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笨蛋》轻舟R

9、盛夏之吻

　　大自然带给人感动，感思与感受。尤其对内心丰富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一片叶子，一丝风，一朵云，红的，黄的，绿的各种色彩在看见它们的人的心里能引发很多别的东西。

　　哪怕是不那么美丽的风景也是如此，比如干涸的湖区，它们也能感染到人。带着被这里的风景感染了的心情，顾星辰漫步在湖床上，干裂了的湖床像一块巨大的乌龟壳。壳上已经野草丛生，当有风吹来的时候，它们沙沙作响，然后随着风的消失，它们从招摇和彼此碰撞的状态中缓缓的停下来，像起伏的波浪那样平息下来，等待着下一阵风的爱抚。

　　远处山上的树林看上去与天空接壤，云团漂浮在树林的树梢间，像是从枝梢间开出的大团的棉花。除了高温，一切都让人产生正能量。朝着湖床中央的那一潭湖水走了有几分钟，顾星辰已经流了很多汗，现在，不管他承认与否，他的头被晒得有点晕了。他校正自己微微踉跄的步子，尽量走着直线，像努力走在一条铁轨上。

　　苏小书自顾自的跑到前头拍照去了，顾星辰看到前面远处有一片白色，那是仅剩的没有蒸发的湖水。还有一个不规则跳动，移动的白点，那就是苏小书了，果然年轻几岁的人更能折腾。她比自己小几岁呢？看上去小4,5岁，顾星辰琢磨。看到她比刚才移动到离自己更近些了，他就冲她喊：你多大了？

　　“什么？”苏小书喊过来。

　　“你今年几岁了？”他又喊。

　　“二十四。”她大喊，小五岁，他算出来。

　　一群飞鸟从她附近被惊飞了出来，两人都被这一幕吸引了。看苏小书的姿势应该是在按快门。顾星辰揉了揉因为看天上的飞鸟而被灼的不舒服的眼睛。天上有飞鸟，而在地上，他发现了一只蚌壳,这是一只很大的蚌壳，呈黑色。一只黑色大蚌壳，顾星辰来了兴致，在龟裂开的地缝里，那里是相对湿润的。也许这只蚌壳还没死呢，看它表面的纹路依然美丽和完好。

　　他从缝隙里抠出蚌壳，刚取出来，蚌壳的一面壳子失去了地缝的限制，突然间弹开了。那里面只剩下一堆腐肉，并散发出一股恶臭。他赶紧把蚌壳扔了，几乎在蚌壳落地的同时他也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刚才他就已经有些头晕了，再加上这一股恶臭的刺激，顾星辰，他中暑了。

　　不知道人中暑以后会不会做梦，顾星辰做了一个梦，千真万确。

　　一辆火车穿行在戈壁滩上。顾星辰身处一节车厢，他向后望去，那里，是无尽的黑暗。他费尽心思与力气想走近黑暗里一窥究竟，却始终不能前进分毫。但车厢的另一头是光明的，那里有亮堂的光线。于是，他又向光明的一端走去。这节车厢长到似乎没有尽头，而且空空荡荡，无声无息。窗外的戈壁滩始终是单调的红色，火车也是红色，红色的一切，车厢内也是红色，除了他身上的天蓝色衬衣。

　　终于，他听到前面传来了一些声响，于是他快步向前走去。渐渐的车厢里出现了乘客，他们的面容被一层红色的雾气遮住，看不清晰。他们每个都是那种不嘈杂的难得一见的安静的乘客。可是现在，顾星辰宁愿他们说点什么，极度的安静让他害怕了。终于他心里觉得轻松多了，有一个乘客在向他招手，于是他向那名乘客走近，走近红色的雾气里，他看到那些雾气竟然散开了，露出一个他熟悉的面容来，那那名乘客居然是柳重。

　　“下去透透气吧。”柳重招呼到。

　　啊？正在顾星辰心里疑惑的时候，火车发出一声惨叫，诡异的停了下来。

　　下了车，柳重走在前面，两人散着步，四周是一片艳丽的红色，艳丽的荒凉景致。柳重忽然转过身，用手拍在了顾星辰的肩膀上。柳重，这个男人，他竟然哭了，苍老的脸上泪珠无声的滴落。

　　此刻，顾星辰是在梦里，他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于是他只能看着柳重哭泣。

　　在湖床上的野草丛里，他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一滴晶莹的泪自他的眼角滑落进干燥的泥土里，泪痕在太阳下转瞬即逝，连他自己也不曾知道。

　　“老弟，我的朋友。”柳重破涕为笑了，他的身体瞬间挺的笔直。顾星辰能做什么呢？他重重的和他拥抱，重重的，就像两个要好的年轻小伙之间的拥抱那样。顾星辰很久以后仍然记得这个梦，梦里的红火车，载着他的朋友，不知道开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与单调的红色戈壁滩相比，面饼湖湖区可以算得上多姿多彩了。苏小书正在一棵大树下打电话，顾星辰此刻正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喂，120吗，我刚才打过电话的，我把中暑的人拖到树下了，现在他醒了，你们不用来了。”说完，她坐下和顾星辰一样背靠着树干。树冠像一把大伞挡住了日光，大树毕竟是大树吧，它的根一定扎得极深，吸收着土壤深层的水分。在这干旱的时候，它也欣欣向荣，碧绿色里全是蓬勃的生命力。

　　“中暑以后，居然也能做梦。”顾星辰自言自语。

　　“你刚才做梦了？”她笑了。

　　“我刚才做梦了。”

　　“什么样的梦？”

　　顾星辰把这个梦说了一遍，他隐去了柳重的姓名，只说是一个已故友人。

　　“有意思的梦。”听完，苏小书感慨到。“红色的火车代表了什么呢？”

　　他不说话，看着她脸上俏皮又认真，甚至浮起一丝空灵的表情，用眼神纵容她继续说。

　　“红色的火车和戈壁滩，连你的友人也穿着红色的衣服，一个红色的世界。而你穿着蓝色的衣服，你属于另一个世界。”她用手指着他的脸，却没说他属于哪个世界。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苏小书放下手指，顾星辰的脸又往前凑了一下，现在已经很接近了。“看样子，你会亲我，你会亲我对吗？”她往后仰，但没有彻底的躲开，如果要躲开，大可以跳起来。

　　她的脸呈现出粉红色，近距离的看，这是遮蔽了顾星辰双目的很大一片粉红。顾星辰慢慢的又突然的将脸埋进那片粉红里，他用自己的嘴找她的嘴，找到以后就不再松口了。不知道顾星辰属于哪个世界，反正现在他和苏小书是在一个世界里了。良久，良久，一声类似拔出红酒软木塞的夸张的声响中，两人终于分开了。刚才唇分的声音把他们自己逗乐了，苏小书躺在了树下的草地上，抚摸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似乎刚才做了一件很辛苦的差事。

　　“走了，等下天黑了。”他说，却没站起来，而是盯着她看。

　　“我还要躺躺。”她说，故作的生气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