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笨蛋》轻舟R

4、海上的一天

　　墨镜，短裤，背心和草帽。顾星辰悠闲的躺在小船上，小船悠闲的躺在大海上。

　　这是与商奇约定好见面的一天。海边的绿汀市是一座商业和旅游城市，环境美丽。蔚蓝的大海和金黄色沙滩对人们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海滩上消夏的人们享受着阳光浴，一派悠闲欢愉的景象。顾星辰觉得这些人还真是蛋疼，既然是消夏，为什么跑到这里晒太阳，晒的话为什么又要抹上厚厚的防晒油。他把这个看法说给旁边的商奇听。

　　“咱们不也晒着。”商奇把草帽摘下来看了看又戴上，仿佛这样看一下再戴上更稳妥舒服。商奇的穿着跟顾星辰一样，他穿了件白色背心，顾星辰穿的是黑色，有些黑白无常的意味。两个无常钓着鱼，看风景，聊天，想心事，反正大有事情可干。

　　“咱们是在钓鱼，不一样。”虽然这么说，但顾星辰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站不住脚，懒得细想，干脆就不谈这个问题了，商奇则拧开防晒油抹了起来，同时提防顾星辰有可能的揶揄，但某人似乎视而未见。

　　顾星辰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用肉眼直接可见的在海浪中起伏的浮子，没动静。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计算器和纸风车。

　　“没错啊，风向，东风是4，圆周率除以4再乘以时间，现在几点？”顾星辰问商奇。

　　“10点20”

　　“乘以10.20，再加上......没错，这是太阳下的最佳角度位置，按理说鱼群应该聚集在我们抛钓的地方的。再等等吧，兴许能钓到，其实你不在乎。”

　　“其实我不在乎，谁在乎。”商奇伸了一下腿，直接伸到海水里去了。“这船太小。”但他看到顾星辰不在乎这个。

　　换了个方向，顾星辰把望远镜对准了远处的海滩。在那里，一个穿泳衣，身材姣好的女人在沙滩上散着步，她舒展四肢，美丽的那么肆意。顾星辰喜欢这样的女人，起码喜欢看，在这样一个轻松的环境里，他把这个想法说给了旁边的商奇。

　　“喜欢的话就去追求。”商奇说。

　　“可惜隔着一片海。”顾星辰惋惜着。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在写小说的时候我经常为怎么安排男女主角相遇而煞费脑筋。相遇之后，男主角展开追求，那么就该相爱了。”商奇发表了他的看法。

　　“那么，假设现在我要追求这样一个女人就必须越过这片海？可是，我看见了她，她没看见我，这样也不算相遇吧。”

　　“勉强也算相遇，相遇在海上。不过相爱却不那么容易，所以越过这片并不算宽广的海到她旁边也许还远远不够。”商奇回答到，很干脆的把沙滩也划入了海的版图。

　　“果然，一切都不简单。”顾星辰在镜头里发现了两个孩子正朝女人跑来，显然这个他喜欢的女人是一名少妇。

　　“我想起来刚才那个家伙是谁了。”过去了几分钟，商奇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事情是这样的。一小时前，一艘快艇从两人租来的小船边经过，绕了一个颇具捉弄意味的圈，溅了两人一身水后扬长而去，而后，驾驶另一艘快艇的年轻人又来向两人道歉。

　　“捣乱的那个还是道歉的那个?”顾星辰随口一问。

　　“道歉的那个，好像是鲸鱼投资银行一名董事的儿子，叫秦宋，你知道媒体上关于这些纨绔子弟的报道不少，所以不可避免的有了印象。”

　　“哦，秦宋，这名字有意思。”

　　“哦什么哦，我怎么觉得他认识你，而且对你有所忌惮的样子。”

　　顾星辰认真的敷衍了过去，他打算换个话题，于是问商奇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商奇说他晚上还有一个绿汀本地报的访谈。

　　“既然已经来绿汀了，这个报社也约了很多次，干脆就今晚把采访的事情办了。下次再来时我请你。”商奇抱歉道。他住在相邻的一个市，两个市只隔了一条江，这条江从两市中间流过，汇入大海。他住在江边，来往倒是很方便。

　　“上次也是没钓着......”两人回忆起那次钓鱼，不禁对望而笑。那一次两人跳进水里看谁先游到岸上，结果还是在水边长大的商奇略胜一筹。不过当他们气喘吁吁的上了岸，却发现都忘了商奇三叔家的那条船还在河中，没有抱怨，没有言语，两人再次的下到水中朝船游去。

　　“要游吗？”

　　“现在？开什么玩笑，这是海。”

　　小船向海岸靠拢，船虽小却也配备了一个马达。

　　“那么，就此别过。”

