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最后的巡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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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不很大，却也热闹。大概是由於边境城市的缘故，混血儿随处可见。伊莉莎白侧坐在驼兔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著已经开始收摊回家的商贩，刚刚从田地裡回来扛著农具準备去喝一杯的农人，街道上跑跳追打的孩童，还有催他们早些回家的母亲。双星在天边刺目地闪耀著红蓝两色的光芒，然而似乎所有的人都对它们熟视无睹。说不定他们真的相信教廷的“ 葛尔锡兰圣星” 的说法。
不过话说回来，怎麼看都是个平淡无奇的小镇嘛——
伊莉莎白抬了抬眼皮，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翠绿色眸子缓缓扫过面前的视野。
波动——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似乎接下来要在这个镇子耗上一点时间了。
正当她心不在焉地盘算著的时候，突然地面一阵震颤，接著便是剧烈的摇动，某个方向传来建筑物崩毁的声音。伊莉莎白一怔，随即便看到有某种巨大的生物身形耸动，扬起一对巨大的翅膀用力一拍便飞上了天空。强烈的风压飞沙滚石，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是龙！
伊莉莎白滑下驼兔的背，用力拍了下它的屁股，驼兔喷了个响鼻便一路噠噠小跑而去。而身边的人们则已经是一团混乱不堪，所有的人都惊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沿著街道奔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身边跑过的人撞得好几个趔趄。
她抬头望向上方，巨大的生物已经扶摇而上飞向天空，随即又翻身一头冲了下来。
银龙。中年—— 不，也许只是少年或者刚刚成年的雌性银龙，只是体型出奇地大。几瞬的功夫判断了这头龙的年龄，伊莉莎白口中低声念起了秘文（*1），一隻手在空气中飞快地描画著。当银龙微微扬起头颅，嘴角开始洩出酝酿的龙息的时候，一个边线上佈满符号文字的红色正三角形印记也浮现在伊莉莎白的指尖。但随即她的眼睛睁大了，脚下一蹬，飞身朝前扑了出去。
一大股炽热的气体呼地冲破大气，瞬间空气中充斥著硫磺的气息。
“ 这是怎麼…… ！” 伊莉莎白堪堪避过龙息，却已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还被捲起的气流推得朝前滚了一小段距离。她撑起身体，撩起斗篷掩住口鼻，以免突然吸进太多的硫化物颗粒。银龙的喷吐应该是夹杂著冰晶的冷气或者麻痹雾气，没想到这一头银龙的喷吐居然是类似岩浆汽化物一样的灼热气体。
一喷过后，银龙拍动翅膀又一次飞上天空，风压压得伊莉莎白几乎直不起腰来。
“ 难道是混血龙？银龙怎麼会和红龙…… 不对！……” 无暇多想，趁著银龙还在天空盘旋，伊莉莎白一边爬起身来一边飞快地退到墙边并划出一个防护力场秘文。就在这时，一阵盔甲呛啷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边境守卫队赶来了。当中还夹杂著几个剑士、弓手，身上缀著的奔狼标誌标明他们并不属於这个城市的某个公会，而是四海为家的流浪佣兵。
“ 準备——” 头盔上带有羽饰的守卫长骑在马上大声下令，十多名士兵全体单膝跪地，抬起武器戒备，只等著银龙再次俯冲下来。
“ 慢著！” 伊莉莎白喝道。她注意到卫兵手裡端著的是秘文捕□□（* 2），二尺长的弩槽中，手指粗细的弩箭探出小半个身子，细密的符号和獠牙一般的倒鉤闪烁著危险的光芒。捕□□有著粗壮的筒状弩槽，发射的箭矢则是附带倒鉤和绳索的小号投枪，尺寸小巧却威力强大，所以使用范围极為广泛，用於猎杀普通的大型动物、魔法兽甚至龙类都非常有效，甚至一度被应用於对人战争。它的特点在於必有倒鉤和绳索，能够让中箭者无法逃脱，并且伤其骨肉。正因為这种残忍的特性，从诞生至今上百年,争议仍然极大。然而她这一声的尾音已经被淹没在了守卫长的命令声中。
