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传奇》碧海明月心

3、山中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药田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几个族人相携到田边的凉棚里休息。
　　一个中年人突然鼻翼抽动：“什么东西？怎么一股甜甜的味道！”
　　另一个笑着从木桌下拿出一个瓦罐：“鼻子倒真灵！是枫糖水。我家樱桃今天进山了，她母亲让我带来，等她下山的时候喝。”
　　“哟，那得等到下午了吧。这些孩子进山肯定要玩到尽兴才会出来的。”
　　“是啊！”几个同伴附和几句，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樱桃父亲抬头向药田东侧高大延绵的金翅鸟山望了望，也加入了谈话当中。

　　*****

　　夏末的阳光穿过层层枝叶，在满布落叶的草间投下一个个金灿灿的光斑。高大的树木阻挡了外界的炎热，走在林间只感到阵阵清凉潮湿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萦绕鼻间。
　　玉婆罗一行人已经停了下来。除了苦槐和七叶，所有人都面带倦色，尤其是狼牙更是气喘嘘嘘，因为他背着雨燕走了不算短的路程，不过被他放下来的雨燕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可是坚持到实在走不动了才让狼牙背的，可惜这“短短”的休整仍不能让她恢复过来。
　　苦槐让其他人席地坐下休息，自己带着几个水囊到不远处的镜河边打了水给大家。每个人都大喝一通，顿觉满口甘甜清爽，似乎身体的疲惫都消退了不少。
　　“幸好每个人只有一次开蒙礼，如果再多几次，非要了我的命不可。”雨燕瘫靠在玉婆罗身上，有气无力地哼哼。
　　众人听了都不由笑了起来。
　　双胞胎之一的白杨突然又想起前面说过的话题，挪到玉婆罗和雨燕旁边问道：“我听说几年前去世的红柏嬷嬷曾经照顾过你们对吧？”
　　玉婆罗点点头回道：“是啊，我在温房一直是红柏嬷嬷照顾的。”
　　白杨眼睛亮了亮，刚张开嘴，他弟弟白桦已经抢着问道：“听说红柏嬷嬷是那迦长老的家人，她有没有讲过那迦长老的事情？”
　　玉婆罗皱皱眉头，望着双胞胎一脸期待的神情，遗憾地说道：“红柏嬷嬷的丈夫是那迦长老的弟弟，嬷嬷只说过他们家每一代中都有一个人用传说中的神灵为名，那一代就是那迦长老——龙神，还说那迦长老四十岁就获得武师身份，是个很厉害的人。别的就没什么了。”
　　“噢——”双胞胎失望地长叹一口气，双双垂下了肩膀。
　　“得了，玉婆罗知道的还没有你们多呢，别说这个了。瞧，蕙兰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们也去看看吧，快走！”雨燕站起身来，拉起玉婆罗向前奔去。
　　蕙兰、樱桃正围着一棵枯树打量。
　　这棵树枝干深褐近黑，与周围十数人高的树木相比也不算高大，但却胜在粗壮，树干约有五人合围之数，枝杈伸展出去极为广阔，临水一侧甚至探到了水面上空。树下几乎没有泥土，全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好像这树就是从石头中挣出来似的。四周的树木似乎也远远避开了它，加之它比别的树更靠近水边，却光秃秃空无一叶，便显得尤为怪异与引人注目。
　　“这是什么树啊？好像已经枯死了。这么粗，看样子得有好几百年了。墨竹，你认得出吗？”樱桃高声问着在育苗园工作的墨竹。
　　墨竹拽着另两个伙伴鹈鹕和鹞子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树皮，摇摇头道：“看不出。有叶子还好认一些，从叶片形状、树冠层次到花果都可以加以分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实在不好认。”嘴里对樱桃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樱桃身边的蕙兰。
　　蕙兰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又瞄到身边樱桃那一副忍笑的模样，不由得恼羞成怒，狠狠给了墨竹一个白眼。偏那一眼在墨竹看来含嗔带媚，心下更觉欢喜，竟看得挪不开眼，逗得樱桃扑哧笑了出来。
　　还是鹈鹕不忍见好兄弟这般傻笑模样，轻咳两声，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眼角却瞄到几步外有光亮一闪而逝，忙手指着那处叫道：“看！那是什么？亮晶晶的！”
　　雨燕正在一旁看戏加偷乐，玉婆罗厚道一点，顺着鹈鹕的话接道：“是吗？在哪里？我们去看看。”一边扯着雨燕走开。
　　鹞子已经找到那处光亮所在，笑着对大家说：“不过是石洼里的一点儿水，太阳光一照，才晃了鹈鹕的眼睛。”
　　两人近前一看，原来从枯树到河边的这片岩石上，可能因为风吹雨打，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洼。由于没有树荫遮挡，被太阳直晒的坑洼都是干涸的。只有其中一个有点长圆大概半指深的石坑里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团葡萄大小的水。
　　雨燕翘鼻一皱：“水珠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呢？”
　　玉婆罗白了她一眼：“你是来干嘛的？是来找蝉翼藤，不是来挖宝的。而且，”她伸脚比了比，“你看这石坑像不像人的脚印。”
　　“哪里像啊？没看出来。”雨燕没了兴致，心不在焉地回道。
　　“可我越看越像啊！”玉婆□□脆脱了鞋，把自己的右脚踩进那个石坑，竟是正正好好严丝合缝。
　　雨燕瞪圆了眼睛：“竟然大小正好呢，奇怪，刚刚怎么看也不像脚印。我也来试试。”她也脱了鞋，光脚踩进去，却被硌得哎哎直叫。
　　鹞子也看得啧啧称奇，正要招呼其他人来细看时，苦槐走过来招呼大家：“休息好了吗？别玩儿了，先把蝉翼藤找到，然后随你们怎么玩儿，只要天黑前下山就行了。”
