢呼吸，少晴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汲取氧气。
　　“老板，肖小姐，我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少晴站起身，让她逃吧，不要阻拦，让她逃离这里！
　　岱琪抬起头看向她，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
　　少晴在她的注视下微微地有些不自在，可是，想到机场那天，她又愧疚地低下头，她能解释吗？岱琪是亲眼看到的，怎么会接受她这么荒唐的现实！还有，那么就是赵诺寒在述说一切的时候，口气那么沉，让她都有些不忍心拆穿他的谎言。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真的是他女朋友吗？”岱琪的声音像是严冬里纷飞的雪，淡淡的，仿佛很远很远，但里面小小的颤抖却不可隐瞒地让少晴的心也微微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就可以向别人询问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吧！如果那个人在她身边，他就会在她遇到问题前帮她解决了吧！如果他在，是不是她就不会像这样子如站在空荡荡的雪地里一般孤立无援了！
　　“小琪……”安伊辰看向岱琪，他能猜到少晴的答案，所以他害怕岱琪会更深地受到伤害。

　　阳光中，少晴深深地闭上眼睛，她不愿意看见那张精致的面孔上露出受伤，露出无奈，甚至是露出绝望，可是，她却更早的答应了赵诺寒。
　　如果那个人在，他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做的吧！他会希望她怎么做呢？
　　是按照承诺过的吧！
　　如果她自己都不遵守承诺，那么，怎么可以说服自己坚信他的承诺会永远呢？！
　　像是正在哭泣却看不见眼泪的天使，长长的睫毛扇动小小的影子：“对不起，我……是。”这句话是肯定，可是却颤抖苍白得让人难以相信，更像是一种叹息。
　　茶杯里的茶洒出来，咖啡杯放回桌子上的声音变成了叹息。
　　少晴的眼睛里忽然有一种闪闪的光芒，坚定的看向很远的地方，像是那句话是说给未知的远方的：“也许我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可是，你要记得，不要轻言放弃，否则会错过很多东西。”不可以讲得太直白，这样子，你可以猜想到我要说的内容吗？
　　记得啊——不要太早放弃啊！我没有放弃地坚持了很久了，只是，我也不知道我的结局……

　　阳光落在三个人身上。
　　安伊辰抬头看少晴，细细地再次打量她，她刚才的声音仿佛有很浓重的伤感，是因为也曾经受过伤，才能这样去安慰小琪的吗？
　　岱琪也看向少晴，原本沉静没有波澜的眼睛里点燃了另一种光芒，虽然，她看上去依旧淡然，可是却能明显地感觉她渐渐不那么僵硬了。
　　而此刻，少晴却那么安静，海洋般的眼眸里静静地流淌着某种和海洋一样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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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风一阵阵从窗口灌进来，手指被冻得几乎僵掉。
　　少晴不满地看了看车窗，又看了看脸崩得紧紧的赵诺寒，小心的把音乐的声音关小了一点：“我有话说。”
　　“废话！要不干吗叫我出来。”赵诺寒冷冷的回一句。
　　“那个，”少晴偷偷地瞟他一眼，海洋般明净好看的眼睛闪闪，“肖岱琪小姐回来了。”
　　“是，那又怎么样？”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担心自己有什么过于激动的表现。她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办？
　　“你应该去找她谈谈。”少晴瞪住他，眼中有可爱的倔强。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那么，我知道了，谢谢。”他猛得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没有表情地把车门的锁解开，“下车。”
　　“哦！”少晴无奈的推开车门。冬日的寒风扑来，她微微打个寒战。
　　在寒风中，她忽然有些发愣，风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下雪……
　　下雪吧，雪花多好，雪人多好……
　　赵诺寒看着发呆的少晴，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微微凌乱，转头看窗外严冬冻着的街道，无奈地轻叹一声，把少晴拉回车里，关上车门，又把车窗也关上，再次启动车子。
　　“干什么？”被寒风吹的脑海一片空白的少晴傻傻的问。
　　“送你回去。”他的口气依然是冷冷没有拉近距离。
　　加快速度，这么冷的天，她也会想早点回去吧！
　　忽冷忽热的家伙！
　　少晴不看他，把头扭向窗外，下雪吧，雪花，很美……
　　天，淡淡的灰色，沉沉的压下来，快下雪了吧……
　　她用手握了握围巾，暖暖的温度一直没有变，围巾下隐着的那片永远不会融化，永远贴近她的雪花却仿佛冻住她的手指。
　　——就像他，温暖过她，而现在也冰冻了她……

