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安宁》大风刮过

16、第十六章

　　我和荀隁道别的话是最简洁的“再见”“早点休息”，然则我既没有早睡，也没有睡好，老忍不住回想傍晚吃饭的事儿，想我有没有说错话，表现得怎么样。

　　我知道因为坐办公室久的原因，我有点驼背，特别是坐下说话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弓背，脖子前伸，一伸一伸，略显猥琐，吃饭的姿势不够文雅，还喜欢在咀嚼东西的时候说话，貌似我这样做了……今天的菜里还有鱼。我吐刺的时候……

　　其实，最要命的是……我一想我盯着荀隁胸口那件事……啊啊啊啊……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

　　为什么我就那么脑残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的，似乎还做了点梦，但都是支离破碎，跟电影的花絮散镜头一样，一晃而过。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记得，我梦到了好几次，荀隁在和我说：“玉与人有缘。”

　　每次场景都略有不同，有的是我和他都站着，有的是我和他都坐着，有的在室外，有的在室内。每次貌似还都有点不同的地方。我这么一回想，印象反而越来越模糊。

　　只记得有一次是还原回了岫玉原石跟前，荀隁说的是：“玉与人有缘，有缘才能遇见。”

　　还有一次是在那幅画底下，荀隁说：“玉与人有缘。这画有好几幅，想不想看其他的？”这是把真实场景里他的几句话拼凑到一起了。

　　我敲敲头，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热，又摸出两个鸡蛋，刚要拿煎锅，手又缩回去，跑到穿衣镜前照了一下。

　　大婶，看你那优越的小肚腩，早饭还吃两个煎蛋，真嫌自己的脸型跟煎蛋的形状还不够神似哈。

　　我改取出小汤锅，只把一个鸡蛋丢进去煮，多士炉里也只塞了一片面包片。

　　吃完早饭，我又去穿衣镜前照了一下，好像心窝里有什么正要觉醒般的感觉。

　　如果不是现在很穷很穷，我有种立刻抓起钱包冲进化妆品店，再去报个瑜伽班的豪情。

　　我很悔恨，为什么我到了快30岁，才醒悟要把自己拾掇得对得起社会一点？回想被我浪费掉的青春，我就恨不得挠墙。

　　我实际上常常暗暗羡慕过哪些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会泛酸，说，都是化妆化出来的，本人不见得多好看，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整容的，事实上我知道自己化了妆也到不了人家那样，更偷偷YY过自己如果削削脸，垫垫山根，打打美白针之类的，会是什么模样。

　　想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还是这样呢？

　　是因为我从来都是想，没有做。

　　如果我是像潘家园里挽着霍元元的那个美女那样，和荀隁出去就不会……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好像是有个事儿来着，到底是什么？

　　吃完早饭，已经11点多了。手机有了短信提示音，我立刻冲过去抓起，不是荀隁。

　　但我终于想到那个事儿是什么了……

　　霍元元：『快到了没？』

　　苍、天、啊！

　　羊蝎子的事情忘精光了。

　　我飞快回复：『不好意思，堵车了，刚才还坐错了站，要等一下。真是的，怎么不是上班高峰期了还堵车。』然后赶紧套上T恤仔裤，拿梳子刨两下头发，踩上鞋奔出家门。

　　还好，路上还算顺畅，不到12点半就到了和霍元元约定的羊蝎子馆门口，霍元元短信说他在旁边的咖啡店里等。

　　我站在咖啡店的玻璃窗外张望了一下，大玻璃窗这面朝南，当前的时间段自然没有人坐在这里晒暖。再里面与外面光线差蛮大，张望不见，霍元元也没出来，我便推门进去，刚绕过挺艺术的隔断，就看见一只手挥了一下。

　　是霍元元，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置。

　　怪不得他会在咖啡店里等，他身边还有个人，一个妹子。

　　超美的妹子。

　　和上回那个截然不同的妹子。

　　我不得不对霍元元刮目相看了。进京虽不久，桃花遍地开啊。

　　那女生穿着一条麻色的连身长裙，外罩一件浅色牛仔薄衫，袖口松松挽起，长发及腰，黑亮顺直，看起来完全素颜的脸皮肤好得让人嫉妒，朝我一笑，什么岁月静好之类的小清新词汇便都涌上了我脑海。

