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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避难养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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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没有追来,沈清颐在暗夜中踉踉跄跄,摸不准东西,初时只是肩头隐隐刺痛。
黑云压垂,雨不曾断。捱到山脚下,已经半个身子僵硬,脸上肌肉抽搐,身子一凉,吐了几口血水,跌倒在了泥泞中,没了声息。
沈清颐汗水涔涔,闷热难捱,轻轻翻身,只闻到一阵阵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淡雅不腻,扑鼻阵阵。
睁开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床榻之上,头顶是一张毛茸茸白色绣花的帐子,身上盖着厚厚几条罗衾,第一件想到的是:“这个地方好熟悉,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向帐子外看去,不禁一怔:“这不是绿腰姑娘的‘绿竹阁’吗?”只听到门外进来一人,脚步声很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幽香,夹杂着苦臭难当的味道。
“相公,你可见好了?”声音柔媚婉转,来人正是绿腰。
“劳姑娘费心,在下感激不尽。”沈清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喝了它吧,你脸色好多了,但血色不足,还要调理才好。”她一手端过桌上的瓷碗,一手来托他的肩膀。
沈清颐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我自己来吧。”接过药碗,闭了眼睛,仿佛引颈就戮力一般,捏着鼻子,一口饮尽。
绿腰见他这模样,莞尔笑道:“良药苦口,苦是苦了点,正是‘紫蓝夺命散’的克星。”
正要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药渍,沈清颐跳下床来,急急地奔到房内圆桌前,提起茶壶,壶嘴对准自己口里,一阵乱倒,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仍是张大了嘴巴,伸出舌头,眼里直流眼泪,满头大汗。
“相公,你怎么了?”绿腰不解,走了过来。
“小小的惩戒,对本公子无理,就让你尝尝苦头,这次是辣椒粉,下回可就不那么幸运了。”忽然窗外有人笑道,声音未落,一人闪身进来。这少年样貌清秀,一身白色衣袍,头巾上镶嵌一颗明珠,手里握着一柄折扇。
“是你!山不转水转,卑鄙小人,在这里碰见了你。”沈清颐急急地出口气,大声道,抢了上去,怒目而视。
“这里是‘乐翻天’,你待怎样,想要动手不成?”少年的扇子在他肩头轻轻拍击,有恃无恐,不把他放在眼里。
“瑚儿,你又来胡闹了,怎么也不分时候,快向这位相公道歉。”绿腰拉过那少年,训斥了几句,但看得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我才不呢,就是他害的我失了赛马,丢尽颜面,抬不起头。”那公子嘴角一扬,像是个孩童一样。
“听话,快去陪个不是吧,你呀,就爱顽皮!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气度胸襟,载舟载船。’”手指轻轻地在他额头打一个爆栗,示意他过去。
“好吧,姐姐的话,我就听了。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低一回头,做一次矮人!”躬身向沈清颐道:“在下多有得罪,相公莫怪。”
“怪你做什么?没来由的烦恼,扰了我看花的雅兴。”挺着身子来到一盆兰花前,观赏起来。
兰花透着一种醉人的清香,随风微微摆动的花朵,在青葱的细条长叶,简约张扬,玲珑洁雅,灿烂嫣然,形神各具特色。
沈清颐颔首而笑,不住赞赏。
侍女进来奉茶,绿腰姑娘,挥手屏退。
亲自倒了三盅,顿时茶香浓郁,充斥屋子。沈清颐几口茶下肚,只觉醇香烈烈,顿觉神目清爽,浑身舒帖,心道:“别有风味,比之汽水之类真的有品位”。
“哈哈!”那公子忽然放声笑了起来,满是讥讽嘲笑之意。
“唉,夏虫不可语冰,曲士不可语道也。”沈清颐微微摇头。
“哈哈,我说这位相公,你要是不懂呢,就别跟这瞎说了。兰花品行高洁,沾染不得你这附庸风雅之气,熏坏了该怎么办?”
