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者》九命猫妖

12、真相

　　“恶灵退散！”空中传来一声喝叱，我努力睁开眼，看见一道闪电直刺而来。那闪电初时仿佛在无限远处，但转眼即至跟前，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张符纸。
　　“他”见了符纸，竟咆哮着欲用手臂去隔挡。符纸却犹如有生命一般，不避不让，直扑向 “他”的身体，只听“咝咝”几声，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弥散开来，我连忙捂住口鼻。
　　咦？我什么时候可以活动手臂了？想来是方才的符纸起了作用，令这怪物松开了束缚我的力量。再看怪物，只见“他”嗷嗷叫着，状似十分痛苦。
　　我不敢耽搁，赶忙手脚并用，向后连退几步。
　　这时，我听见后方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愈见明显，似是有人穿越重重黑暗，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我扭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彰现其形。
　　“时真！”我惊喜地叫道，心中从未有过如此的喜悦。
　　时真冲我点点头，在我身边站定，默默地注视着还在痛苦挣扎中的怪物。我从地上爬起来，与她并肩站立，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他”双手抱头，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不时昂起头发出一声撕裂的长啸。
　　我不忍再看，转向时真，见她坚毅的脸上也似有怜悯之色。
　　“时小姐？高先生？你们在哪里——”沈丽君的呼声远远传来。
　　在地上挣扎的怪物蓦地一震，抬起头，那残缺的眼中，竟有泪水滑落。
　　我大吃一惊，看向时真，时真也一脸的嗟叹不已。
　　只听得沈丽君的呼声越来越近，“他”停止了挣扎，只是怔怔地望着时真，带着满脸的绝望与悲戚。我的心没由来地一酸，撇过脸去，不愿再看。
　　只见时真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竖起二指立于胸前，嘴唇微微翕合几下，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瞬间罩住了“他”整个颤抖的身躯。
　　待我将遮住眼睛的十指拿开，竟意外地发现怪物消失不见了！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趴在原地，他全身颤抖，犹自喘息不已。

　　笼罩周围的黑暗逐渐散去，我发现我们仍置身于沈丽君家灯光明亮的大客厅内，墙上的时钟刚好指着十点五分——虽然在我看来，这五分钟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一切都似乎与灯熄灭前没什么两样，但客厅中却多了一个“人”。
　　“是你？”沈丽君一脸的愕然。
　　“是我。”他缓缓地答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苦涩与落寞，“你想不到还会见到我吧？”
　　（“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问时真。
　　时真：“嘘——大人说话小孩子听着就可以了。”）
　　“骗人！”沈丽君惊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爱你！”他回答道，“你说过，我是个穷小子，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串钻石项链，根本没法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你还说，如果我能送你一串像样的钻石项链，你就跟我回去。”
　　沈丽君面色一僵，眼神不自觉移至旁处。
　　“所以我一直到处打工，只为了送你一串项链作生日礼物。为了凑足钱，我甚至还去医院卖过血！”
　　“可是你，你根本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他的眼神痛苦，仿佛无法直面鲜血淋淋的回忆。
　　“我在你家门口等到半夜，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你和那只猪一起回来！我看见你当着我的面吻那只猪，只因为他送了一辆保时捷给你当礼物！”
　　（“该不是载我们过来的那辆吧？”我问时真。
　　“好像是的。”时真说。
　　我俩异口同声：“真倒胃口！”）
　　“等一下！”沈丽君争辩道，“阿杰，当时我真的没看见你在那里，我……”
　　“看见了又怎样？！”名叫“阿杰”的那个“人”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看见了，你会跟我走吗？？？”
　　他的眼中噙满泪水，表情是那样的受伤：“那时我就知道了，丽君，你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怎么听着这段台词很耳熟呀？”我小声问时真。
　　时真点点头，表示同感。）
　　“所以这次，我想带你走。丽君，你还戴着我送的钻石项链，你也是爱我的对吗？”他边走边逼近沈丽君，“走吧，跟我一起走吧……”
　　他一把扯住沈丽君的手，她便拼死挣扎，可那手却像被钳住一般，根本无法挣脱，只好一声接一声地尖叫不已。
　　“哎，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吧？”我不无担忧地问道。
　　“哼，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让她受点教训也好。”时真轻蔑地说。
　　“不会吧？”我大惊，没想到时真竟有如此狠硬的一面。沈丽君固然讨厌，但毕竟罪不致死，时真竟然见死不救！
　　“哎，她要是死了！那咱们的薪酬不就拿不到了吗？”情急之下，我口不择言道。
　　“唔……”时真眼皮一跳，就这个问题开始沉思。看来她的金钱观与道德观正陷入一团混战中。
　　我担忧地看向沈丽君，她立刻扯着嗓子叫道：“高永！我请你来是做什么的？高永！你还记得你答应我帮的忙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曾于酒吧中答应过她什么，可是，这招行得通吗？慢着，为什么她先前就能预料到这样的情形，而请人帮这个忙？着实有些古怪。我高永人是反应慢点，但不代表我是傻瓜，莫非，这是一项阴谋？
　　我在这边搜肠刮肚地想，沈丽君已在那边暴跳如雷，她嘶声叫道：“高永，你这个白痴！再不救我，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叫那只叫“阿杰”的鬼给堵上了。眼看着她一张俊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继而有向紫色发展的趋势，我不由得停止思考。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沈丽君搞不好真被他拖成冤死鬼。
　　于是，我犹犹豫豫地按照沈丽君先前教授的那样，向阿杰叱道：“你已经……”
　　时真身子一震，连忙向我道：“不要说！快住口！！”
　　可惜听见她的话时，剩下的话我已经说出口了：“……是个死人了。”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是个死人……是……死人……死人……”
　　空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一时间，沈丽君家金碧辉煌的客厅竟空洞寒冷得如同四面环山的谷底。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们面面相觑，被动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危险。眨眼间，空间再度开始扭曲收缩，每个人的耳中都充斥着振聋发聩的噪音，令人头痛欲裂。在这如同超声波一样尖锐的噪声中，我们眼睁睁看着阿杰开始变化。
　　他身形不停膨胀，苍白的皮肤开始崩裂，黝黑而巨大的身体自他体内生出。背上的皮肤不停地向高处拱起，只听“嘶啦”一声，两副如翼龙般黑色的翅膀挤了出来，哗然展开，合长竟达四五米。他伸出两副利爪，揪住头，不停地摇摆，于是一个丑陋狰狞的脑袋逐渐从阿杰的头中被拔/出来。当他完成了全部的变身动作，脚下就只剩下阿杰的衣物与残骸，仿佛刚刚完成一次蜕皮的全过程。如果说我先前碰见的阿杰只是一个恐怖的写实尸体的形象，那眼下这个，已完全进化成超现实主义画家笔下令人作呕的怪物。
　　那怪物将头一昂，睁开眼睛，幽绿的瞳孔在灯光折射下散发出令人厌恶的邪恶感觉。沈丽君几欲昏死过去，我也吓得魂不附体，再看时真，她的脸也变得惨白。
　　我想，看来这下真的碰见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