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生死 ...
-
我万分震惊的看着张清远，他这是在陷害四阿哥！为什么？我飞快扫了一眼大阿哥和九阿哥，大阿哥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对这一突变有点出乎意料。九阿哥神情一如先前的冷漠，可在盯看张清远的瞬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恼意绝狠，这丝恼恨一闪而过，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我猛然了悟，原来张清远真正的主子是九阿哥呀！大阿哥又成了九阿哥的掩护！难道是他让张清远陷害四阿哥的？不对！如果陷害四阿哥是九阿哥指使的，那他眼里就不会出现恼恨！是了！原本九阿哥打算除掉的人是大阿哥，张清远本就是帮大阿哥办事，出了事，顺理成章的推到大阿哥的身上，毫无破绽！也不知道九阿哥和张清远私底下有什么交易，却不想张清远临时变卦自做主张的陷害了四阿哥！现在的四阿哥仅仅是一个贝勒，一个跟随太子身边办事的阿哥，‘四爷党’还未形成，并不能给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八爷党’构成威胁，可大阿哥就不同了，大阿哥是皇长子，手握军权，身负军功，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撒布谣言打击皇太子，如果皇太子位子不稳，除了八阿哥，最有势力跟八阿哥抗衡的就是大阿哥了………张清远这步棋九阿哥下的可真好啊，先是利用大阿哥做挡箭牌指使张清远去打击皇太子，事情败露，就让张清远反咬大阿哥，这样既让太子失了民众朝臣的心，又让大阿哥失去了康熙的信任！真正的一箭双雕！可九阿哥做的这些事八阿哥知道吗？是八阿哥授意还是默许？八阿哥从小是在惠妃身边长大的，而大阿哥又是惠妃的亲儿子，按理八阿哥是不会对大阿哥下手。如果是九阿哥瞒着八阿哥干的，倒说的过去，他们之间并无过硬的情分，而宜妃跟惠妃处的并不和睦，私下争宠捻醋斗了这么些年，谁都想把谁压下去……..仅仅一瞬间，我心中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并将它们完整的串联了起来。
张清远，你本是一介书生，为何要卷入这皇室争斗里来？又为何要陷害四阿哥？忽然想到刚才朝我和四阿哥看过来的眼光，难道是张清远？他做的这一切难道-----是为了报复我？我心中一寒，抬头看向张清远，他并未看我，嘴角含了丝冷笑一瞬不瞬的盯着四阿哥，似乎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却不放过四阿哥的细微变化，眼中尽是怨恨和愤怒，清秀的脸此刻竟变得扭曲…….他竟这样的恨四阿哥？
四阿哥神色凝重的冲康熙磕了一个头道：“请皇阿玛明察，儿臣并不熟识此人，以前在太子宫里见过两面，只知是在太子手下当差，私下并无任何来往。”
“你说是四阿哥让你做的可有证据？”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清远，语气清淡：“如果说的不实你可知罪？”
“奴才不敢，只是每次四阿哥都是当面吩咐下来，让奴才记下，今日吩咐下来的奴才已经记下，出宫的时候让侍卫搜出来了。”
“可是这个？”康熙从桌面拿起一张信纸，随手晃了晃。张清远抬头瞥了一眼，又将头重重的低下道：“是。”停顿了一下，又道：“皇上，奴才虽未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四阿哥让奴才做的，可奴才却知道四阿哥明着帮太子追查此事，可私下已将帮他散布谣言的君雅轩的社主秘密关了起来，生死未仆。奴才也知自己的命不可保，但不想做一个糊涂鬼，也不敢欺瞒皇上，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老四…..你！”太子猛的将头抬起，一脸震惊和恼恨的盯着四阿哥。
我心中苦笑，张清远之所以知道君雅轩的社主失踪被抓，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宫里宫外的相互配合散播不利于太子的谣言！而背后的指使就是大阿哥和九阿哥！我忽然想到，那让明轩踏入这趟浑水的人是谁？张清远？他没那个本事可以探听到十三派人去济南！那是…..我转眼瞧了一眼九阿哥，正碰上他也朝我看来，四目相撞，他扬起嘴角朝我沉沉一笑。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想对付的人是我！看来从那日看到我手上《搜神记》起，他就开始怀疑我了！原来多日的平静不代表着太平，而是惊涛骇浪的前兆！
“那这个是什么？”康熙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类似帕子的东西晃了晃，张清远却不再吭声，只是深深的将头低下。
