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月舞悠然

1、前尘

　　这是一间木屋。
　　却又不只是一间木屋。
　　这是剑师门最神圣的所在——剑庐
　　剑师一门传说是铸师大师欧冶子的后人，传至今日已有数百年。这数百年间，却不知为何，竟然无一人再能铸造出一把绝世奇剑。
　　当今王上是好战之人，十年前曾下令剑师门铸造一柄绝世奇剑，前任剑师门主欧冶龙渊访尽天下名山采取矿石精英来铸剑，更于三年前耗尽心力死于炼炉之旁。
　　如今——
　　十年之期已到。

　　“铿——铿——铿——”规律而极富有节奏的击打声从剑庐中传来……一名纤弱的绿衣女子，反反复复得用一把精致的小锤敲打着剑胚，神情极为专注，仿佛她的眼中除了剑再也看不到其它。
　　“剑，是利器，更是凶器。一柄绝世奇剑不仅要能削铁如泥，更要有灵性。灵，才是一把剑的精魄所在。一柄没有灵性的剑器纵然再锋利也只是废铁。”父亲肃穆的话语似在耳边回绕，“灵儿，你是我剑师门历代以来资质最高的弟子。但是，若非逼不得已，为父原本打算让你这一辈子都不碰剑。一个铸剑师要忘情弃爱，心中，只能有剑。为父不想你这一生除了剑，什么都不懂。你明白吗？”
　　是的，她明白父亲的苦心。可她最终还是做了一名铸剑师，她，别无选择！父亲的死，她亲眼所见。父亲这一生，活着就是为了铸剑。她知道父亲最后的心愿就是能铸成一柄绝世奇剑而得以维护剑师门几百年的声誉，她曾在父亲的灵前发过誓，一定会铸造出一把堪比龙渊、湛泸的绝世奇剑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欧冶灵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剑胚，又反复敲打，这把剑是她用父亲费尽心力寻来的千年精刚所铸，绝对不能在她手中成为废铁！

　　“铿——铿——锵——”击打声层层叠叠的从纤细的手腕间挥洒，钢花飞溅，闪烁出迷人而耀眼的光芒，铸台旁的火炉燃烧着熊熊烈火，映衬着欧冶灵清丽灵秀的小脸上竟平添几分妖媚……
　　剑庐之门蓦地被推开，一名俊逸温雅、卓尔不凡的男子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美态也不由一愣，却又立即清醒过来，道：“灵儿，大王亲自来了。他想看那把剑……”
　　“无剑师兄，父亲曾说过，铸剑之时要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剑，一日未成，灵儿不想被打扰。”欧冶灵反复端倪着剑胚，眼中尽是痴迷，“这把剑再经过七日冷泉水浸炼便可大成了。”
　　轩辕无剑退出庐外，脸上尽是心疼，自从师父死后，师妹便在剑庐铸剑，至今已有三年。三年来，她一步未曾踏出过剑庐，他眼看着天真可爱的师妹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成与剑一样的冰冷、无情却无能为力，自责涌上心头，纵然他剑术冠绝天下，对于铸剑，他始终充满无力感，师父曾说过，情义二字在他心中份量太重，他这样的人能使剑，却不能铸剑。铸就一把绝世奇剑所耗费的心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起的。
　　雍王在剑庐前的院内久久不见轩辕无剑出现，心中甚是焦燥，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正是他的大好机会，一柄绝世奇剑在手能使他如虎添翼，为了得到这把剑，他不惜用兵力威胁剑师门上任掌门欧冶龙渊，迫使他为他铸剑，如今欧冶龙渊已死，这柄奇剑不知能否铸成……
　　“大王莫要忧心，臣妾的师妹是剑师门数百年不遇的铸剑奇才，她定能为大王铸成奇剑，帮大王一统天下。”一名面容清丽可人的女子伏在雍王怀中柔声道，“看，无剑师兄出来了。”
　　雍王轻抚女子秀发，“静儿果真最了解本王心意。”眼中柔情之意在看到轩辕无剑时立即收敛，王霸之气渲泄，沉声问道，“剑呢？”
　　轩辕无极面带不屑，竟丝毫未将王者放下眼内，扬声道，“大王还是七日之后再来吧。”
　　雍王眼中闪过寒芒，杀意流露，目光触及轩辕无剑握剑的手，心中一怵，随即哈哈一笑，“本王十年都等得，再等七日又何妨？本王这七日便在你剑师门住下了。七日之后本王要亲自取剑。”
　　“即是如此，大王可否将我剑师门二百一十三名弟子放了？”轩辕无剑瞳孔一缩，将手握住腰间佩剑缓声道。
　　“谁人不知剑师门轩辕无剑，掌中有剑，心中无剑，是天下第一剑客。本王若没有这二百一十三名剑师门人在手，怎敢在你剑师门内坦然处之？”雍王将身旁女子纤腰一搂，笑道。
　　“师兄何必过于忧心，大王不会伤害师弟师妹们的，是吗大王？”女子从雍王怀中抬起头，浅笑道，“况且，灵儿师妹是师父亲传，更是我剑师门百年不遇之奇才，定能铸成一柄绝世奇剑光耀我剑师门门楣。”
　　轩辕无剑缓缓转身不看那女子，沉声道，“四师妹，你定要帮着这个无耻小人吗？”
　　“大王胸怀大志、心忧天下。小妹为大王完成心愿又有何错？”女子柔柔一笑道。
　　“胸怀大志？心忧天下？可笑！他只是个卑鄙小人。”
　　“师兄你又何必……”
　　“风邪静！我剑师门没有你这样为虎作伥的弟子。”
　　轩辕无剑语出讥讽，但在雍王脸上却找不到任何不满，“静儿，本王的抱负岂是常人能明白得了的，不如我们先离开，七日之后再来剑庐取剑。”携起女子的手离开，当无人注视他的时候，眼中隐忍已久的阴戾像利箭射出……
　　目送雍王离去，担忧的神色浮上轩辕无剑俊逸的面容，七日之后，剑，真的能铸成吗？掌中之剑似是感觉到杀气而微微颤动。如果剑不成，那剑师门上上下下定是劫数难逃了。

