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时间的高塔》十七岸

51、00:50

　　镜子排列着向远方蔓延而去，Alice与无数个扭曲的自己在其间奔跑着。镜子的迷宫，深不见底的迷宫，向上，向下，不断向前奔跑着。之前还有转弯和岔路，现在却只有笔直向前的唯一一条路。

　　“Alice…Alice…”有人用值得怀念的声音温柔地重复着她的名字。音乐声不远不近，轻柔而模糊地回响着。

　　Alice没有办法思考路为什么如此长，甚至于忘记了来时的目的，只是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头发与裙摆被强劲而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所扬起，逆着风向奔跑，她却仿佛乘风而行般没有感到任何的阻力，轻盈而流畅。有什么在前方吸引着她，那是……

　　尽头，是突然而至的光与影。

　　柔软的光辉透过树枝的缝隙漏下来，拂过身体的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Alice恍惚地立在树下，远方，比任何事物都要熟悉的建筑物矗立在视线中…家？她现在在家？

　　不知道，Alice无法思考，她什么都不知道。

　　“Alice，又在发呆了。”温柔的声音温柔地说着“来这里，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姐姐？Alice应了一声，却莫名地没有走过去，美丽的女性仪态优美地端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长长的金棕色卷发散落在长长的紫色裙裾上，熟悉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一样…星期日的下午三点，和姐姐一起度过的最美妙的时光。

　　和姐姐一起…和姐姐一起？

　　为什么姐姐会在这里？Alice站在原地，努力回想着。

　　她不该在这里，姐姐也不该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有什么不对劲…是哪里？

　　“回家吧。”姐姐站起来，对她招手“Alice，我们该回家了。”

　　恍惚中，Alice再次应了一声，紫色的背影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在视线的尽头远远地看着。Alice无法思考，她跟着走去，却不知为何想要留在原地。

　　回家…没错，回家。

　　普通的房子…不，城堡，红色蔷薇的城堡…城堡？那是什么？

　　Alice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娇小的红色身影一闪而逝。她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愣了一阵才重新向前走去，然而，紫色的身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消失了。

　　姐姐……

　　无法思考，无法停留，无法后退，无法前进。Alice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白兔，茫然地问：“怎么才能回家呢？”

　　身着红色格子外套，斜挎着时钟的白兔掏出怀表，没有回答Alice的话，只是焦虑地说道：“快点，快点！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它向一个方向跳去，在它跳过的地方，空间开始崩塌，景色仿佛碎裂的镜子般滑落，然后融化成漆黑的影子。巨大的扑克一张挨着一张悬浮在半空，逐渐连接成回旋往复的阶梯。

　　“快点，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白兔在前方跳跃着，时而焦虑地说着。

　　Alice在奔跑，她回过神来已经奔跑在扑克牌上，奔跑，跳跃，滑下去，再爬上来。

　　“等等！”Alice气喘吁吁地喊道“等等！”

　　白兔没有反应，他头也不回地跳跃着前进，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Alice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撑着膝盖喘气，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空间，抬头时，眼前则是被荆棘与蔷薇所缠绕的门和长有兔耳的红衣青年。

　　他微笑着看向Alice，随即一言不发地为Alice打开了那扇门。

　　Alice不由自主地走进去，她的身后，门紧紧地关闭了。

　　前方，酒红色短发的小丑对她露出热情而虚假的笑容，而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那声音似单声，有似重声，小丑对她笑着，温柔又凉薄，平和又嘲弄。他的手腕一转，一把金色的钥匙出现他的手中，小丑将钥匙递给Alice，再度深深地鞠躬。

　　然后，景色破碎，Alice昏睡过去。

　　“Joker。”蓝发的工匠与平时繁琐的正装相异，此时正着一身简洁利落的漆黑制服站在凹凸不平的砖面上，他的神情严肃冰冷，语气透出公式化的机械感，无法让人感受到任何生气的存在“没有意义的行为你到底要重复多少次。”