　　我走到桌边：“对不起，太晚了。”

　　霍元元露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们也刚到不久。”

　　我含蓄地问：“这位是……”

　　“啊……这是……”霍元元刚开口，那女生便向我又笑了一下：“你好，我叫林潇渃，前天在潘家园见面，情况比较特殊，没和你打招呼，真不好意思。”

　　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当机了。

　　霍元元抱着大杯西瓜冰露：“北京市局的同事，人大高材生，法学硕士，才女。”

　　林潇渃笑：“哎呀，谬赞谬赞，我这种学历在这边可不算什么。叫我小渃或者渃渃都可以。对了，前天我们在潘家园是在执行任务。有同事出差了，剩下能出任务的，那些人大都认识。赶巧需要一个会讲你们那边方言的男同事，就请外地来的同事帮帮忙了。我是刚进局里，面生，才派我一起去，千万别误会。”

　　我晕，这位美女演技也太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学里参加过戏剧社。前天和今天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个人。

　　我八卦地问：“那你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霍元元一脸严肃：“细节不能透露太多。”

　　林潇渃转着咖啡杯里的小匙补充：“唉，这是规定啦，没办法。”抓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呀，12点46了，我得先走了。”

　　“一起去吃饭呀，怎么能走呢。”我赶紧说，一面看了看八风不动状的霍元元。倒是挽留一下啊。

　　“不用不用，真不是客气。”林潇渃抓着包站起身，“我１点半跟人有约。”眨了一下眼睛，“我男朋友，他可脆弱了，迟到半分钟都能纠结一天。我一直怀疑他记错出生日期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天蝎座。不说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拜拜～～”

　　霍元元站起身相送，我做出遗憾的表情：“唉，可惜呀，美女有男朋友了。我还以为你们……”

　　霍元元咧嘴：“别开玩笑了，人家哪能看上我。”

　　我正色：“你很不错啊。我觉得你们外形蛮搭的。虽然我们县级公安跟北京的有差距，但同一工种，不分高低嘛。”

　　霍元元耸耸肩：“不现实，都不在一个地方工作。”

　　我笑：“真爱面前，异地是小事。可惜有男朋友了。”

　　霍元元笑着推开西瓜冰露杯：“你要点饮料么，还是直接过去吃羊蝎子？”

　　我说：“直接吃饭去吧，先喝饮料就没肚子吃饭了。”默默站在附近等着我点饮料的服务生神色一黯。

　　霍元元结了帐，带我杀到羊蝎子馆。

　　天变暖了，但是大家对羊蝎子的爱都没有减退，饭馆里满满的人，大开着冷气消退热浪。

　　饶是这样，吃到尽兴处，我仍然满头大汗。

　　等装着一肚子羊肉＋涮菜从饭馆出来，我才开始后悔，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少吃了么？这顿不知道又要贴上多少肥膘。

　　唉，就当减肥前的告别餐吧，现在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刚才吃饭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熊队长已经回去了，但是米糕大娘到底怎么样了，霍元元仍是没说。

　　我又旁敲侧击问：“那你这几天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霍元元肃然道：“卤煮、炸灌肠、莜面窝窝、炒肝、猫耳朵……”

　　“……”好吧。

　　妈，我只能努力到这一步了。

　　为了消化卡路里，我提议陪霍元元去前门步行街大栅栏那一块儿转转，霍元元欣然接受。

　　在逛的时候霍元元才告诉我，其实这地方他来过了，莜面窝窝就是在这里吃的。跟着一脸兴奋的他走在鲜鱼口小吃街的我不禁震惊了。

　　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霍元元了。

　　我真不懂为什么我们装着一肚子饭，还在逛小吃街。

　　霍元元很哈皮地买了两大串烤羊肉串，举着让我给他在饭馆的旗帘下拍张照。

　　他对羊肉的确是真爱。

　　霍元元照完相，分给我一串羊肉串，我婉拒：“真吃不下了。”

　　霍元元硬递给我：“拿着，小时候欠你的。”