　　七日转瞬即逝，等待多日的雍王早已迫不及待，早早便出现在剑庐前。
　　为防雍王派人强行夺剑，轩辕无剑整整七日守在剑庐之外。
　　“轩辕无剑，本王是来取剑的。”
　　轩辕无剑正想答话，剑庐之门被推开，欧冶灵举得一柄银芒四射的剑缓缓步出剑庐，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口中不时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轩辕无剑心中一惊，扶着欧冶灵的双肩，忧道，“灵儿？灵儿？怎么了？出咩事了？”
　　欧冶灵缓缓一抬首，呆呆的问道，“师兄……为什么？为什么灵儿铸的剑没有灵性？为什么？”又复直直的盯着剑身，口中继续自言自语着……
　　“欧冶灵，快把灵剑交给我。”雍王眼中尽是贪婪，面对灵剑，就连称呼也从本王变成了一个我字，听闻剑没有灵性，愣道，“什么？剑没有灵性？这该如何是好？”
　　“听闻祖师先人干将、莫邪曾以身祭剑，灵剑方成……”一直随待雍王左右的风邪静脱口而出，随即又知道此话一出会有何后果，想掩口却为时已晚。
　　“以身祭剑？静儿真是知我心意。来人。请欧冶师傅祭剑。”雍王阴阴一笑，心中暗道：灵剑呀灵剑，本王可是等你多时了。
　　轩辕无剑铿的将腰间佩剑拔出，遥遥指向雍王，“雍王、风邪静，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把剑已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你要就拿去！何必咄咄咄逼人？”
　　“削铁如泥的宝剑本王有一库，要来何用？本王要的是灵剑！既然轩辕先生舍不得令师妹祭剑，本王就将你剑师门二百一十三名弟子一个一个推上祭炉。”雍王狠声言道
　　“你敢！”轩辕无剑长剑一挽化出九朵炫目剑花，“看我掌中问情剑取你性命！”
　　剑还未到，雍王一个眼色，身后弓箭手在面前排成一行，乱箭齐发将轩辕无剑挡了回去。
　　“大王不要！师兄不要！”风邪静顿感慌乱，这一切，不是她想看到的。
　　“轩辕先生必何做垂死挣扎。只要本王一偿心愿便将你剑师门奉为上宾如何？”像轩辕无剑这样的人才得之，大业指日可成，若不得之，宁可杀之。
　　“你做梦！轩辕无剑今日就算冒一死也要杀了你，以免将来涂炭生灵！”轩辕无剑拉着恍惚中的欧冶灵向身后的剑庐退去，掌中问情剑剑气暴涨，隐隐泛出银色光芒，将射来的乱箭一一挡落。
　　“这可怨不得我了。”雍王眉间一挑，杀气锋芒逼人，取出一只强弩，箭搭弦上，冷冷一笑，瞄准欧冶灵射去……
　　箭夹杂着杀气呼啸而来，沉浸在恍惚中的欧冶灵根本无从抵挡，轩辕无剑余光一扫，瞬息间将掌中剑向箭劈去，弩箭应声而断，可就在此时，另一支箭无声无息、迅若闪电般向他射来……正中心口……红色……大片大片的绽放……飞溅在欧冶灵的衣裙上、手上、脸上……
　　“灵儿！快醒来！快走！”轩辕无剑捂着心口，用尽最后力气将欧冶灵推入剑庐，他知道，剑庐之内有一秘道，可帮她逃脱。
　　“血……师兄……剑……”欧冶灵迷茫的眼神渐渐回复灵秀，“师兄！”
　　“灵儿，师兄不能保护你了。你快走……”俊逸的脸上露出最后一抹微笑。
　　雍王一摆手，箭雨停下，欧冶灵清醒了，那么，他的灵剑呢？
