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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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欢迎。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佩罗蒂雅咬了咬嘴唇，按下伊莱的肩膀示意她藏好，这才站起身走出了月相仪的遮蔽。
“夜安，佩罗蒂雅骑士长。愿明月的银镜映照您的眼眸，明澈心扉。”站在月神姐妹雕像前的人转过身来，被兜帽掩去了一半的面容，“虽然之前就知道你喜欢和小伙伴一起在夜里乱跑，没想到长大了之后还是一样。”
“夜安，大主祭嘉纳希。愿雾月的薄纱带走您心头的迷惘，驱散彷徨。”佩罗蒂雅谨慎地行礼，“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行径。”
“是啊，自从我教分裂成祭司派和圣骑士派，我们再没有好好对面过。”嘉纳希微微一笑，踱下几级台阶，“那么，骑士长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想问问那几位异国来访的客人的事情。”佩罗蒂雅明白既然嘉纳希有意引自己来这儿，就没有打算好好送客，“您似乎对她们特别看重的样子？听说您今天还特意为她们安排了和大祭司长的会面。”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嘉纳希只是抬手欣赏了一下手腕上的猫眼石装饰，不紧不慢地反问。
“不，我只是觉得神殿不应该和她们有过度的往来。”虽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想办法让阁下溜走，但佩罗蒂雅这句是实话。外人插手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加麻烦——米拉诺和她们混在一起，虽然不知在谋划什么，但肯定跟阁下有关。
“她们不会在这里久留。”嘉纳希冷淡地挥了挥手，“不过，神殿的这种小事，圣堂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考虑。”佩罗蒂雅不安地斟酌着词句，“而且她们还直接接触到那位——”
“我自然明白，”嘉纳希踱到佩罗蒂雅身边，“但只要不影响教务，个人的事情，我并不想太过严格。”
“您的意思是——”现在嘉纳希和伊莱之间只隔着一座月相仪。佩罗的手不由得向剑柄靠近。
“至于卡特琳修女……”嘉纳希突然声调一转，“如果你想，还是可以见见她的——夜安，‘阁下’。愿月光照亮您前行的道路。”
佩罗蒂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嘉纳希早就知道阁下藏在这里，只不过是在玩弄猎物罢了。过了几秒，伊莱好像一只怕生的仓鼠一样从月相仪后面探出半个头来，警惕地盯了嘉纳希半晌，然后飞快地跳到佩罗蒂雅身后。
“蒙脸的阿姨！”伊莱把半个身子藏在佩罗蒂雅的后面，“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阁下，不可以相信——”
“我是说……”嘉纳希微微地笑了，“安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母亲的。”
“阁下，跑！”佩罗蒂雅猛地拔剑出鞘，闪出一步挡住要朝伊莱走去的嘉纳希。嘉纳希则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手中举起的仪式短杖和挥砍而来的骑士长剑铮地撞在一起。
伊莱被突如其来的短兵相接惊得向后跌坐下去，迸出的火花随着祭司和骑士的步伐移动依次照亮着大小各异的月神雕像，也不时地给女孩的脸颊扫上微微的亮色。伊莱爬起身来，本能地后退着，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听话溜之大吉。
“阁下，跑，快跑！回去找卡西姆，他——”佩罗蒂雅以剑抵着嘉纳希的短杖，才喊了半句，便感觉一阵凛冽的冰风迎面袭来，不由得本能地抬手护住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一个半圆形的冰罩里。伊莱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拔腿就逃，而嘉纳希再次右手一扬，一条光芒闪烁的链条便如同银蛇一般蹿了出去，倏忽穿过机械部件的空隙，猛地缠上惊恐回顾的伊莱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拦腰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被悬在半空的伊莱像只被绳套套住了的兔子一般手舞足蹈地挣扎，突然睁大了眼睛，指着嘉纳希：“我……我想起来了，你是……”