“朕在问你话！”康熙猛然在桌上狠狠拍了一下，厉声喝道：“你一个奴才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整个大殿屏息凝气不敢大声。康熙走到桌前，缓缓走到我们面前，轻微的脚步声此刻显得异常清晰，明黄的龙靴走到我面前停住了，我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康熙靴子上明黄金丝线绣的龙张牙舞爪，口衔火珠，眉目须张，竟显得有些狰狞。
“你来告诉朕这是什么？”一条淡紫色的锦帕从头顶飘飘荡荡的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眼角一扫，浑身得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深紫色的‘桐’字在手帕的一角像藤蔓似的舒展着，这个是我亲自设计的！整个大清朝别无分号！我的手帕怎么会…….我抖着手将手帕拾起来细看，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脑袋仿佛被人重重给了一击，只反复的想着“为什么会这样？”
“朕问你！你可认得他？”康熙的声音冷冷的在我的头顶响起，激的我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认不认？认，便坐实了我跟张清远私下往来的证据，任我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我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实情，说以前跟张清远认识的沁桐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是穿来的？如果不认，张清远可愿意善罢甘休？
“你好大的胆子！”就在我思量的时候，康熙猛然抬脚狠狠地揣在了我的身上，勃然大怒：“私相授受！一个朕亲封的格格竟跟低下的一个奴才私相授受，你可知什么罪？”
我被康熙揣的半倒在地，只得忍住疼手撑住地让自己恢复跪着的状态，抬头坚定的望着康熙道：“我在畅春园见过他两次，可也仅仅是碰见，并无多余的接触，除此再未见过！”我对康熙用了‘我’字并没有用‘沁桐’。
康熙居高临下紧紧盯着我，胸中的怒火似乎对我用了‘我’字并未过多的注意。也是，除了我自己知道使用‘我’字和使用‘沁桐’之间的区别外，谁能知道其中的关窍呢？本来我说的也是实情，自可以坦荡的回答康熙。不只是为了我，也为了整个舒尔觉觉特家族，我也万不能说认识张清远！我目光清明的看着张清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认识他！”
康熙一言不发的审视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似乎在慢慢隐退。我正要松口气，一旁的张清远却轻声笑道：“格格自然是不识奴才的，您贵为主子，在这宫里享尽荣华富贵，怎么可能认识一个下贱的奴才呢？”通身的凄然，满眼的决绝犹如一张张开的大网将他缠绕，犹如他站在悬崖边上准备纵身跃下的瞬间也要将我拉上，他也是这样的恨我。
我看着他不知怎么，泪就忽然涌了上来，只是强行忍住，任眼泪悬挂在睫毛上颤抖，也决不掉下来。互相对视了几秒，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张清远的面容逐渐放缓，决绝带恨的眼光竟温柔了起来，雾气也涌入了他的眼睛，抖了抖嘴唇似乎想要跟我说什么，终紧闭住眼睛，抿紧嘴角别过了头去，不再看我。
我只能咬紧下唇仰视着康熙，在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坦荡的面对康熙，稍有的躲闪和迟疑，都会添加康熙的怀疑。
康熙深邃如海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看着我，片刻转身走回案桌后，吩咐道：“来人，将张清远收押。沁桐留下，其余人都退下。”
上来两位兵士，左右拉了张清远的胳膊退出大殿。临出门的一刻，他忽然伸手拽住门框，两个兵士大急，忙使了力气去掰他的手指，可张清远竟死死的拽牢毫不放松。他回头朝我看来，似诀别的凝视了片刻，猛然回头，颓然的松了手，似乎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口中恍惚得念道：“著意绣鸳鸯,双双戏小塘。绣罢无心看,杨花满绣床。” 两个兵士慌忙架住他退出大殿。