　　“师兄！师兄，静儿不是故意的，不是……”风邪静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师兄向来对她宠爱有加，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师兄会因离她而去，这一切都是因她的一句无心之失……
　　“来人吧。把静儿扶下去休息。”雍王眉头一皱，他爱风邪静，他不想她看到他的杀戮，他的暴戾。
　　“雍王！风邪静！你们要这把剑是吗？好，我给你们！”欧冶灵的唇边绽放出绚丽而妖艳的笑容，缓缓的举起灵剑，“这把剑，叫灵蛇剑！除了我和师兄谁也不懂得怎么用它。现在，师兄死了，我要剑也没用。我给你们！”
　　天边突然泛起层层黑云，转眼间将天际染得如墨一般黑，诡异的红雷闪动，狂风四起将雍王等人吹得东倒西歪，而一切声音似被雷声阻断……欧冶灵举着灵蛇剑在风中坚难的站立着，一长串晦涩的语句从她口中吐出，依稀能听到，“吾以吾血祭剑神，吾以吾魂祭天地，以吾之怨念诅咒……诅咒雍王、风邪静，生生世世相爱却要相残，诅咒雍王生生世世得不到他最想要的东西……呵呵……”晶莹的泪从眼眶滑落，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都是他们，是他们杀了她最喜欢的师兄……“师兄，师兄，灵儿来陪你了……”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际……
　　魂飞……命断……
　　风渐止，雷骤停，云即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境，余下的，只有剑庐前的二具相叠的尸体。
　　“灵儿师妹……”风邪静真的被惊呆了，这一切，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来人，将那柄剑取来。”雍王漠然道，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逼他们……”风邪静哭诉着，捶打着雍王。
　　“静儿不要无理取闹，本王也是逼不得以。”雍王握紧风邪静的手，沉声道。
　　风邪静像是突然中了邪，神情恍惚，举起佩剑往雍王身上刺去，“我要替他们报仇！”
　　谁也没有想到雍王身边的风邪静会突然发难，剑直直的捅进雍王腹间，血顺着剑尖流成一线，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雍王招架不得，不可置信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重重的向后倒下……
　　“我杀了他了……我杀了他了……”当剑捅进雍王身体的那一刹那，风邪静清醒了，面对着满手的血红，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啊~~~~~~我杀了他！哈哈哈！我杀了他~~！！”
　　“天呐！雍王死了！风邪静疯了！有鬼！有鬼！是诅咒！欧冶灵的诅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雍王的手下顿时四散而去……
　　这时，天空挂着一轮残月，天边飘来一朵白云，一抹淡淡的影子从欧冶灵的向躯体上飘出，渐渐的没入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灵蛇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