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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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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蛮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陈青桐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医院看他,他以为薛蛮人缘不好,居无定所,除了一些上床的同性之外再没什么有交集的人,结果来的男男女女还不少,有些人拿着水果和花进来看到陈青桐还和他打招呼说:“你就是薛蛮的哥哥吧,一直听说他有个哥哥。”
薛蛮还跟着搭腔:“是啊,我哥,可厉害了,自己开心理诊所。”
陈青桐笑眯眯地,并没多说什么,等人都走了,他就问薛蛮:“你有个哥哥?”
薛蛮说:“没有啊,我随便编的。”
“那你想要个哥哥?”
“要来干什么,我有的东西那么少,还要多一个人来分,我不要。”
“把自己说那么可怜,我又不会同情你。”陈青桐摸了下薛蛮被吊起来打上石膏的右腿,“你断腿断手没人爱都是活该。”
薛蛮点头,乐得接受这样的评论:“是啊我活该。”
没过几天,周舟和范导也来看薛蛮,范导知道陈青桐,以前也见过,两人寒暄客套一番后,周舟把陈青桐拉到外面去说话。他问陈青桐:“怎么就断手断脚了,上次看到不是还好好的。”
“你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周舟看陈青桐一脸爱理不理的模样,拍了下他,“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我?”
“那天我在酒店遇到他,酒店没空房了,我就说要不和我凑合凑合住住,他去那儿是为了和范导碰头说电影的事。”
“乔之远那个角色吧,你给他们做服装?”陈青桐对酒店的事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换角的事特别关心。
“是啊,本来范导说是要全换了,你爸不是推荐了薛蛮吗,然后就找了他,结果他不答应,说全换了不太好,给乔之远说了好多好话,加上乔之远经纪公司也极力争取,后来制片兼职一合计就说让薛蛮演个承接似的人物,让编剧给改一下剧情。”周舟说完,还看陈青桐,“薛蛮和乔之远关系挺好?”
“不知道。”陈青桐向周舟打听薛蛮还有没有签经纪公司有没有经纪人。
“好像还没有,你干吗,你想当,那完蛋了,他就别想接什么活儿了,你这个经纪人看看剧本,哎呀裸戏,不行,谈情说爱,不行,接吻上床,也不……”
陈青桐嫌恶地朝周舟打了个手势,“你有完没完?”
周舟吐了下舌头:“陈少爷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
“周少爷你最近也挺让人意外,性向都变了。”陈青桐说得不痛不痒,周舟听了却急得抓耳挠腮,“我真和你梦中情人没什么,你怎么就不信我??我要改变性向早八百年就变了,那我在国外的日子说不定还好过些,陈青桐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周舟辩解得口干舌燥,陈青桐依旧满脸的不信任。
“写真集好看吗?”他冷冷问道。
周舟抓了下头发,“什么写真集?”
没等陈青桐再挑明,周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薛蛮的写真集是吧?一定是我妈,你说老太太爱翻人东西的毛病怎么就……”
“好看吗?”陈青桐打断他。
“好看,真的是挺好看的,你要我给你。”周舟说道。
“你不是之前说扔了吗?”
周舟勾住陈青桐肩膀,和他往开阔的平台方向走去,“我和你直说了吧,高中时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他不错,他是能给人很多灵感的类型,我欣赏他,但绝不会喜欢上他,我也不想喜欢他。”
“你还想说什么一次性都说完吧。”
周舟瞪着陈青桐:“我怎么觉得你和审犯人似的,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我这么个洗清嫌疑的机会?”
“不用谢。”
“你这表情太恶心了。”周舟作出要吐的样子,陈青桐大方地请他吃午饭,两人还给薛蛮打包了点吃的,薛蛮和范导谈的很愉快,范导临走时还要陈青桐代他向陈尔道声好,说要谢谢他推荐薛蛮给他。
陈青桐给薛蛮削苹果的时候问起他要不要找个经纪人帮忙经营演艺事业,薛蛮说:“你要毛遂自荐?”
“我?诊所都忙不过来,我怎么有空管你。”
“开车十个小时开回来我看你挺有空的。”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想逃也逃不掉。”
“你不去情趣用品店买副手铐吗?”
“你喜欢手铐?”
“和领带比起来的话,比较喜欢手铐。”薛蛮咬了口陈青桐切好,递上来的苹果,他慢慢,细细地嚼着。
“我是认真的。”陈青桐放下水果刀,在湿毛巾上擦了下手。
“你喜欢演戏吗?”他用手指替薛蛮擦了下嘴角,薛蛮说:“还好。”
“还怕镜头?”