然而这时光芒一闪，话音戛然而止，伊莱的眼神随之涣散，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顺着重力垂落了下来，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平稳地起伏，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要恨就恨那些把你从杜兰普边境带过来的圣骑士们吧。”嘉纳希朝着佩罗蒂雅扬扬下颚，“毕竟是我把你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来的，现在要亲手处理还真有些不忍心，至少就让我用不会痛的方法吧。”
“您在说什么？”冰罩里的佩罗蒂雅吃了一惊，“那时救出阁下的是您？”
“我一时心软。”嘉纳希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抽出了仪式用的短杖，“虽然在月神殿里杀戮并不值得称赞……但似乎我没有别的选择。”
“……那，在船上阁下差点被杀也是您的安排？”
“如何去想是你的自由。”说着，嘉纳希慢慢走上前去，举起了手中的短杖，“来世再会了。愿月神之灵修，与汝魂灵同行——”
然而忽然一个三月相圣徽在她的身后升起。一声嘶鸣，一头高大的动物便从圣徽中跳了出来，身上闪着淡淡的天界光芒。这是匹全身纯白的白马，身上装配着暗红色皮制的圣骑士制式鞍鞯。白马朝着嘉纳希扬起一对前蹄，狠狠地踏了下去，嘉纳希出其不意，连忙躲闪，然而短杖已经落在了地上。
“菲德，好姑娘，做得漂亮！带着阁下快逃！”这时，锁链的效果也消失了。佩罗蒂雅隔着一层冰壁朝着白马叫道，白马低头拖起伊莱的后领便撒开四蹄，一阵风似地跑出了月神殿开放式的大门，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嘉纳希也不急着拾起自己的短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包围着佩罗蒂雅的冰壁瞬间化成了飞散着的冰雾。佩罗蒂雅顿时感到一阵寒气散布到了全身，然而这寒冷的来源并不仅仅是神术。
“阁下她要说什么？——刚才您对阁下用的是什么祷文？”佩罗蒂雅低声说，“那不是月神的圣徽——”
佩罗蒂雅没来得及把剩下的问题问出口，便感觉头上一阵钝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大理石的地面上传来微微的震动感，有些尖锐的摩擦声刮擦着耳膜。
“安心地睡一会儿吧。”佩罗蒂雅歪斜的视野中，月相仪正在嘉纳希的身后渐渐升起。“我会替你向你父亲问好的。”
佩罗蒂雅想努力睁大眼睛，而带齿轮传动装置的月相仪和拖曳走近的长袍下摆却在朦胧中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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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修女睡得不熟。她起身披了一条披肩坐在窗前，点起带着玻璃罩子的小灯，再次翻开了那本放在桌角的童话。然而她刚刚翻开封面，就被窗子上传来嘭的一声惊得抬起了头。紧接着，又是一声——这次半扇窗子应声而落，歪歪斜斜地挂在窗框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便带着夜里的寒气猛地探进了窗口。
“……菲德？”修女立刻认出了这匹白马。佩罗刚刚能召唤坐骑的时候，特意来到这里在她和米拉诺面前将白马叫出来炫耀了一番，得到了好大的称赞和“菲德”（fedor）这个名字。卡特琳修女连忙安抚了一下焦躁不安、想咬她的袖子的马儿，拿起桌上的灯走出屋门，才发现白马的脚下伏着一个小小的人形。
“这……是个小孩子？”卡特琳修女紧紧抓住羊毛披肩的前襟，吃惊地看着白马，“佩罗呢，你怎么没有和她在一起？”
白马当然不会回答，只是喷了一个响鼻，低下头用鼻子和前蹄轻轻地把还没有醒来的孩子拨弄着翻了个身，不安地动着耳朵。
卡特琳修女迟疑了一会儿，蹲下身子，将灯挨近孩子的脸颊，想要仔细看看。然而这时一阵凛冽的夜风吹过，差点吹熄了灯火。菲德猛地将头转向庭院的入口，咴咴地低声嘶叫起来。
长袍的下摆拂过结了夜露的草地，嘉纳希正缓步朝小屋走来。
“卡特琳——”嘉纳希的声音仍然沉稳柔和，“不好好休息，还在外面做什么？秋天的风很凉。”
卡特琳修女张了张嘴，却觉得不知道这个情况该如何说起。但是嘉纳希也似乎并没有期待回答，甚至并没有给她留下回答的时间，“让你受惊了。你回房间吧，我来处理这——”
然而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也被一阵锐利的风声打断了。嘉纳希飞快地躲闪，几道寒光穿梭而过，
