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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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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踏入城堡的大厅,Ace站到我身后,他的手一直搭着剑柄。
年轻而张扬的女王陛下坐在上方的王座上眼神尖锐地打量着我,略薄而殷红的嘴唇紧紧抿着,让她看上去充满了威严。鲜红的礼服,货真价实的权杖,这些都吸引着人的注意力,但她的美貌却超越了一切,那是一种含着极强张力的动态之美,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相比之下站在一旁的国王陛下则显得平凡许多,面容慈祥,笑容友好,和女王在一起时存在感简直像一个无颜者那样薄弱不堪。
我用记忆中的礼仪向她行礼,才看到她的眼神缓和下来,继而用对于女性来说少见磁性的嗓音询问我:“外来者,你的名字是?”
“我是Aurora。”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恭敬些,虽然收效甚微。
“唔…Aurora吗。”红心女王Vivaldi意味深长地看了我身后沉默不语的骑士一眼,她漫声道“吾特别准许你随时来这里玩,不过,最好单独前来,你身后站着的那个就让他爱去哪去哪,吾看着心烦。”
没等我想好该说什么,Ace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然响起:“恕难从命,陛下,我可不放心将这孩子送到陛下这,要是被带坏了就算是我也是会很头疼呢。”
“闭嘴,你这个无礼之人!吾是在和这孩子说话,无关之人没有资格打扰!”红心女王的面色发寒,她手中擎着的权杖顶端虚空指向Ace,高傲道“再插嘴吾就砍掉你的头!”
Ace忽然伸出双臂将我揽到他的怀里,不算粗暴,但不容拒绝,他笑着说:“别这么说啊,陛下,把我说成无关之人什么的,这孩子和我的关系可是很密切的。”说着说着,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故作恍然“啊,差点忘记了,通常上了年纪的女人眼神也会不太好,难道陛下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哈哈哈,我还真是失礼了。”
“……来人,给我砍掉这家伙的头!”满脸怒色的女王彻底发火了。
被顶头上司命令砍掉直属上司头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半天不敢动作。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国王紧张地劝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冷汗流了一身。
Ace放开我,把我扯到他身后,自己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仿佛完全没有在意眼前的这一场闹剧般朗声道:“陛下,我还有工作,就先带着这孩子走了。”说完拽住我转身就走,完全不在乎是否有人回应。
身后传来女王陛下训斥国王陛下和士兵们的声音。
Ace在离开那里后就干脆地放开了我的手,他在城堡中漫无目的地游逛,我跟着他参观这座宏伟的城堡。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带,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女仆战战兢兢地出了声:“那个…Ace大人,出城的路在那边……”没有五官,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她的犹豫与恐惧。
还有,善意。
Ace转身看着她,面色平静,突兀地问道:“你是新来的?”
女仆慌乱点头。
“谢谢你。”Ace微笑起来,在女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交出了我的名字,他说“Aurora,杀了她。”
女仆愣在原地,她的惊讶超越了恐惧,惊疑道:“Ace大人……”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我将刀上的鲜血清理干净而后归鞘,身上溅到的血迹只能等它自然消失或回塔里清洗。
Ace对虚空吩咐了些什么,扭曲的残像浮现出来,恭敬地弯下腰,然后纠缠在倒下的尸体身旁,由黑雾组成的身体包裹住尸体,良久,抱着停止转动的时钟消失在原地。
“不问原因吗?”Ace看向我,语气平和。
我不说话,对他微笑。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他叹了口气“已经说过了,这只是没有用处的卡牌,到处都有可以替代她的人。不需要对无颜者产生同情,他们的身份太低了,没有在意的必要。”
“…嗯。”我站了一会儿,这样回答。