“此言差矣,在下既非君子亦非小人,这品行高雅固然和在下无缘,这附庸风雅却也不是在下所擅长。”沈清颐淡淡地说。
“沈相公,瑚儿年纪尚轻,不懂深浅,言语中冲撞了你,别往心里去。”绿腰横了那位公子一眼。
“哎,姐姐,你可要远离这种人哪!介乎君子和小人之间,岂不是两面派,德行全无,你可要小心提防才是,不要引狼入室。”那公子拉过绿腰,附耳低声说道。边说边看沈清颐,但声音也不小,倒像是故意让沈清颐听个一字不差。
沈清颐也不生气,心里暗笑:“这人倒也有趣,不过十七八岁,样子斯文,却来这地方胡闹。”
看到窗外假山曲沼,楼阁亭榭,微风过处,花草清香阵阵飘过,宜人怡心,好不清爽。
绿腰姑娘和那公子还在那里说说笑笑,想来是在恶人先告状,述说着自己的不是呢。
忽然白光闪闪,楼下的池塘里映出一个威风飒飒的头戴盔帽的兵士,再看回廊里,果然一个兵士也在看着自己这里,沈清颐大吃一惊,关了窗户,兀自思潮起伏:“怎地会有士兵在这里出现?是冲我来的吗?”随即一笑,笑自己草木皆兵:“我也太把自己想成一回事了,想让他们来抓我,可也怕是不够资格呢!”
忽然间绿腰捧腹大笑,笑弯了腰:“你真的把人家的眉毛给剃个精光,那你爹怎么说?”
“我爹能怎么地,重重赏了他!”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是失望。
将折扇在手上一敲,又说:“姐姐,可去过‘梁园’吗?”
“不曾到过,姐姐哪像你这么清闲,东飘西荡,无忧无虑。”绿腰摇摇头。
“那也不妨事,那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乐翻天’和那里都是好去处,这里是新月,梁园是朝阳,各有各自的妙不可言。梁园楼阁错落,花木扶苏,奇花异草,真是美不胜收。尤其是冬天,白雪覆盖,万树着银,玉翠相映成趣,置身其间,妙不可言。”那少年如此说道,慢慢闭了眼,就像是眼前见到一般,忘我陶醉。
沈清颐寻思:“难道‘梁园’也是一家院子?这少年也太过风流了吧?”无奈的叹口气:“真是长安好少年,骢马铁连钱;陈王装脑勒,晋后铸金鞭;步摇如飞燕,宝剑似舒莲;去来新市侧,遨游大道边。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说的一点也没错!”
感叹之余,沈清颐也觉好玩,不觉沉醉其中,凑上前去,细细听他讲述着好玩的趣事。
“有一年冬天,我和几个随从一起到了梁园游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万里雪飘!我们玩捉迷藏,一个随从竟而得了风寒。”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笑声比寻常男人的要细柔几分。
“那么冷的天,玩耍出了汗,再着了凉,可不是要得风寒?”绿腰轻声说道,语言有些关切。
“看你这样子,定然又是做了什么手脚,使了歪心眼了。”沈清颐见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心下道。
那公子摇头向绿腰说:“不对不对!”
绿腰不解,一脸茫然。
“你把他埋在了雪人里了?”沈清颐看着他问。
“行啊,这一点倒是和我相配,那人真是咎由自取啊,哈哈!”他想一想,不自禁地哈哈大笑,沈清颐和绿腰姑娘摇头不止。
那少年笑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他平日里老是不肯通融,放我出来玩耍。我便捉弄他一番,这下扯平了。”
沈清颐心里偷笑:“真是名符其实的胡闹儿,‘瑚儿’取的恰到好处,大有道理。”
“你偷笑什么?满脸奸相,一看就藏了心事!是不是偷笑我来着?”那少年骂道,一双眼睛盯着他细细地看。
“公子好本事,我肚里想什么都让你看出来了,不过你只猜到一半。”沈清颐见他稍有几分稚气,行为带了三分活泼,倒也喜欢,怒气登时大为消减。
“那又是什么了?你在骂我了,是不是?”那公子想了一会说道。
“我这义弟太过淘气,平日里放纵了,这下牵连沈相公受累,真是过意不去。”绿意双腿微屈,道个万福,意示抱歉。
“我沈清颐不跟一个小孩一般认识。再说他活泼可爱,不打不相识,我倒是喜欢他还来不及呢!”沈清颐侧过头,看了一看他,笑道。
那少年呸了一声:“谁要你喜欢了,断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