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异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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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祭司阁下？”伊莉莎白居高临下射过来的眼神几乎可以直接在人身上戳个窟窿。小由站在主人的肩头，炸起了尾巴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叫声。
“您可真是的，我不是刚说过，这是旅店的门口捡来的？”坐在床边的米拉诺则镇定自若地摇摇手，“我只是看到在秋风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起了怜悯之心而已。虽然她是老葛的人——”
“小、小动物？！”塞拉斯沉不住气了，一个箭步迈上前去，“她——她想要我俩的命！”
塞拉斯的手刷地指向米拉诺身边的床上。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窗帘投下几道窄窄的光亮，爬上了枕边的一对皮制刀鞘；松綠色的枕頭上铺散着略显凌乱的亚麻色头发，被拉到下颌的被子和搁在额头的毛巾遮掩了一小半的、好像洋娃娃一般的面孔，以及爬过紧闭眼睑、占据了半个脸颊的、妖异狰狞的红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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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拉诺表示愿意负责搞定城郊到沃森格市内的行程（包括找回塔鲁——它被找到的时候正在距离原处两哩左右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嚼着甜草根）以谢罪之后，伊莉莎白乐得清闲地交托了一切事务，只等一进城门就马上拜拜。可是塞拉斯似乎和月神祭司的关系变得很是融洽，一路上有说有笑，甚至缠着伊莉莎白订了米拉诺熟识的一家旅馆。午饭过后米拉诺表示要出门“收集信息”，却连扛带拖地带回来一个伊莉莎白和塞拉斯都万万想不到的人——虽然她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额头热得好像个焐着栗子的小手炉。
“——想要你们的命？”米拉诺不以为然，给躺在床上的危险猎手掖了掖被子，“怎么可能，杀害有高等智能的类人生物是会被他们的审判团追捕的。”
“您以为她脸上的烙印是怎么来的？”伊莉莎白冷冷地说，“虽然具体原因还不明白，但是您身为一名有着足够知识储备的祭司，也多少应该推断出一些什么了吧。”
“那，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米拉诺站起身来，脸上滿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对不起，我可不了解杀手的想法。”伊莉莎白板着脸，用手背推开月神祭司凑过来的脸蛋，“就算想到什么，这也属于私人事务，没有必要向您解释。”
“小由的项圈就是这个吗？”床边的声音打断了伊莉莎白的话，“我从她身上找到的，还有这些都是……”
伴随着金属和木质撞击的声响，一大堆铁蒺藜、弹子、飞刃堆满了米拉诺刚刚坐过的椅子，最顶端一个被各种写满奇怪字符的带子包裹的球形物体立足不稳，啪地滚落到了地上。塞拉斯丢下了这些之后转向伊莉莎白，举起的手里摇晃着一个不到半吋宽的红色手编项圈，上面挂着一个亮闪闪的银色小吊坠盒。小由猛地由伊莉莎白一边的肩膀蹿到另一边,有些不开心地嘎了一声，趴下身子，把头搁到了两个前爪上。
“喔，怪不得搬得我的纤腰都要断了，简直是个移动暗器库嘛！还带着秘文弹？我信你了。”米拉诺恍然大悟，同情地拍拍伊莉莎白的肩膀，“被这样追杀还是挺辛苦的吧？有没有故事可以听？”
“……给她盖好被子。”伊莉莎白不理米拉诺，接过项圈后皱了皱眉，“要是她高烧病死在这里，我们还要负责后事。”
“她这是活该。”塞拉斯撅着嘴不满地嘟囔，但还是给虚弱地喘息着的潜猎者盖好了被子，“看下次再给我遇见……”
“放心，有我在，她死不了。不过法师阁下……”米拉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轻轻撞了下伊莉莎白的肩膀，把小由吓得又逃回另外一边，“您原来是面冷心热的类型？”
“没那回事，我现在也矛盾得很。”伊莉莎白嘴角抽动两下，“是直接把她装进袋子寄到葛尔锡兰教堂门口以免以后被追踪呢，还是逼问她想要的情报然后丢给出入境机关处理，两样似乎都很有诱惑力。”
“不可以先逼问，再寄回去？”塞拉斯提议，却被伊莉莎白瞪了一眼。
“如果你想继续被教廷的人当做地图红标的话。”伊莉莎白收回目光，一边说一边拨开手里吊坠盒上精致的扣环，“你也看到了，有高层神职人员的支持，非法入境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米拉诺玩弄着脸颊边的卷发，无辜地哼着歌儿。塞拉斯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嘴，却听到伊莉莎白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伊莉莎白攥紧了吊坠盒，喃喃地说，“——不见了……”
塞拉斯看着伊莉莎白以呆然的神情把项圈重新穿过浓密的皮毛挂在闹着别扭动来动去的小由脖子上，用一根手指挠着太阳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是什么不见了。可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呻吟声响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爱尔明诺西罗渐渐睁开了眼睛，眼神却还涣散着，似乎意识尚且没有清晰。米拉诺靠近床前，俯下身在她鼻尖前面晃了晃手掌。
“小妹妹，能看到吗？可以听到我说话吗？”米拉诺将头靠近了些，“有没有觉得哪里——哇哦！！”
话没说完，一声钝响就震动了整个房间——床上已经空了，被子掀开在床脚，刚才还躺在床上的病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的医生狠狠压制在地板上。