“怕,我怕很多事情,我小时候连活着很很怕,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怕不代表不能做。”
陈青桐笑了,他摸薛蛮的头发,“能透露一下吗,找你演什么角色?”
“一个手断了,腿也断了的寿司师傅。”薛蛮指着自己的伤腿伤手说道。陈青桐摸到他的手,仔细端详他的手指,他手指又长又白,手掌薄薄的,手心很冷。
“是挺适合做寿司的。”
“我会啊,你要吃吗?下次做给你吃。”薛蛮说。
陈青桐从来不知道薛蛮会做寿司,就像他不知道他人缘其实不差,好多人都喜欢他,夸他这里好那里好。他哪有这么好,除了张脸还算讨人喜欢,陈青桐真找不出他有什么优点,他太瘦,抱起来也不舒服,摸上去没有手感,性/爱的技巧倒不差,就是总让人感觉他没有很专心。对了,不专心,陈青桐想到薛蛮最大的缺点了:他不专心,做什么都没精打采,无所谓,兴致来了就敷衍地笑,不想理会时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他这样的性格倒是适合当明星,适合被人追捧,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薛蛮腿上和手上的石膏拿掉时,乔之远来看他了,他戴着墨镜和口罩,鸭舌帽压得很低,他穿得有些少,走到病房里就打了个喷嚏。病房里只有薛蛮一个病人,陈青桐看到乔之远进来,起先还以为他是来探望别床的病人,还好心问他:“请问你是来找……”
“你们好啊。”乔之远脱了帽子和口罩,薛蛮看到他就笑了,指着空出来的椅子说:“坐啊。”
陈青桐一愣,但也很快招呼起了乔之远,给他倒了杯热水,问他怎么有空来了。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乔之远坐得拘谨,自顾自接着说,“也挺好的,以前没空陪家人,现在多陪陪他们。”
“那好啊,有家人陪总比没人家人陪好。”
“听说范导找你了。”
“嗯,不过你别担心,说好了不删你的戏。”
乔之远低头笑,“没事,删了也没关系,你别误会,听说你住院了,我就来看看,没别的什么意思。”
陈青桐在给他们切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
薛蛮倒弄不明白了,“还能有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呢。”
乔之远忙摆手,“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受伤,那电影的进度会不会赶不上?”
“好像是说没问题,反正他们拍戏本来就慢,磨磨蹭蹭的。”薛蛮说道。
“你现在有经纪人吗?要不我把笑笑介绍给你?有个经纪人到底方便点。”乔之远的话不知是说给陈青桐听还是说给薛蛮听的,他接着道:“我打算退出了,之前也还有点积蓄,买了间门面房,想开个餐馆或者咖啡店。”
“那好啊,以后开张我一定去光顾,到时候你们请人吗?我去你那里打工好了。”薛蛮说得嘴干了,舔了下嘴唇,陈青桐看到,拿水杯凑上去让他喝水。
乔之远瞥了他们一眼,说:“等到那时候你都成大明星了,我可请不起。”
薛蛮哈哈笑,陈青桐许久没听到他这样的笑声,也跟着笑了下。他把装有橙子的玻璃碟子递给乔之远,“吃啊,很甜。”
“不了,我要走了,今天有人去店里弄装修的事。”乔之远起身把自己重新武装起来,薛蛮见了直叹可惜,“要是石膏没拆,还能混个你的签名,下次有机会……”
陈青桐往他嘴里塞橙,“怎么说话?”
薛蛮拍开他的手,乔之远也说:“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陈青桐说是要送送乔之远,和他一起走出了病房。他向乔之远打听他说的那过叫笑笑的经纪人。
“你说笑笑啊,我第一个经纪人,比较有经验,就是没和我一个公司。”
“女的?”
乔之远上下打量陈青桐一番,无奈地笑了。陈青桐清了下嗓子,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他把乔之远送到了楼下,要到了笑笑的联系方式,两人道别时,乔之远还对他说:“你加油吧。”
当天晚上,陈青桐就把笑笑约出来吃了顿饭,乔之远之前已经和笑笑通过气,笑笑他们公司本来就有意培养新生代男演员,薛蛮虽说不是科班出生,履历拿出来倒也可圈可点,当过模特,走过外国的T台,给名牌奢侈品拍过画报,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投到了陈尔门下,第二部电影又接了乔之远的班,笑笑所在的风华演艺对薛蛮很是青睐,陈青桐也向他把爸打听了风华演艺的背景,公司不大,实力说不上雄厚,好的地方在于没有太多人抢资源,薛蛮要是签了就成了他们公司唯一的二十代的男演员。隔天陈青桐就拿了合约去给薛蛮看,薛蛮说不想签约,他怕束缚,陈青桐就劝他,说有经纪人,有经济公司发展前景更好。
“我看别的工作也不适合你,倒不如这两年吃吃青春饭,赚点钱防老。”
“不需要每天打卡上班吧?”
