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海的记忆-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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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伽那伽，陪我玩捉迷藏好吗？”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那伽，叫我爸爸！”
“為什麼？”
“你看隔壁迪拉大叔是小霍里的爸爸对吧？赫里森老爹是丹尼的爸爸是不是？我也一样啊！快叫爸爸！”
“才不是呢，那伽大笨蛋，那伽大笨蛋！”
“混账丫头片子！又往后门巷子裡钻！看我抓到你……”
“嘿嘿，藏在这裡那伽一定找不到……哎呀哎呀！别扯我的耳朵！那伽我输了，我输了快松手！”
“——快松手……咦？梦？”
塞拉斯猛地弹起身子，怔了几秒鐘才发现并不是身处熟悉的街巷，身边也没有那伽。视野里是一片黑白的景色，身边围绕著无数影影幢幢、高低错落的模糊轮廓。塞拉斯用力揉揉眼睛，才想起伊莉莎白以给小学生讲解加减法的口气说明过的”黑暗视觉”。
“不好！”塞拉斯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左右四顾，还好伊莉莎白就横倒在一步远的地方，仍旧是沉睡不醒的样子。塞拉斯急忙扑过去拖起精灵的身体上下看了几个来回，“没摔坏吧？！还活著吗！醒醒，醒一醒啊！”
塞拉斯摇著伊莉莎白的肩头，却迟迟没有回答。细看之下伊莉莎白虽然仍旧紧闭著眼睛，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四肢也不像有奇怪的扭曲。塞拉斯有点沮丧，但还是轻手轻脚地把伊莉莎白仰面平放回地面，“不醒也就算了，要是摔坏了什麼地方……说起来……”
塞拉斯终於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在下落的途中突然被一股力量向上托住了一般，耳边的风声骤然减缓，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展开了一个羽毛形状的秘文式……
“就是这个吗？”塞拉斯盘腿坐在地上，将右手举到眼前。那是一枚朴素的、好似一枚羽毛环抱著手指的戒指，正是伊莉莎白在出发前给她套在小指上的。并不是金银之类的贵金属，但却打磨细緻，纹理清晰。不过似乎它带来的效果只持续了几秒的样子，所幸餘下的高度还不足以致命，只是失去意识而已。（*）
“居然还做了那样的梦啊……那迦……该死，我真没出息！”塞拉斯懊丧地抓抓乱成一团的捲髮，低下头却突然发现伊莉莎白的斗篷一动一动，再一看，原来是小由吃力地拖著一根永燃火把从斗篷的内袋裡钻了出来。黑白的视野顿时覆上了一层火焰的暖色，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塞拉斯不由得瞇起了眼。小由抬头盯著塞拉斯的脸看了看，丢下火把顺著塞拉斯的靴子跳到膝头，再爬到肩膀，塞拉斯便感到一只带著点温热的肉乎乎的小爪子拍上了自己的脸颊。
“小由？干嘛……怎麼湿乎乎的？小由你也会尿床？”塞拉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把肩头的小由捧到手上，但随即发现那液体的来源是自己的眼角。不知什麼时候，自己竟然哭了。
小由歪头翘了翘胡须，明显是一副揪住了人小辫子的表情。塞拉斯顿时火起，跳起来大嚷大叫，”谁哭谁小狗！我从六岁就没再哭过了！不对大概是七岁？反正就是大概那个……时候……起……”塞拉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啊……好像前天才哭过……”
“好像在你主人面前就净是做些很丢脸的事啊！”塞拉斯重新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根，”虽然有时候不想被小看稍微嘴硬下，最后还是一不小心就露馅……”
小由只是抖了抖毛之后开始专心抓痒，似乎没有注意听的样子，只是转动了一下半圆形的耳朵。
塞拉斯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转过去托腮看著仍旧熟睡不醒的伊莉莎白，”不过你主人睡得也真是熟啊，怎麼都弄不醒！”说著戳戳伊莉莎白的脸颊，引得小由不高兴地叫起来，抱住塞拉斯的手腕想把它从主人脸上拖走。当然这点力气并没有起到什麼作用，倒是塞拉斯自己突然想起什麼一样，腾地站起身来。
“在这儿发呆也不是办法！”塞拉斯双手用力拍拍自己的头，“往前走走说不定能发现点什麼，你说呢？”
小由似乎有点吃惊地竖起两隻小耳朵，而塞拉斯却早已抓起地上的火把插在腰间，费了点功夫把伊莉莎白的身体歪歪扭扭地拉上了后背，活动了一下脚腕，“好，前进！”
火把由於被抬高而照亮了更多的空间，塞拉斯才发现身边那些灰白的轮廓原来是一尊又一尊的白色石雕像，全部是形态各异的龙，被魔法火焰描绘出淡淡的橘黄色边缘。有的比塞拉斯还要高出一倍，也有的只有巴掌一般大；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则安静地俯卧。这些雕像被密集地安插著，却在中间空出一条道路，似乎是欢迎著谁踏上来一般。
“嗯，看起来就是这样……”塞拉斯定了定神，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小由似乎有些抵抗地弓起了背，但仍然迈开短短的小腿跟在了后面。
