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自卑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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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是——金伯莉·查理斯。
但是却没有人叫过我金伯莉。那些人，包括我的父亲和妹妹，给我取了很多不同的名字：金伯莉小姐、查理斯女士、大小姐、主人……纵使这些名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却没有人单单叫过我“金伯莉”。
我看着每一个人对着我的样子诚惶诚恐，我也曾听到他们在背地里说着我的坏话，但是我都忍了，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我活该。
因为我是个怪胎，生下来就失去了走路的能力的怪胎。
我把热汤打翻，把华美的菜肴全部洒在地上。但是我得到了什么？我的衣裙湿透了，侍女惶恐地跪下来，替我收拾着残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根本不敢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啊！我兀自在心里期待着，拜托你，和我说一声“没关系”就好了。
“玛莎，抬头看着我……”我知道我在说着这话时，究竟是有多么的无助。
她顺从地执行了我的指令，她清澈得如同湖水的眼睛看着我，但是我从里面看不到“爱”这种东西，我看到的只是无尽的惶恐。为什么要这样怕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玛莎，你讨厌我吗？”
她重新低下头，用细若蚊鸣的声音回答：“小姐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骗子。我笑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狂笑，我看见了玛莎的大眼睛里堆砌着恐惧与厌恶，我当然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多么令人厌恶，让人感到恶心。但是，我现在拥有的，也只有这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谎言。我只能挥霍着这种，冷冰冰的爱意。
我已经绝望了，对这个世界，也对我自己。
我把自己锁在一间小小的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写着我歇斯底里的心情，那些病态的句子组合成的文字，一篇一篇托人送去报社，然后一篇一篇的刊登出来。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出这间禁闭的黑屋之时，我却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的，是两份不一样的报纸。一份是正版的，另一份则是我一直在阅读的，父亲专门为我制作的报纸。
我讨厌这样的“特殊关照”。
我发疯似地撕了所有的文稿，然后看着侍女把它们慢慢扫进燃着烈火的炉子，看着我从前视为生命的文稿，慢慢化成了灰——正如我的希望。我曾经不断地靠药物来催眠，身体愈加地消瘦下去，而在这个时候，我看见父亲和妹妹都在读同一个人写的文章——那个人就是吉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写的每一篇文章我都不会错过，看着他那富有生气的文字，我心里便是一阵刀绞似的抽痛——多么强烈的讽刺啊！一个充满着阳光的年轻人，和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谁都知道哪一个更好。
我让父亲想办法把吉姆约到伦敦，再让安把他带到我的房间里，然后，和他正面对峙。
“父亲和妹妹都很喜欢你的东西，吉姆。”我平静地说，“你一定觉得很自豪吧？”
“我不知道。”他有些紧张，“伯爵可以欣赏我，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是我从来没有自傲过。”
“哦？”我摆弄着袖口的花边，笑了笑，“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我骄傲自大了？”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愠怒道，“嘲笑一个废人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吉姆先生！看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可怜虫，再看看你自己——你一定觉得很高兴是吧？你拥有了那么多东西，说不定下一秒伯爵就会收你做养子，然后继承他的全部财产，你肯定觉得很高兴不是吗？是啊，你确实有权力高兴啊！而我呢，我被剥夺了走路的权力，被剥夺了被爱的权力，被剥夺了愉悦的权力……你一直在折磨我，很舒服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大约是找不到说话的理由。
“滚出去。”我冷冷地下达了指令，“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他很快地离开了我的房间，泄愤似的重重摔了门。
我急促地呼吸着空气，想让自己快一点平静下来，但是这无济于事，我用手支撑着轮椅的扶手，用尽了权力——我想站起来。
很快，腿一软，我倒在了满是废稿的地上。我哭着，四处乱扔着那些稿纸，它们像是无力的雪花，在空中软绵绵地晃了几下，就重新落在了地上。有几张稿纸沾上了火焰，接着，火势逐渐增大，烧灼着我的裙摆，让我的眼泪慢慢在逐渐升高的温度中蒸发，干涸在脸上。
啊……死神……恐怕你已经是全世界最爱我的那个人了吧。
我看着面前的黑衣女子慢慢走近，我闭上了眼睛。
“金伯莉，睡吧，一切都过去了……”
终于……有人叫我，“金伯莉”这个名字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自卑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