“对待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报答的？”米拉诺嘶声吸了口气，脸上瞬间又笑得妩媚无比，虽然本人的情势比伊莉莎白对阵塞拉斯的一回合还要惨了点。塞拉斯连忙躲开伊莉莎白似乎有点好笑地瞥过来的眼神，吹着口哨望向天花板。
爱尔明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刚才从床上的奋力一跃已经将她仅存的力气消耗殆尽，红蓝双色虹膜当中的瞳孔不断地放大又缩小，最后噗通一声，身子软塌塌地倒在了月神祭司的胸口。
“哎——还是个小色狼。”米拉诺开心地戳戳怀里少女的脸颊，“怎么样，是不是全身无力，头晕目眩？要大姐姐给你治好么？”
“谁要你……”爱尔明诺还在嘴硬，却已经被塞拉斯抓着后领提了起来。米拉诺也站起了身，拍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地在爱尔明诺眼前竖起一根食指。
“你的身体被刺激性药物影响，又在冷风里呆了很久。这样相互一作用，后果可不怎么好。”米拉诺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爱尔明诺的鼻尖，“你最好还是乖乖回床上躺着，要是不听话，你身后这位小姐姐就要强行把你塞进被窝咯。”
“我想强行把她丢出门去是真的。”塞拉斯咕哝着，回手像丢一只猫一样把爱尔明诺丢回了床上。
“这就对啦。现在呢，你就好好在床上躺着等着听这两位姐姐给你什么处置。”看着爱尔明诺似乎感到屈辱万分地把脸埋在了床单里，米拉诺喜滋滋地一拍两手，“而大姐姐我呢，有事要先离开下，要治好你恐怕要等明天咯。”
说着，米拉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门口，又回头朝塞拉斯眨眨眼，“喔，差点忘了，等我回来，再仔细给你说那迦的事情。”
“您的时间安排我没有兴趣，但是你——别忘了把东西收拾好。”伊莉莎白抱起双臂看了眼塞拉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动身了。”
而米拉诺只是挥了挥手，便消失在门口。
“这么快？可是——”塞拉斯话说了一半，却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滞留的理由。
“……你们认识那个人？”塞拉斯还没想出可是什么，身后却传来了虚弱的声音。爱尔明诺撑起了身体，异色的双眼來回盯着伊莉莎白和塞拉斯，“那迦……”
“和你没有关系。”塞拉斯生硬地说，大步走到房间另一边的椅子上狠狠一屁股坐了下去，似乎跟椅子有深仇大恨一样。
“——没有关系？”爱尔明诺的声音虚弱得在塞拉斯的距离几乎已经听不到了，却异常清晰地钻进塞拉斯的耳朵，“你不想知道他是怎样去世的吗？”
塞拉斯猛地转过头，几乎把脖子扭疼了。
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塞拉斯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猛扑过去，狠狠抓住爱尔明诺的肩膀，把她拖下了床。
“是你？是你做的？我就知道！”塞拉斯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另一个自己在怒吼咆哮。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我无话可说。”爱尔明诺从牙缝里回答。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做是不是？”塞拉斯的瞳孔倏然挤成了一条细缝。怦怦的心跳声沉重又疯狂，使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小时候就可以一只手捏碎坚果壳，你想试试看吗？”
“天哪天哪，姑娘们，请不要在房间里闹得那么大声，这样会吵到其他的——”胖乎乎的老板娘敲了敲门便从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傻了一半。塞拉斯揪住爱尔明诺胸前的衣襟，提得她悬在了半空，爱尔明诺也毫不示弱地用使不上力气的手扯住塞拉斯的衣领，两个人都狠狠地瞪视着对方，似乎目光就是最大的武器一般。随后整间屋子光芒一闪，等到光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塞拉斯发现手里空了，而面前多了一堵散发着寒气的墙——冰做的墙，虽然并不厚，却完全隔断了小半个房间，爱尔明诺被阻隔在冰墙另一侧的空间里（*1）。
塞拉斯和爱尔明诺隔着一层透明的障碍怒目相视，伊莉莎白则好整以暇地放下右手，淡淡地对老板娘说：“真是抱歉，我会看住她俩的，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夫人。”
老板娘呆呆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关上了门。
“伊莉莎白！”塞拉斯转过头恼怒地叫道，“干嘛要拦着我！”
“你觉得凶手会喜欢告诉你杀人过程吗？”伊莉莎白朝爱尔明诺的方向点了点头，“还是你觉得她有精神缺陷？”
塞拉斯噎住了。爱尔明诺瞟了一眼伊莉莎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敲门声突然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推开门朝房间里探头探脑，见到了横亘整个房间的透明墙壁，嘴巴顿时张得老大。伊莉莎白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合拢五指，冰墙便化成一道光雾消散在空气中，一个水珠都没有留下。
“女士，您清单上的书我从图书馆搬回来了，请问您是要——？”小男孩回过神来，连忙小步跑进门，把背挺得笔直地鞠了一躬，伶俐地说。不过他的目光还不时地往刚才立着冰墙的地方瞟过去，好像还想再看一眼似的。
伊莉莎白来回扫视了一下仍然剑拔弩张的塞拉斯和爱尔明诺。
“你们要谈心还是打架，最好安安静静地来。我就在隔壁。”
说着，伊莉莎白从塞拉斯身后走过，离开了房间。小男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冰墙消失的地方，小跑着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异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