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清欢》秦夕

2、帝都郊外农庄

　　且说宁姑娘怀揣着一颗激动不已的小心肝到了端王府的门前，他娘的怎么不是正门！不过她自个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来历和分量，确然是轮不到她从正门进。

　　好吧，侧门就侧门，好歹没让姐姐我钻狗洞。虽然为了进端王府保不准姐姐我狗洞也是会钻的……姐姐我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小人了！

　　宁姑娘在一间看似无甚出奇的普通房间内恭候端王大驾，至于人家大驾来作甚，在此不多加赘述……

　　待得有人叩门而入，宁姑娘条件反射的嚯一声站了起来，可不巧速度太快给磕着了，宁姑娘不顾形象的嚎叫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失礼，尴尬地嘿嘿直笑。

　　端王有些嫌弃的看着宁卿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姑娘反应还是很快的，张口便说道：“宁卿欢。”

　　端王将这名字念了几遍，微笑着说道：“人间有味是清欢。可是这个清欢？”

　　啊？这是什么诗句？宁卿欢自己也搞不清楚，遂只好挠了挠头，还是傻笑。总不能说自己字都不认得几个，暴露自己是文盲这个弊端吧！好歹初次见面，原先玉秀说一定要给男人第一次见面留下还印象。此时宁卿欢尚不知她那个假唱早就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端王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上去，兴许是准备长驱直入，切入正题了，关于什么正题，在此不多加赘述……

　　宁姑娘一直以为人家问完自己名字之后，自己应当问回人家的名字才算是礼貌，可是她已经知道了人家的名字了啊。为了不让此间过于沉默，宁卿欢傻愣愣的说道：“哦，那个我知道你叫傅闲愁，呃对，傅闲愁，你不用告诉我了。”

　　端王眯着眼睛有如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看着她，道：“除却父皇母后，从来没有人敢在本王面前直呼本王名讳。”

　　其实背地里应当也没有人敢，当今皇帝虽说是他哥哥，却也从不敢在他背后闲愁闲愁的叫唤着。

　　宁姑娘再次瞪大了她那狭长的凤眼，良久之后憋出了一个哦字。

　　端王有些火大，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端王轻咳一声，冷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

　　宁姑娘在心里默默呐喊着，这尊卑又是啥玩意儿？杯子么？两个杯子？樽和杯是不一样啊，这个我知道啊！

　　宁姑娘擦掉一滴冷汗，低声说道：“大概……知道……不知道，对，不知道！”

　　端王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坐在凳子上饮茶，待得他喝完最后一口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可听过欺君之罪？”

　　宁姑娘柳眉一挑，君？这不是话本子里的戏码嘛，你不就是个狗仗……当我没说，的王爷嘛！不对，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我假唱的事，此刻是在试探我？宁卿欢，你是一个诚实的人，相信像王爷这样贤明的王爷定然不喜欢蒙骗他的女人，对，你应该坦白。

　　宁卿欢长吸一口气，颤抖道：“那个，王爷，其实奴家不会唱曲。”

　　端王剑眉一挑，呷了一口茶，清清淡淡地说道：“哦。”

　　还真的是云淡风轻，踏雪无痕啊，好定力！

　　看来这个王爷还是挺宽宏大量的嘛，那姐姐我的前途可是有保障了！宁卿欢默默地在心里打了一个响指，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端王喝完茶后就径自走了。

　　对，走了。

　　临了还补了一句：“本王知道，你口型对的太差。”

　　靠！他正事还没做呢！

　　宁卿欢把衣襟一扯，生着闷气，往床上一倒，合上眼睛，眼前一片黑。妈呀，这王府的床榻他娘的太舒服了吧！头先那没由头的闷气此刻已然烟消云散，宁姑娘沉浸在如云端般的舒适惬意之感，不久便沉睡过去了。

　　宁姑娘似乎梦见了什么不该梦见的场景，比如端王的死人脸，宁姑娘伸手给这张脸打了一个交叉，然后翻身搂着枕头和锦被继续睡，口水流了一枕头。

　　“咳咳，姑娘……”

　　似乎有人叫她。宁卿欢甩了一个枕头过去，似乎砸中了。

　　坚韧不拔的人类从地上爬起，捡起枕头继续说道：“王爷有令……”

　　听得“王爷”二字有如催命符一般，宁卿欢一个鲤鱼打挺就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才看清是个青衣小厮，此刻在她床榻前恭敬道：“王爷有令，姑娘醒后就将您送到帝都郊外南村六里巷七号闲云农庄去。”

　　对于一个在昏睡中被人从南国小镇带到北国的帝都来的宁卿欢来说，她只知道帝都里有一条朱雀大道是主街，贯穿东西，通向皇宫；一条安庆街住满帝都豪门子弟富贵无比，在朱雀大道的分支上；再有就是夜倾城所在的北市千灯坊，离北城门不过一里地距离，虽说地处偏僻鱼龙混杂，却是帝都欢场所在，倒也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至于什么郊外的南村，还什么六里巷七号农庄，她更是一团雾水，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这路子啊！这就是逃回夜倾城她也找不到路啊！荒郊野岭没准半道上就遭遇不测红颜薄命……宁卿欢眉心一痛，她已然不想继续想下去关于她的凄凉下场。