“ 开火！” 守卫长大吼，十几支弩箭带著锐利的破空声呼啸飞出，拉著尾部的绳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带著些许光亮的弧线，全部飞向再次俯冲下来的银龙。刺拉拉鳞甲血肉破碎，撕裂的声音即使在地面上也听得极為清楚。只有一两支弩箭擦著银龙的鳞片偏了开去，其餘全部命中银龙的胸口、颈项和两肋。银龙嚎叫一声，用力挥动双翼想要飞上天空，拉得全体士兵都踉蹌不已，有的直接被拉得双脚离开了地面，而银龙身上也因為这连续的拉扯而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倾盆一般地泻在石板路上。
“ 真是白痴。” 伊莉莎白客观地评价道，指尖已经在空气中划出秘文，朝著横斜交错的绳索一弹。顿时绳索啪啪断裂，士兵们纷纷向后摔倒，银龙则像一幅断了线的巨大风箏，挟著一股颶风冲天远去，不一会儿便已经变成巴掌大的一个影子，却又如同灯油枯尽一般地悬空扑动两下，突然向下直直坠落，消失在小镇边缘处。
士兵们被这一阵劲风吹得七零八落。伊莉莎白则因為早就撑开了力场而连髮丝也没动一动，只是望著银龙坠落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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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费了一些力气才爬到了废城裡。
摆平那群吵著要分配猎物的流浪佣兵倒很容易，只要向他们说明少年期的龙鳞甲不够厚实，对於秘文的抗性也不是很强，所以不值什麼价钱，佣兵便散了。倒是守卫长生怕出什麼岔子，盘问个不停。伊莉莎白便用明格博物馆研究员的身份压住他，又说需要这头怪异银龙的血液作為样本，并借走了他的马。但自进入废城起马匹便走不了高低坎坷的废墟，伊莉莎白只得自己跋涉得辛苦异常。
“ 早知道就不赶走塔鲁了。” 伊莉莎白暗暗后悔失策，气喘吁吁地穿过残垣断壁，寻找著银龙的踪跡。此时已经入夜，蓝紫色的天空佈满繁星，一条银色的星河带斜斜地贯穿天顶，洒下几乎可以媲美满月的光。雾月（*4）好像被藏在星空的薄纱后一般，几乎要让人以為它是颗半透明的星体。红蓝双星则仍旧闪著刺目的光芒，强烈地证明著自己的存在。借著星光，伊莉莎白终於在一处残破的石墙下发现了有著崭新裂口的碎石。於是她绕了一个小弯，来到了石墙的另一面。一看之下，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几乎没人见过一个活物伤成这样—— 因為能伤成这个样子，活物也差不多就成了死物。银龙的下半身和修长的尾部掛在了城墙上，逆著光被描绘出起伏的轮廓；上半身则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被笼\\\\罩在石墙的阴影裡。周围的血跡呈现巨大的放射状，沾染了血跡的碎石大大小小滚在四周。巨大的翅膀好像襤褸的披风，其中一隻以古怪的角度弯曲著，显然是软骨已经扭断了。一隻角的根部赫然一条裂痕，鲜血涌出，像是跌落到地的时候摔伤的。胸口直至肋下歪歪斜斜地插著数支弩箭，入肉处鳞片破裂，血肉外翻，生生掀起的鳞片下可以瞧见泛著蓝紫血丝的灰色皮肤。好几根断裂的肋骨直接戳透了皮肉刺出头来，估计一两根是被鉤子鉤断，大部份倒是自己摔断的。两肋还在微微起伏，却已经是急促轻微。银龙如同毫无生气的一顶破帐篷，似乎眼看著它就萎靡下去。
伊莉莎白轻轻叹了口气，这头银龙看来活不了了。她提起斗篷的下摆，踏过一地粘稠的龙血，在银龙的头颅旁边蹲下身去。她贴在银龙的耳孔边，语声几乎低不可闻地讲出一句龙语（*4）。
“Wan hen detian ti melk hegin 。Nak，Wane kem’an Thas en？”
过了一会儿，银龙毫无反应。伊莉莎白微微苦笑，起身便準备离开。但她刚刚踏出一步，便觉得有个甚麼冰冷的东西突然缠上了自己的左脚脚踝。惊异之下回头一看，刚才银龙身躯躺倒的地方竟然趴著一个大活人，那家伙正握紧了一隻满是血污的手，脸上也粘得脏兮兮，眼睛却好像反射著光一般死死盯著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吓了一跳，挥手便要丢一个秘文。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头银龙还有力气动弹，在重伤将死之时还会变成人形。况且手上的力气还真不小，脚踝都有些隐隐作痛了。但还没等这个秘文丢下去，便听到一阵诡异的咕嚕声。
“饿………………”
银龙紧紧抓著伊莉莎白的脚踝，从牙缝裡挤出一个单字，脸直接朝地面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最后的巡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