“当然不需要。”
“你怎么那么积极?”
“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工,你有这样的机会不去好好抓住,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薛蛮看他岔开话题,也没再追问,就说道:“知道了,我想想。”
陈青桐又说:“我真的换了套公寓。”
“阳台门能用钥匙锁的那种?”薛蛮没正经地说。
“我告诉你吧。”陈青桐坐在薛蛮床边,他看到被子上的一根线头,伸出手摸到了这根突兀地冒在外面的细线。
“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你,我二十七岁还是会喜欢你,三十七四十七……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一根筋,没长进,不会变,”陈青桐卷起那根细线,他的手指被勒红了他也面不改色,“我每天绑着你在家里,你钻空子逃走,逃一次两次三次,多少次都没关系,或者你和别的人上床,谈恋爱,喜欢别的人,说什么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现在想想这些事我都可以处理,你随便乱玩,我接受,你逃我就抓你回来,我下了班之后有很多时间,我这一辈子还那么长,我和你耗,不用你愿不愿意。”
薛蛮听得目瞪口呆,他说陈青桐真是有神经病:“你怎么知道你都不会变,你说你会喜欢这么久就会喜欢这么久?随便你。”
陈青桐用力扯断了缠绕在手指上的细线。他笑,摸了下薛蛮的脖子,“等到你成了大明星,我再杀了你。”
薛蛮再度说:“随便你!”
薛蛮还是和风华演艺签了约,他的签名有点难看,像是被人逼迫写下的。陈青桐接他出院那天直接把他带到了他新家,他给了薛蛮钥匙,带他参观了一圈家里,他煮了饭,薛蛮用一只手吃饭,他的右手还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右脚也没完全好,出院时医生说他最近还是得靠枴杖行动。陈青桐给他弄了个轮椅,他新家宽敞,轮椅推来推去也很方便。
吃完饭,洗好碗,陈青桐泡了两杯茶,他弄了点水果和薛蛮在客厅沙发上吃。他细心且耐心地照顾薛蛮的生活起居,薛蛮也不挑剔,什么都说好,都说行。他发现公寓朝南的阳台窗户上装上了防盗的栅栏,看上去很丑。
晚上,陈青桐和薛蛮一起洗头洗澡,他给他穿睡衣的时候从浴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副手铐,薛蛮却不意外,就像平静地接受了陈青桐无微不至地照顾一样,他也平静地接受了这副手铐。陈青桐把薛蛮和自己铐在了一起。两人在一张床上躺下,薛蛮平躺着,他告诉陈青桐:“我小时候摔伤手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个人喂我吃饭,和我聊天,陪我看电视,给我洗澡就好了。”
“你妈没带你去看医生?”
“去看了,一直住院,手好了也一直住着,没人来接我走,她把我忘在医院里了。”
陈青桐沉默,薛蛮又说:“我们不谈恋爱,就这么过吧,你也别总是提醒我,你喜欢我,就这么过吧。”
“就当你多了哥哥?”
“哈哈,”薛蛮笑着侧过头,“我比你大,那也得我是你哥。”
“近亲□□太限制级了。”
薛蛮到抽了口凉气,“你又提醒我……完蛋,晚上我又要作噩梦了。”
“会梦到什么?”陈青桐撩动薛蛮的头发,温柔抚摸。
“梦到有人起死回生,拉着我咬我吃我,她双目泣血,质问我怎么能忘掉是我害死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去爱她,我说我喜欢男的,然后她就变成了你,你就质问我为什么不爱你。”薛蛮说完,长吁出一口气:“如果我有爱,我一定分给你们……”
他难得主动问陈青桐的脸,陈青桐支起身亲他额头,轻声劝慰:“没事,睡吧。”
薛蛮后来哭了,不知是醒着还是又作了什么梦。陈青桐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薛蛮住在陈青桐的这段日子,安安份份,比莉莉都听话。陈青桐去上班,他就在家看书打发时间,他连电脑都不用,手机也不知道被他落到了哪里,他懒得找,要不是笑笑直接找上门,薛蛮都要忘了他已经是经济公司的签约艺人了。笑笑来之前给陈青桐打了电话,说是签约之后都没见过薛蛮的人,担心他是不是反悔了或者被别的公司挖角。陈青桐告诉她,薛蛮没手机,最近住在他家。他让笑笑在他们公司等他,他下班后去接她看薛蛮。
两人到了家里,薛蛮正拄着枴杖在厨房给莉莉弄三文鱼肉,看到陈青桐还扮了个鬼脸,“糟了莉莉,给你开小灶被发现了。”
陈青桐把薛蛮拉到沙发上让他坐着什么也别干,“你要是又伤了,你们公司要说是我迫害的,害你没法接工作,赚不了钱,他们告我怎么办?”