　　众人一片欢呼，狼牙和双胞胎更是大叫：“苦槐大哥威武！”
　　苦槐没好气地说：“少奉承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找蝉翼藤是假，出来玩儿才是真！赶紧走！找不到可别想玩儿！”
　　大家说笑着集合，玉婆罗和雨燕急忙套上鞋子赶上前去。
　　阳光照在这片岩石上，那个曾经有水的石坑也和周围的坑洼一样干涸了。微风一吹，那坑边缘的岩石居然瞬间沙化，变成粉尘被风卷的干干净净。原本脚印样的石坑却是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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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槐带着大家沿着河边往上游走，一边走一边说：“蝉翼藤喜水又喜阴，离河边不会太远，往大树的背阴处找找……喂！鹈鹕，别离河水太近，这镜河看着不深，其实下面有不少暗流、急流，转过那个弯不远就是个瀑布，你要是掉进河里，恐怕要到十几里外去捞你了。”
　　哄笑声中，十二个人分成四组，一行人慢慢散开。
　　七叶叮嘱大家：“不要走太远，找不到就换个方向，听到集合的哨声就回来，注意听河水的声音，分不清方向了就往水声这边来。”
　　玉婆罗和雨燕两个最小的自然跟着苦槐，幸好玉婆罗身形灵活体力充沛，不用苦槐照顾，还能帮扶一下雨燕，让苦槐聊感安慰。
　　可能老天也觉得苦槐今天过得不容易，决定帮帮他，三人走了不久，就发现了攀在一株大树上的蝉翼藤。雨燕欢呼一声，接过苦槐递过的短刀，笨拙地砍下一截蝉翼藤，玉婆罗帮她收进自己背的枇麻挎包里，三个人便兴高采烈往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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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七叶带着樱桃和蕙兰走在一处。
　　七叶用长弓拨着脚前的长草，一边对两人说：“跟着我走，注意脚下，小心别崴了脚。”
　　当走近一棵红花槐树时，七叶却突然停下脚步，一伸手挡住两人。
　　“怎么了，七叶姐？”
　　“好像不太对劲，怎么一点鸟声都没有。”七叶警惕起来。
　　忽然，一个金褐色影子从槐树后窜出，吓了三人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只小猫样动物。它背上布满黑色斑点，一双金黄眼睛，额上有个奇异的突起，对着她们打了个无声的呵欠，轻巧地蹦跳着向左边的树丛中奔去。
　　“这是什么东西？七叶姐，我们追上去看看。”樱桃素来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此时不禁眼神发亮，提步就追了过去。
　　七叶心下犹豫，那动物看着眼生得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体型娇小，看起来危险性不大，自己应该应付得来。见樱桃已经跑出几步远，赶紧拉着蕙兰赶上她：“等等，我们一起去。”
　　三人追着那猫样动物跑出很远，却突然之间失去了它的踪迹。
　　“怎么不见了，到哪儿去了？”樱桃左右看看，满是失望。
　　“算了，别找了。我们已经走偏好远了，回河边去。”七叶心中始终不太安定，决定马上回返河边与大家会合。
　　“好，听七叶姐的。”蕙兰对还要说什么的樱桃轻轻摇头，示意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樱桃吐吐舌头，两人跟在七叶身后按原路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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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槐在河边吹响了哨子，这种哨音清脆，可以传出很远距离。
　　等待了片刻，狼牙、白杨、白桦、鹈鹕和鹞子先后赶了回来。
　　不见墨竹的身影，苦槐扬眉看向与他同组的鹈鹕和鹞子。鹈鹕赶忙解释：“墨竹知道七叶姐她们那个方向，去接七叶姐去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他想接谁。
　　苦槐正准备再次吹哨催促七叶等人归队时，却猛然听见林中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叫。
　　众人大惊。苦槐飞身射向林中，口中吩咐：“所有人呆在这儿别动。”话音未落，人已几个纵越消失不见。剩下几个年轻男子迅速将雨燕和玉婆罗围在中间，狼牙抽出猎刀紧紧盯着树林的方向。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墨竹独自走在林中，边走边叫着蕙兰等人的名字。不知不觉就到了那棵红花槐树前，“奇怪，明明是这个方向，怎么没看到人呢？”
　　墨竹站在树下，看到左边似乎有人行走过的痕迹，正犹豫要不要向那个方向接着找时，却听到树后隐隐传来压抑的呻吟声。他心中奇怪，便小心地绕过大树看去，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惊出了浑身冷汗。
　　只见几棵红花槐树围绕的空地当中，趴着一个人形物体。它赤身裸体，有着人的头颅躯干和四肢，可是浑身泛着淡蓝色，后颈生着几根短短的骨刺，四肢上布满细细的鳞片。更为诡异的是，随着它时断时续痛苦的低吟，那骨刺慢慢缩小，鳞片渐渐消失，蓝色也越来越淡，似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变成人的模样。
　　墨竹屏住呼吸，努力抬起僵硬的腿脚缓缓向后退去，终于退回了树后。他心底微松，刚一回头却猛然对上了一双金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