……随时可以被替代,没有在意的必要……我也是这样的,你也一样。
他再次将我拉到他的怀里,这次的动作很温柔,像无声的安慰,又像无形的蛊惑。他低声道:“迷路就是迷路,不需要别人的指引,因为迷路只是你,自己选择了迷路,就不要去试图看清正确的路。”
我听到自己说“好”。
“乖孩子。”他再一次这样夸奖我,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最纯粹的喜悦。
他不是个好人,就算看上去再怎么像骑士,也不会有真正骑士的那份正直与仁慈。
我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并与他相似。
Ace拉住我跟上他,表情在我的角度看来有些阴郁,明明是在笑着,却感受不到一点属于笑容的暖意。他的身上还有抱住我时沾上的鲜血,干涸后在红色的衣服上也不怎么显眼,反倒像一朵朵点缀用的花饰,看上去十分艳丽。
这个男人适合血色,极冷静又极狂热的,极华丽又落寞的。
“要到舞会了。”Ace低声自语着“不能呆在红心城…Julius那边…这样的话…还是先提前安排好……”
话语断断续续,我默不作声,一味盯着相握的双手,只是这样就觉得满足。
Ace叫住了一个正在巡逻的士兵,简单吩咐了几句,那个士兵便领命而退,不一会儿,几个身份较高的士兵集结过来,Ace示意我到一边呆着去,他自己则细致地交代着舞会时的警备流程,眉眼间凝练出不常见的沉肃——这是Julius的惯常神色,不属于Ace,现在看来却十分适合。
我有些看得失神,不自觉悄悄握住了被他所放开的那只手,用一样的力度和方式,却找不到一样的温度。
最近我还真是着魔了,Ace已经越发不安定起来,我随时可能被他杀掉,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我居然不想着逃走,反而对他越来越喜欢,越来越依恋,超越了本能的感情令我感到陌生。很奇怪,想要他更多地夸赞我,或者更多地抚摸我,然后,甚至想要他快点杀掉我。
……想被他所杀,以及,想被Julius所杀,违背理智,身体内有什么在这样叫嚣着。
——时机到了,“它”这样呢喃道。
我将视线移向自己的双手,一瞬间,看到了消失的错觉。
到来的是什么的时机呢?我知道答案,却已经忘记了。
“在想什么?”Ace忽然拍拍我 “人都走光了,还在发呆。”
我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脱下了手套。
Ace奇怪地看着我,没有阻止。
我笑起来,将他的手贴向脸侧蹭了蹭,顺便一口咬下去,很快,血腥味浸入口中,明明手的温度是冰冷的,血却依然是温热的,还带着些错觉的滚烫。我一点也没留情,能咬多深就咬多深,如果向外用力的话,我清楚自己能咬下这块血肉吞入腹中。
“……Aurora,你……”Ace看上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露出疼痛的样子,也没有发火,只是很单纯地流露出困惑的情绪。
他没有看出我在想什么,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没松口,抬眼看他。
Ace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手,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好像那是与他无关的事物。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疑问道:“你饿了吗?”
我不理会他。
“牙倒是挺尖的。”他苦笑起来,用另一只手抚摸我的头,就算这样,动作仍然很温柔“可以回去了,别闹脾气,我直接带你回钟塔还不行吗,这次不绕路了好不好?”
像在安慰哭闹的小孩子,耐心又慌乱。
在我哭了的时候都没有慌乱的他,现在却难得地表现出了这样的情绪。本来应该生气才对,因为我制造的这个伤口肯定很疼,而且根本没有制造它的理由。
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我有些茫然地松开口,只是抓着他的手不放,不一会儿,从伤口中渗出的鲜血蜿蜒着落入鲜红的衣袖中……伤口很深,整整齐齐的一个椭圆,如果那不是伤口,就显得很有趣起来,可惜那是会流血的真实的伤。
我低下头,半晌,才道:“你果然知道路。”
“我只不过是能找到Julius而已。”Ace轻笑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讨厌出门,找到他就相当于找到钟塔了。”
我用蘸了酒精的棉花给他消毒,然后缠上绷带,抱怨道:“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钟塔。”
“以后就可以了,你能找到他,也能找到我。”Ace的声音很平稳,平稳,而且温和“别急,Aurora,该知道总会知道。”
我“嗯”了一声,如果这句话是真的该有多好。
现在,回钟塔吧,回到Julius的身边,那样的话,不安定的我们就都会安心了。
只要那个人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