　　？？？？？

　　霍元元小酒窝闪烁着：“不记得了？六年级开学的时候，我帮小鳖打架了，被学校记过，让第二天请家长，我俩不敢回家，身上没钱，你在六小巷子口那家买羊肉串，带我跟小鳖吃来着。”

　　啊，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我买了五串羊肉串，你俩吃了四串！还喝汽水了。”

　　“有么？我怎么记得是小鳖喝的，我没喝。”

　　“反正喝了两瓶，对，还吃煎饼卷面筋了！趁我等羊肉串的时候偷着吃的，跟卖煎饼的说我掏钱。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都被你俩吃完了。”

　　“你记得真清楚。”霍元元一脸无辜，“我光记得羊肉串了，还是你说请我跟小鳖吃的。”

　　真是选择性记忆。

　　“其实我想还你的，后来我留级了，你们六年级天天晚放学，早自习比五年级上得早，课间休息都有老师守门口，根本没办法还。咱俩又没念一个中学。”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大串羊肉串。

　　虽然现在这一串很猛，顶过去五串绰绰有余，但是……几十年连本带利……

　　“算了。最近白吃了你好几顿了，早就清账了。本来你来北京，应该我请你的。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大概再待几天？我还有烤鱼券呢，我请你一顿吧。”

　　我发现我也很潜力无穷，把羊肉串接过来，就忍不住咬了一口。然后，再一口……又一口……

　　霍元元含糊地说：“可能还得几天吧，说不准。”

　　晚上回家，我妈又来电话问我近况，顺便问我缺钱花不，我把学姐帮我找工作的事说了一下，我妈听了后也蛮开心的：“那你谢谢人家了没有？难的时候帮你，一定得要诚心谢，等以后有机会，也主动帮帮人家。设计绝对得好好做。”

　　我一阵心虚，这两天我都没做出什么工作来。

　　“嗯，我在努力好好做。对了，我今天跟霍元元出去吃饭了。”

　　我妈立刻又兴致勃勃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她霍元元口风太紧，实在打听不到什么，顺便把霍元元和林潇渃的事当八卦说了。

　　“……我还以为霍元元真泡上了一个首都警察妹子，谁知道是误会。”

　　“嗯，霍元真是个好孩子，条件也没得说。真要立刻被哪个小姑娘看上也不奇怪。”

　　我倒有点奇怪：“那霍元元为什么还没女朋友？”

　　我和他的年纪在老家已经是天理难容的老了。霍元元这种条件，按理说早就该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还是光棍真不正常。

　　“你不也没对象么，还说人家？”

　　我妈果然回了这么一句。

　　“我不一样啊，我在外地，认识的人不多。以前的部门里差不多都是女人，接触不到什么人，没机会。”

　　“还是不会把握，机会有时候就在眼前。”母上又开始了惯例的说教，“唉……其实我跟你爸真不想你在外地，一个人多孤单，要是你能找个对象，我们也安心点。真不行，就别耗了，回家吧。家里这边，又多少好条件……”

　　那房子怎么办？

　　我在北京的这几年呢？就全部变成东流水了吗？

　　“我……”

　　“好了好了，是妈妈不好，又给你压力了。钱够用吧。”

　　“够。”我心中涌起一阵耻辱的烦躁，总归是我太没用了，才会让妈妈这样说，“我有钱，我能挣到。”

　　“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我跟你爸只是想你能天天过得好。什么事别勉强自己。”

　　“我没勉强自己，我挺好的。”

　　关怀的话，却让我的那股烦躁越来越强。

　　“没有就好。现在正好没工作，你就多出去玩玩，放松放松。像是霍元，正好他在北京，你又有时间，一块儿多逛逛？”

　　“哪有时间玩，现在真不能再放松了，没工作没资格放松。”我声音有点僵，“再说人家霍元元也有工作，不是来北京旅游的。”

　　“但是他说这几天还蛮轻松啊，和你出去也聊得挺不错的。”

　　我心里一咯噔。

　　“妈，你又给霍元元打电话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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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之，这章情节不算多，所以差不多两章的内容就当一章发了。
太晚了，得去睡了。晚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