　　同样身着漆黑制服的小丑则露出模糊而暧昧的笑容来：“重复，重复，直到她想起来为止。”

　　四周，凌乱残缺的玩具四处散落着，破破烂烂的锡人偶迈着僵硬的步子向两人走来，玩具汽车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刺耳声响在缝隙间碰撞，丢了脚的布偶用独臂的胳膊和缺了眼睛的头部爬行，悉悉索索，一齐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小丑…监狱长随意瞥了一眼，抬脚踢飞了一个已经爬到他脚边的玩具，相似的身影从遥远的黑暗处走来，Joker抬起头，招呼道：“这边，Joker，你那边忙完了？”

　　身影逐渐清晰，他有着和Joker一模一样的面容与穿着，甚至于一模一样的声音：“结束了…怎么可能啊混蛋！玩够了就给我滚回来继续工作，Joker。”语气恶劣，用词粗鲁，他嫌恶地扫了蓝发的工匠的一眼，狠狠拧眉“你这家伙怎么来了？晦气！呆够了就赶紧滚出去。”

　　Julius如同没听到一样沉默着，他的目光冷漠地在这空间左右逐一凝视而过，而后用笔在一张表格上记录下一组组的数字，飞扬的字体整齐地排列在纸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未曾束起的深蓝长发偶尔从肩侧滑落，倏忽间消失在与空间相连的黑暗中，又在下一刻突兀地清晰起来。

　　“你对工作还真是热心呢。”一直保持着笑容的Joker意味不明地感叹起来“用形体工作的感觉怎么样？我很喜欢这样工作哦，不过是你的那份的话，用笔纪录还真是有够麻烦啊，对吧？Julius。”

　　蓝发的工匠不回答，向远处而去，玩具突然如同畏惧般拼命逃离他所前进的路线。

　　Joker又踢飞了几个跑到他脚边的玩具，看着前面的背影笑了笑，十分诡僪的笑容。

　　“笑得真恶心。”表情烦躁的Joker瞥了一眼笑着的Joker，咂咂嘴“我讨厌他。”

　　“我可是很喜欢他，Joker。”笑着的Joker看向Joker“难得他要参与到游戏中了，作为同伴要适当地表示支持啊…最初，他可是我唯一的同伴呢。”

　　“哼，随你怎么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七情不动游刃有余的样子。”表情烦躁的Joker忽然无趣地走开了“算了，我还得继续工作，Ace那家伙发什么疯了？最近还真是勤快啊，送进来的量已经渐渐填补得上之前的空缺了…你玩够了也给我快点过来，别想把工作都推到我头上！”

　　Joker看着Joker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于是将目光投向蓝发工匠所消失的地方，他的笑容开始扩大，却显出阴冷的意味来。他同样顺着这个方向而去，自言自语道：“这次是我赢了，Julius，她仍在迷茫。

　　Julius的动作顿了一下，身后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却如同听到了一样，冷笑一声，摇头，不知在否定些什么，又再度专注于工作之中。表格上几乎已经记满了成组的数据与符号，而他走过的地方，两侧的黑暗悄然浮现出人影来，那些人影隔着铁栏杆望向Julius，没有五官的脸却显露出恶意和怨恨的氛围。

　　直到表格彻底被记满后，Julius将之归入文件中，转身一步踏出了这片空间，外面是他的工作室。

　　服装自动转换过来，他坐回工作台前束起头发戴上眼镜，复又开始修理起损毁的时钟。不久后，工匠身上残留的属于黑暗的暧昧感终于消失殆尽，直到这时他才低声说着，不知对谁说，也许只是自言自语：“谁也没有赢，她在迷茫中前进，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时机不到所造成的无数次失败是我输了，但是，这次我赢的几率很大…总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认，Joker，没有什么是属于你们…属于你的。”

　　蓝发的工匠在这之后良久地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