　　话本子里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果然不错！

　　两天内第二次乘坐上马车，此番宁卿欢心里无限感慨，果然我不该如此诚实！

　　宁卿欢默默腹诽着，一路马车颠簸倒是没把她颠得吐出些什么污秽之物——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吃什么，一肚子苦水没什么好吐的。

　　然后就这样如摇篮一般颠得宁姑娘到了这疏疏落落几户人家零散分布在广阔的盆地？丘陵？平原？之上的人家，那马车夫指着看起来门户最大的一间对她说道：“姑娘，那就是闲云农庄了，马车不好过去，您自个儿去吧，那有一婢子在那伺候您的。”

　　宁卿欢探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眼前明明就是康庄大道啊，如此平坦一马平川，就是如花那胸前如平地没炸过雷出两个坑的身板都没有此处如此之照顾驾驶马车的人士啊！

　　宁卿欢拎着端王府匆匆发配给她的一个弹花包袱，迈着闲散的步子来到那农庄前，呃，叫什么农庄来着？宁卿欢抬头看着已然有些陈旧的匾额，勉强认了认，又联系这一早上来人家和她说过的话中所提到的地名，才堪堪说出四个艰难的字：“闲、云、农、庄？什么鬼字！字就好好写嘛，姐姐我连小楷都认不得，这这这……什么狗屁书法认得有鬼了！”

　　宁姑娘辱没了端王亲手题的匾额。

　　宁卿欢故作豪迈有如江湖好儿女一般踹开了那古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那门打开了。里面飘出一鹅黄衣衫的小鬟，行礼道：“姑娘好。奴婢小莲。”

　　宁卿欢颇享受这种有人尊敬的感觉，遂对这小莲的感觉也是甚好。此刻她肚子一阵抽搐，她捂着肚子，问道：“这这这农庄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小莲思索一番，道：“奴婢也是刚刚才到此处来的，帮姑娘去找找吧，姑娘先进来里边儿坐。”

　　宁卿欢扶着门框，接着扶着墙，终于蹭到了那落了不知道多少层灰的椅子上。宁卿欢顾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坐下之后，那破凳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随后屈服于宁姑娘屁股的淫威之下，终于停止了宁姑娘对它的滋润……

　　小莲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寻了多久，终于给宁卿欢寻出了几根早就烂掉了的胡萝卜。宁卿欢向来自命清高，此等俗物她自是不会吃，对，宁可饿死！

　　宁卿欢接过一根烂的并不彻底的胡萝卜：“只有，这些吗？”

　　小莲看着主子一脸为难的模样，随后像吃了屎一样的点了点头。宁卿欢说道：“姑娘你还是帮我问问周围的人有没有吃的吧。”

　　小莲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农庄，不一会儿就给宁卿欢端了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过来。宁卿欢就要饿的眼冒金星，忽而看见此等人间美味，不由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过后躺在椅子上打饱嗝儿。

　　宁卿欢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对小莲道：“还是拿去给那户人家吧。待会儿我们俩收拾收拾这屋子。”

　　小莲又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农庄，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连带着还拿了大把大把的蔬菜回来。宁卿欢来了劲儿问道：“你到哪里偷来的？”

　　小莲明显对这个只有几分姿色，脑子脱线的主子没有什么敬畏之心，随意道：“隔壁的田大妈说反正你是王爷的人也就照顾着了，这钱就不收了。另外她说你初来乍到，农庄里又没有什么吃的，反正这些东西他们也是要上缴赋税的，还不如给你得了。”

　　宁卿欢看到有吃的还是心情大好的。特别她看到虽然自己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行礼，可小莲来的时候明显是大包小包的拖过来的。在她们拾掇屋子的时候，宁卿欢看见这几个包裹里有衣物，有生活用品，最重要的是柴米油盐一一俱全，嗯，这可比她在夜倾城的时候好多了，以后可以自己开伙了。

　　忙活到了午后，宁卿欢和小莲两个人算是把这个农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收拾干净了，纤尘不染，总算有种家的感觉。唔，不过在宁卿欢眼里，她的家，最不济也该是夜倾城后院左边第三间的那小屋，这里虽大，虽只有她和小莲二人，却还是陌生的。

　　宁卿欢找了间看上去顺眼的屋子，便住进去了，进门前看着门上的匾额，算了，她也不认得，什么禾火，心，最后那个字更是不认得了，拆都没法拆开来认！而对门那个禾火月什么的，就给了小莲住，小莲从未住过单间，此刻也是兴奋地不得了。

　　唔，估计在这里可能要住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