很快，塞拉斯便发现这是一条略微呈下坡的螺旋形通路，似乎是通往这堆雕像群的中心。雕像有的还保存完好，甚至还能够看到表面有著隐隐的雕刻花纹，有的却已经残破不堪，缺头少脚、满身裂隙。但无论新旧，头部尚且完好的雕像眼睛总是朝著中间道路的方向，穿行在这些雕像当中的塞拉斯总觉得一对一对眼睛都在审视著自己。
“这样可稍微有点不舒服啊……”塞拉斯压下心裡毛毛的感觉，咽了一口口水，“故意的麼？”
一路小跑在塞拉斯脚边的小由歪了歪头，简直就是在说：“你说呢？”
“哎，要是伊莉莎白听见我这麼说，一定会讲上好久这群雕像是怎麼来的，有什麼用，最后还要骂我是个白痴……”塞拉斯决定把注意力从四面八方的目光上移开，故意提高声音，“虽然是啰嗦了点，但是一边听一边走至少不用这麼在意这些诡异的头……呀！！”
“疼……”塞拉斯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后退几步腾出一隻手来捂住了额头，“我没看路，你怎麼也不叫住我呢！”
小由却偏过了头，一脸活该的表情。立在塞拉斯面前的，是一尊一人高左右的雕像——实际上，是一头还不到一呎高的龙雕像，站在了一根毫无装饰的石柱上——塞拉斯的额头正好狠狠地撞在了龙的鼻尖上。道路已经是尽头，雕像密密匝匝地围出了一小片圆形的空地，这尊雕像就孤零零地立在正中。
“这个是……？”塞拉斯抹去眼泪，定睛细看面前的雕像。这头还不到一呎高的龙的有著优雅的颈项，双翼向内环抱，尖端微微交叠；两隻举到空中的前足也掌心向下交叉在一起，似乎在保护著什麼东西一般。从以精细的微妙弧度弯曲的尖角开始一直到踡曲的尾端，整个雕像形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
这是一头银龙。
“这个雕像，好像……”塞拉斯喃喃地说，不由自主地朝著这尊石雕银龙伸出手去。但还没等碰到雕像，塞拉斯便觉得它突然间如同熊熊的熔炉一般热了起来。
“烫！这到底是什麼？”塞拉斯被吓得向后一跳，沿著银龙身上的浅\\浅\\纹理蔓延开来的金色线条就如同沿著计划好的线路飞驰一般，沿著石柱滑下地面，铺满塞拉斯刚刚穿行过的道路，冲进雕像的隙间，延伸出道道漂亮的弧线——如果能够从正上方看过去，正是描绘著一个以完美曲率线条构成的海螺。不过两三秒鐘，这个略微呈现著球体内部形状的空间已经笼\\罩上了淡淡的光辉。
而银龙像的面前，也闪动起了一团光芒。随著这团光芒闪动著越长越大，一个金色的人形轮廓侧影渐渐显现出来，如毫无重量一般地飘浮在半空中。
这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女性。她发光的髮丝看不出长度，层层叠叠地围绕在身畔，几乎挡住了半个身体，就如同温和荡漾的金色海波。她的身体在空气中慢慢旋转，终於面对著塞拉斯停下来，但长髮仍旧如同海涛般飘动不止。她金色的眼瞼紧紧合拢著，但塞拉斯仍旧觉得，一道摄人心魄的目光正在刺穿自己的身体。
塞拉斯呆在原地，睁大了眼睛望著这个金色的人形，连脚步都无法挪动。
“我亲爱的……哟……好久不见了……”
女性终於开口，声音伴随著海潮的迴响，盖过了几个单字的音节。这声音似乎有著巨大实体一般，推得塞拉斯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仿佛真的有一道巨浪扑面而来。
“什麼好久不见？”塞拉斯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却摸不著头脑，”你到底是什麼东西……不对，什麼人？……好像也不对！”
女性却不理会塞拉斯，只是兀自吐出模糊而断续的低语：”我已经等了……百年……”
还没等这句话的尾音散去，女性突然动了。她的身体如同某种游弋深海的动物一般在空气中打了个迴旋，以优美的流线朝著塞拉斯浮游而去。塞拉斯似乎可以听到如同击水一般的声音。还没等仔细分辨这声音是真是幻，便感觉自己猛然间被一股温暖的水流冲击包裹，耳朵里灌满了喧嚣的海浪声——
——静。
塞拉斯终於惊惑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却发现满眼是明亮温暖的金色，自己如同飘浮在金色的水体之中。一大捧气泡从嘴裡钻出来，发出汩汩的声响，飞快地窜向头顶，消失不见。但这裡全然没有水下的窒息感，反倒觉得呼吸无比地轻鬆，连身子都要飘散在水裡。水波如同摇篮一般温柔地涌动，耳边似乎响起悠远绵长、催人入眠的歌声……
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水流袭来，几乎要把人拋出去一样。塞拉斯瞬间惊醒，感到双脚再次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身体的重量又全都回来了。
“……怎麼回事？！”塞拉斯好像刚从水裡爬上来的大型犬一样用力甩甩头，有点恍惚地把两手举到眼前晃晃，又扯扯头髮和胸前的衣襟，却发现没有半点湿润的感觉，“又是梦？”
塞拉斯刚想用力掐一下自己的脸颊，才发现哪裡不对劲——背上早已空无一物。
“伊莉莎白？！哪去了？什么时候……”塞拉斯慌忙四下张望，哪裡还有一点伊莉莎白的影子，就连小由也不知什麼时候不见了。
“是梦才怪！”塞拉斯扯著头髮，猛转身指著刚刚又打了个圈原地返回的不明人形，“你，你这……你到底是什麼东西！！”
早已游回银龙像前的金色女性背对著塞拉斯，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眼瞼在以无比缓慢的速度睁开，露出眼底如同流动的黄金一般的顏色。终於，那对瞳仁缓缓流转，盯在了塞拉斯身上。
“你身上，有著……的气味。”
以混杂著涛声迴响的声音吐出断断续续的词句后，女性又缓缓合上双眼，一切动作尽数停止，唯有金色的髮丝不安地翻滚涌动，就如同风雨来临前的海涛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海的记忆-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