　　这天没有阳光，所以风格外寒冷。严冬的肃杀，前些天还有斑斑点点青绿的草已经染上黄色，只剩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还缀在草丛里，味黄浅紫，在风中跳跃，煞是好看。
　　“你果然是在这里。”安伊辰在赵诺寒肩上轻轻锤一拳。
　　“嗯。”赵诺寒淡淡点头示意，懒懒地倚在栏杆上，任风拂乱头发。他的发质看起来很好，在风中轻轻扬扬地打个旋，有的又笔直地躺回发间，有的味曲地圈个圈。
　　“心情不好？！”安伊辰也倚在栏杆上，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了拨，他的发质也是不错的，黑玉般的光泽缓缓淌在发梢。他扭头看了看赵诺寒：“小琪回来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没有起伏，没有回头看他，继续眺望着远方。
　　“你应该去找她谈谈。”

　　赵诺寒没有回答，转身走到一个独立的花坛边，手指轻轻拭着花坛的边沿，花坛里只有泥土，原本种植的花草似乎是被人生生的拔掉的，他看着花坛，声音很安静，淡淡的，听不出他是否有一点的难过或着快乐：“我知道。可是……什么都不存在了。”
　　空荡荡的花坛，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曾经的灿烂已经完全的逝去，再回不去……

　　那个花坛——
　　安伊辰望向那个花坛。
　　空荡荡的花坛，仿佛没有生命一般的安寂，曾经的所有灿烂的生命在这块土地上一荡然无存，所有的泥土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飞舞的尘埃，在风中更显得没有生气。
　　小琪曾经种过茶花，可是，为什么现在一点枝叶都看不见了。
　　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什么都不存在呢？可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他还留恋在这里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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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门口，保安无奈地看着那个在公司门口站了一下午的女孩。
　　她只披了一件浅蓝色的大衣，没有围巾，没有手套，是她自己有足够的温度温暖自己，还是她已经在冷到麻木？在没有阳光的日子，她就这样顶着寒风站了一个下午瘦小的身体在严冬的寒风中更显单薄，精致的面孔晶莹白皙，一如既往的沉静，却都了一分小小的倔强，淡然却坚定地看着公司大门。
　　他们怎么会不认识她？
　　可是今天有人特别交代，不准让“闲杂人等”进公司。
　　他们只能猜，是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风扯动基本上落尽叶子的树枝，没有阳光，影子不清晰，几乎看不见，细长的树影隐隐鞭打着大地。
　　越来越多的人从公司门口走出来，有的还认得她向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有的转头看看赵诺寒是不是也出来了，也有的人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从她身边走过。
　　可是，不管是什么态度，她都没有在意，她的眼睛只专注与公司大门，眼中的光芒带小小的脆弱却不影响她淡定的执着。
　　她专注的看着公司大门，回应人群淡淡礼貌的微笑，她淡淡地微笑，却笑得那么不用心，虽然表面还是那样淡定，可是望向公司大门的目光中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倔强与不易察觉的脆弱，也许只有她自己了解，为什么站得越久脊背就会越僵硬，为什么站得越久手就握得越紧，为什么站得越久就觉得越冷……

　　门，越来越显得空荡荡，人，越来越稀稀落落。
　　她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向大门走去。

　　她没有仔细去看，所以没有发现，在大楼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一个人一直注意着她。
　　看她脆弱的坚持，他也黯然……
　　她没有仔细去看，没有仔细去想，所以，她也没有感觉，其实那个人一直在身边。
　　没有离开……

　　“小姐，对不起，今天您不能进去。”保安拦住岱琪。
　　岱琪缓缓转身，目光像极深的潭子，极深，所以也极冷，她冷冷地扫了保安一眼：“为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其中却令人寒栗的冰冷。
　　“对，对不起，今天上面特别交代过，要我们不能随便让人进公司。”
　　“谁交代的？”
　　她其实能猜到的，可是，还是想要证实一下，也许就算证实了也毫无意义，只是大概确定不是他，心，就不会这么痛。
　　“是……”保安不自然的偷偷瞄了她一眼，“是……”

　　“是我。”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保安的话，让他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岱琪转过身，赵诺寒站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眼神中的不屑一顾让她的心继续抽痛。
　　她努力不让自己做出太表现心情的表情，眼神轻轻淡淡落在他身上，连声音也控制得听不出波澜：“为什么。”
　　他没有正视她，轻轻勾勾嘴角：“没有为什么。只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公司。”
　　“闲杂人等”！？她讽刺地笑了笑，原来她是“闲杂人等”啊！那么是在这个公司她是“闲杂人等”，还是说，在他的生命中，她本来就是“闲杂人等”呢？
　　她逼视他，想讽刺地冷笑出来，想冰冷地回复他的话，可是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什么样字的笑可以在他面前表现，什么话可以用来反驳。
　　他看着微微愣住的她，虽然已经是不知所措了，可是她的神情还是那么淡定，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或者是发生的都与她无关。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她的淡然那么牵强，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心中小小的不忍，不忍把她一个人留下：“要不要上去。”
　　不忍留她一个人，如果让她见到辰，辰会替他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