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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晴光易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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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夏侯瑾轩在姜承的房间待到很晚。他只是想着一拖再拖,才能防止姜承走出门外遇到魔兽。他和姜承聊天聊地聊东聊西,其实更多的时候只是他一人在讲,姜承默默地看着他,听着他。实在无事可聊了,他便给姜承讲他最近在书中看的稀奇古怪的各种故事。他知道姜承看出他似乎有所顾忌,但姜承一直没有问,只是沉默地、甚至——至少他觉得是这样的——温柔地看着他。他有些心头酸酸的。他有时候甚至情愿姜承不要这么温柔。到了几乎不得不睡觉的时候,他才提起明日出行之事,待到终于说服姜承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走到碧溪村后休息一晚,第二天改走官道之后,才终于站起身来离开。
夏侯瑾轩坚持不要姜承护送他回屋。虽已经进入深夜,魔兽应当不会再出现,他还是想保险起见。姜承当然不同意,微微皱起眉头,跟到门口说着保护少主是他的职责。夏侯瑾轩被那少主的称呼气的直想捶墙,抬头瞪着姜承:“不是说好的……”
两人在门前推推搡搡,挨的那叫一个近。于是某人这一抬头,就感觉到了额头上贴的极近的、温暖的呼吸,还有……柔软的唇,就像一个轻吻一样……
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姜承几步走出房门,又停住脚步。月光下少年已经飞也似地跑出去老远,红色衣袂匆匆在身后飞舞。他看着少年飞奔回屋,然后整个后院里除了月光就再无他物,那样静谧,甚至是有些诡异地笼罩着大地上的一切。姜承站在原地待了许久,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觉得从今天下午起自己身体里就似乎有些什么气息怪怪的,四处冲撞,但其实……自己之前每每与夏侯瑾轩单独相处的时候,气息多少都会有些混乱。独自待在屋内的紫衣青年,终于不用再像在别人面前一样隐藏着自己的表情,而是露出了一个很轻的微笑。
第二天,夏侯瑾轩出现的时候,瑕和谢沧行惊诧地看了他很久。他低着头,躲过两人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自己看起来很糟糕。昨天晚上那样……那样……他怎么可能睡得好?夏侯瑾轩偷偷地抬眼去看姜承,发现对方看上去一切正常,根本没有自己这般失神、甚至有些狼狈。他心下有点失落,上前与自己父亲和二叔道别之后,便领着另外三个人出发了。
待到到达了凝翠甸,只见一片花草海洋,万紫千红的花儿争奇斗艳般地纷纷绽放在阳光下。夏侯瑾轩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春天气息的空气,立刻把方才那点失落抛在了脑后。他爱极了自然景色,即使对他来说已是“重游故地”,仍忍不住大声感慨道:“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这一行果然是大有收获。”
回头一看三人,果不其然。瑕率先开口说道:“有钱人的想法我真是理解不了。”谢沧行哈哈笑道:“小少爷果然是关在家里被闷坏了。”姜承则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夏侯瑾轩觉得姜承好像有点儿哭笑不得——“这,就是你极力要求单独出行的原因?”
他忘了这人还真是什么都……夏侯瑾轩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掩饰掩饰,不免觉得有些懊恼。见他不说话,姜承心下也就了然了。“我猜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在明天改走官道?”他问道。夏侯瑾轩自然不能说出“因为那样你就要遇到厉兄了啊可是我绝对不能让你遇到厉兄啊”,想了想,他说道:“坐马车毕竟还是省力一些。而且这样一来,姜兄也可放松些啊,毕竟你不是要参加品剑大会了嘛,要节省体力。”
瑕和谢沧行听完这番话,脸上不约而同地写满了“这什么破理由鬼才信”。而被夏侯大少爷随口抓来当了借口的姜承则微微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方说道:“那便随你所说。”夏侯瑾轩总觉得姜承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是在极力忍着笑的,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微微的恼怒。不过姜承似乎并没有再看他,只是转身嘱咐另外两个人务必保护好夏侯瑾轩。瑕忍不住说只要大少爷不要随处瞎跑就没问题,谢沧行听了大大地点头,夏侯瑾轩看了很是郁闷,向三个人保证绝对不会乱跑云云,说的好一番信誓旦旦。不过夏侯少主毕竟是大少爷,看着看着风景就把什么都忘了,转身就挥着毛笔抓蝴蝶玩儿去了。三个人在后面跟着,其中一个明显有些黑着脸,另一个像往常一样落拓千山,最后一个则在收起微笑之后,恢复成以前那个认真而戒备的保镖。
……那天傍晚的时候四人终于赶到了碧溪村,不,或者说是三个人和一只包子。夏侯瑾轩的好运让他不负众望地在凝翠甸跑出不久就撞到一只童草。之后赶到的三人一脸黑线地看着那只眨着两只大眼睛、顶着一只毛笔,一脸非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们的夏侯包子。瑕看着夏侯瑾轩那一脸“不是我的错”,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就走。谢沧行则是看好戏一般地看着紫衣青年:“只好麻烦姜小哥了。”姜承认命般地走上前去,沉默着把那只柔软的包子抱了起来,然后转身跟着谢沧行往出口走去。
结果最想看风景的夏侯少爷反倒成了个拖油瓶,什么也没看成。他刚刚懊恼地在姜承的臂弯里扭了扭身子,便听得头上有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别乱动。”夏侯包子一瞬间意识自己的处境,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粉红色。他十分郁闷。他一点也不想被姜承这么容易地看穿自己的心思。夏侯瑾轩在心里平心静气了好久想把脸上的燥热消去,可是他又能如此清晰地感到姜承的结实有力的双臂抱着自己。到了最后他还陷在自己纠结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听到抱着他的青年正很轻很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