几位阿哥也分别磕头退出大殿。胤禛……我急忙抬头寻找四阿哥，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嘴角紧紧抿着，眼睛似乎着了火，闪着震惊闪着狂怒更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我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在心中大声呼喊：“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踏出了大殿。我低头握紧拳头，指甲陷入皮肉，生疼生疼，可也只有这份疼才能减少我心中的痛，黑色的靴子在我面前一顿，我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九阿哥对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嘴角，我更用力的握紧双拳，强压心中的怒气，对他展颜一笑，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看到我的软弱！他一怔，鼻中微“哼”一声，撩了袍角出门。
大殿沉静。片刻，康熙的声音才似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让我有些听不真切：“你打算让朕如何处置你？如此的大胆妄为！！”
“奴婢……没有。”我咬紧牙关，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那你是想让朕把你的阿玛额娘宣进宫仔细盘问，还是把你府上的所有人押监盘查？”我闭住眼睛，朝康熙正正规规的磕了一个头道：“请皇上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
康熙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康熙道：“奴婢曾经溺过水，差点没命，被人救起后，就失去了一段记忆。奴婢在这儿可以用命起誓，说得话全是真话，绝不敢欺瞒皇上。”等了片刻，康熙依然不开口，似在衡量我说的话，半天才道：“你可知道私相授受只有白绫和鸠酒的选择！”
康熙是打算赐死我吗？我浑身骤寒，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可心底却有个执拗的声音在喊着，一开始听不清，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大到似乎要震破我的脑膜，不要！不要！！我不要死！！！自从我穿到清朝，为了适应这里，为了不被人当成异类，为了保护我这颗脑袋，埋藏了太多现代人的特质，可在这时却忽然有了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你想让我死了，我还不能说话了？于是我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冲康熙微微一笑：“这两个我都不想选择！我要选择活着！”
旁边的李德全一惊，细细看了我几眼，似乎在确定刚才的话是不是我说的，估计心里还在嘀咕：“一向谨慎小心的沁桐难道被魔障了不成？今儿居然说出忤逆皇上的话来，有道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看了看我的表情随即皱紧了眉头，又侧眼看向康熙。
康熙倒还镇静，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的微笑着看着康熙，也许对看了几秒也许看了几分钟，康熙似乎是笑了一样的轻挑了挑嘴角：“好！朕就让你选择！”转头对李德全道：“你下去准备吧！”李德全一愣，随即会意的回答：“是。”躬身退出殿门。
半盏茶的功夫，李德全重新进来，身后跟着刘贵，刘贵手里托着一个木盘。李德全站回康熙身边，刘贵则在我身旁跪下，双手举着木盘递近我的面前。上好的黄梨木，木盘的四周和底部雕刻了华贵的牡丹，朵朵怒放，说不出的富贵娇娆，上面叠放着两张纸片，隐隐约约透着淡淡的墨迹。就是这样一个木盘上面居然承载着我的人生！我的生死！我知道那两张纸，一张肯定写着生，一张则写着死！
刘贵将木盘朝我伸了伸，我抬头看了一眼李德全和康熙，李德全低垂着眼皮犹如老僧入定，康熙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定定神，深吸一口气，伸手朝那两张纸探去，左边还是右边？选哪个？选左边吗？不，也许应该选右边…….不不，也许还是应该选左边……我的手在纸面上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反反复复，举棋不定…….心怦怦直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算了！就左边吧！就在我伸手刚触摸到纸片的时候，不经意瞧了一眼刘贵，顿时心中大震，犹如冰天雪地里将你仍到水池中，浑身在那一霎间全部冻结，人冷，血冷，心也被冻结了，不再跳动………..
刘贵紧紧咬着嘴唇，咬得嘴唇发白，牙印分明，浑身轻微颤抖，似乎要哭出来似的看着我。为什么他这么惊怕？为什么他如此看着我？难道…….难道这两张纸写的都是死？我的眼光从刘贵的脸上缓缓移向两张雪白的纸片，手僵硬在半空，再也放不下去……..都是死吗？真是想让我死吗？无论我选那个都只有一条路走吗？
这一刻，我似乎听见了死神的脚步声！
这一刻，我似乎看见了三途河边的彼岸花！
这一刻，死亡竟然离我如此近！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