紫色的兜帽被挑破一条裂隙，露出了似乎反射着月光般的一只银色眼睛。爱尔一个闪身退到卡特琳修女身边，将两柄拳匕擎在胸前。紧接着斜刺里一阵风来，嘉纳希回手一握，便牢牢攥住了拦腰扫来的暗红色木质枪杆，塞拉斯的□□便被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嘉纳希朝身后扫了一眼，淡淡开口：“小孩子夜里不睡可不好，你也一样。”
“我已经……”塞拉斯猛地发力抽出□□，“不是小孩子了！”
嘉纳希同时转身，徒手拨开塞拉斯朝咽喉冲刺的□□，抢进一步以短杖朝着塞拉斯的胃部猛击而去。塞拉斯连忙两手握枪弹开短杖，险些被擦到了下巴。而嘉纳希更进一步，短杖直朝塞拉斯的肩膀击去。塞拉斯顺势用枪尾架住短杖抡了半个圆，擦出的火花在夜色中飞溅，短杖嚓地一声落在了草地上。然而还没等塞拉斯得意，嘉纳希已经用空出来的手抓住塞拉斯的枪杆一扯，塞拉斯登时觉得手里的□□不听使唤起来，整个人被拖着在草地上画出一道弧线，□□立刻脱手，塞拉斯也被惯性甩得一直撞到了小屋的墙上，晕乎乎地滑坐在地。吃了败仗的塞拉斯目瞪口呆地看看自己的两脚又看看嘉纳希，“……她的力气好大！”
“卡特琳带着那孩子……”爱尔对身后扶着伊莱站起身的卡特琳小声说，“骑马快逃……”
“我怎么能把你们丢在这里呢？”卡特琳却出人意料地冷静，甚至向前走了一步，“嘉纳希，你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来，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嘉纳希不理会拦在前面的爱尔，朝着卡特琳伸出手去。
“不行。”卡特琳平日柔和的唇角也紧紧地抿了起来，“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为难。”嘉纳希叹了口气，“日后我会和你说明的，但现在——”
嘉纳希刚刚要伸手抓起伊莱的衣襟，突然光芒一闪，一个沐浴着月亮光辉一般的人形挡在了伊莱面前。那是一名头戴猫头鹰羽盔、手拿长弓的女性神使，挥起长弓击向嘉纳希的手臂。嘉纳希挥手一挡，女性神使便立刻尖啸一声，迸裂成一团光点飞散而去，但嘉纳希也被震得后退了少许，转向入口处的脸上也带了一丝愤怒。（*2）
“夜安，大主祭大人，愿明月愿明月的银镜映照您的眼眸，明澈心扉。您会不听卡特琳修女的话，我不是在做梦吧？”施施然走进庭院的正是米拉诺祭司，手里的圣徽刚刚散去，还留着模糊的光晕。她的左手臂下夹着至少半打卷轴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盯着嘉纳希。
“米拉诺祭司？”嘉纳希哼了一声，“你和骑士长还是那么要好，她刚刚才去我那里做客，现在你也来了。”
“佩罗？”米拉诺的嘴角垂了一下，“哦——原来您偷偷请她喝茶也不叫上我，我当然更要来参一脚了！”
“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嘉纳希的手里再次显现出圣徽的光芒，“我就慷慨地招待各位一起去享受午夜茶点吧！”
“糟糕……！！”米拉诺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塞拉斯和爱尔身边，手里急匆匆地甩开一个卷轴匣的盖子，“大家不要离开我身边——”
然而嘉纳希的神术已经完成，圣徽低啸着飞来。然而猛地一声轰鸣，月神祭司的面前光芒一闪，神术被弹开了，只留下几个渐渐消失的秘文痕迹。
“伊莉莎白？”塞拉斯认出了力场墙，高兴地叫了起来。果然，身披黑色披风的精灵法师已经站在庭院的入口，刚刚施展完秘文的手还没有放下，身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书籍。
“请不要愣着，快启动您的卷轴！”伊莉莎白一边警戒着一边朝米拉诺的方向移动，还不忘了发号施令。
“您来得真是好时机！”米拉诺这才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展开卷轴，圆桌大小的圣徽光芒渐渐在她的脚下升起，“请您快一些——”
“果然……”嘉纳希似乎突然爆发了愤怒，猛地回身对着法师举起了右手，“早就应该先解决掉你才对！”
神术生成的冰晶已经在嘉纳希的手心旋转，一时间，谁也没有来得及反应——除了一个人。
卡特琳修女就在这时扑了过去，死死抱住了嘉纳希正在施法的手臂，而法师的脚尖刚好来得及踏进圣徽的边缘。
神术轰然猛击在七八呎远处，大片草地上瞬间覆盖了一层冰霜，草叶如同被震碎的玻璃制品一样簌簌化为晶亮的碎片。而与此同时，金色的三月相圣徽光芒一闪消失，嘉纳希的眼前便只剩下庭院里弥漫的夜雾和安安静静的小屋，以及倒在小屋门口的提灯发出的明灭灯光。
而卡特琳修女则倒在嘉纳希的脚下，整个人成了一座冰雕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夜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