笑笑捂着嘴笑,“不会啦,公司不会这么做的啦,不过你最近还是注意休息比较好,范导那边已经和我联系,要安排你进剧组的档期了。”
“这么快?我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我还得两个星期才能好。”
“两个星期没问题,就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后遗症?医生没说,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陈青桐插嘴说:“顶多是跑得没以前快,提不了重东西,不能站太久。”
薛蛮躺在沙发上拍自己肚子:“好像变胖了,当明星是不是要注意保持身材?”
“按照你的路线的话,最好是要注意点,不过现在刚刚好,一点都不胖。”笑笑看了看薛蛮,“再瘦就要被风吹跑了。”
陈青桐留笑笑下来一起吃晚饭,笑笑说是还有饭局就先走了,临走前她往薛蛮手里塞了部手机,说是给他申请了个号码让他先用着,要是不喜欢这个型号以后再换。薛蛮拿到手机按了会儿,头疼地说:“好多功能,我就只要打电话就好了。”
“那换个老人家那种手机给你。”陈青桐在旁说道,薛蛮还真的同意了,第二天陈青桐就给他买回来一个数字键盘打得惊人,只能用来打电话接电话的手机。薛蛮手脚都好了后就被范导拉进了剧组,有时三两天都不回家,陈青桐也没天天去片场陪着,他偶尔去看看,剧组飞了外景地后他就没再去探望过,有天看电视,看到娱乐新闻的重磅八卦赫然是某某已婚男演员身陷离婚风波,妻子爆料其与多名演艺圈艺人有染,有男有女,更有内容露骨的短信作证。这位已婚男演员正巧和薛蛮一个剧组,后来娱记去剧组采访他,镜头带到了一点薛蛮,他包着头巾,穿着寿司师傅的制服,站在寿司台里抽烟。陈青桐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他好看极了,在镜头下比平时更生动,又更迷幻,好似清晨山林中的雾一样。
陈青桐脑袋里冒出了许多危险的想法,他稍微控制了一下才和薛蛮通电话。
“后天就回来了。”薛蛮在电话里说。
“我去接你?”
“不用,剧组直接进摄影棚。”
“还要拍多久?”
“还有一个星期的通告。”
“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哈哈,真的吗?是之前那个新闻吗,很多记者来剧组采访。”
“我要出门了,回头再说。”陈青桐难得先挂电话,他看了下手表,拿上车钥匙开车去了机场。他爸坐晚上的飞机来,说是电影宣传上的事来开会的。陈尔没带太多行李,上了车,陈青桐就问他住哪间酒店,陈尔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换房子了?”
“你没订酒店?那就去我那里住吧。”
陈尔摆手说不用了,还道,他住惯了酒店,让他住家里他还不习惯。陈青桐听了就笑,两人说到陈尔那本玉雕师电影的首映,陈尔说给陈青桐留了两个位置,让他可以带朋友来看。
“要跑宣传吗?”
“当然要啊,不过我就算了,去两个城市就懒得动了,演员比较辛苦,你那个同学也要跟着跑宣传,他签了风华了是吧?”
“嗯,最近还在范导那儿。”
“我看他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和他是同学,平时有什么事多照应一下。”陈尔敦促道,陈青桐让他从他包里那一个纸袋出来,说里面是之前给他们剧组拍的一些照片,冲印出来了,要送给陈尔。陈尔一张一张地看,边看边说他有天赋,遗传到了他的艺术细胞。
这些照片里没有一张薛蛮的照片,陈青桐把他的照片都挑了出来,薛蛮住院的时候他也拿相机拍过他,他驻枴杖,坐轮椅,吊着骨折的手抽烟,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他都拍了下来,他在公寓里布置了间暗房,印出来的薛蛮的相片已经塞满了一本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