　　“下回见了。”两人在海边道别。“有没有人说你回头的姿势很帅？”顾星辰冲已经走了一段的商奇喊。

　　“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商奇回头，晃晃手走远了。

　　这时远处沙滩上还是满满的一片人，这时海上吹来湿润的暖风，蓝色的波浪起伏着，而阳光象是不能渗入海水分毫，可是海藻又分明是在一片金色里摇曳，泾渭分明又辉映成趣。这时顾星辰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时间还早，为何轻易离开？小船带着看不见的噪音看得见的水痕再次投入了海水里。

　　横越过这片海湾，有一个造船厂，在那里，顾星辰定制了一艘游艇。

　　一艘够漂亮，够快，够豪华的游艇，总之要够让自己满意。地球有百分之多少的面积是海洋来着，总之海洋很大，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在海上活动的工具，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是个多么幸福的人，海滩上的这些人就因为没有自己的船而不能够随心所欲的领略大海，只能在它的边缘闻闻咸味儿。可是富人却能上天下海，这可不是胡说，有游艇的人，有私人飞机的人就能跟神仙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在前天，一位厌倦了海洋和天空的富人甚至用大把钞票把自己发射上了太空，这可不是胡说，更加不是吃饱了撑着的一种休闲，只是钱多到了可以这么干，可以干这些的地步了。“他妈的，有钱真好。”顾星辰在说了一句，却感到有些寂寞，应了那句话，愈富有，愈空虚。

　　天是蓝色的，海是蓝色的，海上的风把它们之间的云拢成一座山的形状，小船向山边驶去。他进入一种宁静的状态，船的马达发出的声音没有了，甚至连船也没有了，除了天空，大海，那座云山和一个站在水中的女孩，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和这个女孩是老熟人了，会在冷不防和并不意外的幻想中见到她。

　　“你还是这个样子，你都不会老。”他说，她不说，她从未说过话，以前她却很活泼。

　　“你不说话，倘若你说话，你又会说些什么呢？你知道吗，我可以一直这样和你在一起，哪怕被太阳晒干又被海水泡到四散开来，变得象这些水一样。到时候我就忘记了所有，一了百了了。”阳光的灼晒刺痛皮肤，顾星辰稍微分神，女孩的幻象也就消失了。

　　小船停靠在船厂的码头，一个老人走了过来，他解开腰带对着海里撒了泡尿，又换了个地方洗了洗手。“你刚才怎么回事，一直开着船绕圈圈。”他说，一边把洗干净的手，在脏到不成样子的衣服上抹干。

　　“绕圈圈？”

　　“对，绕圈圈，绕了好些个，他们都大声叫你，可是你绕得更欢了。”老人指着那边的几个工人说。此言非虚，隔着几十米，一个工人居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用手比划了几个圈圈。冲他们一咧嘴，然后拿着一个金属工具在一艘即将下水的船上倒腾起来。顾星辰的眼睛被那个金属工具的反光晃了一下后，那艘船在他的视野里清晰起来。那是一艘仿古帆船，高高的桅杆刺向天空，上面已经测试性的拉好了帆布，它的船头高高跷起，船尾略低，看上去似乎在摇晃摆动，似乎已经在海上了。那不是自己的船，顾星辰意识到。

　　“我的船什么时候能造好？”他问老人。刚才或许真的是绕圈圈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头开始有点晕了。

　　“明年夏天。”

　　“去年夏天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明年夏天。”老人抽出一支烟点上：“明年夏天一定能下水，200米长，六层甲板，50个洗手间的大家伙。”老人指着大海，凭空展示出一艘够漂亮，够快，够豪华的崭新的大船来。

　　好吧，明年夏天，顾星辰将信将疑的看着老人。

　　“我要那么多洗手间干什么？”

　　“6个网球场！可以做两千份食物的大厨房！”老人没听到顾星辰的话，他的双手向上扬起，对着海面赞叹着这艘明年夏天要下水游艇。

　　......

　　绿汀报社。

　　苏小书正在准备对商奇的访谈工作，为此她可是花了一番心思，不说别的，自从对商奇的采访邀约发出后，她就一直在看他写的书。刚才接到电话，商奇已经答应接受采访，而且他现在就在绿汀，他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就在苏小书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某酒店，对着网上论坛灌水的商奇被一口可乐呛到失神。他试着躺下，又怕睡着，当他想继续胡侃灌水的时候，又发现实在没有这份心情。屏前网络那边的男人一直在肉麻的表白，登陆名显示商奇是女性，他也懒的改了，让那个男人一往情深下去吧。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不久了，他关了电脑开始想着记者将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而自己又将如何作答。

　　与顾星辰不同，商奇是个善于规划的人，这一点表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怎么说呢，商奇是这样一个人，一方面他羡慕顾星辰的生活态度，真心喜欢这个朋友，在乎这份友谊。他也懂得要怎样与顾星辰这样的人打交道才能使之以同类的眼光看待自己。一方面他又怀疑单身生活的潇洒能维持很久，所以他会为未来担忧和考虑，这让他买了很多保险产品。而且为了身体健康，营养均衡的考虑，他会尽量避免相邻的两顿饭吃同样的食物。并且，他已经戒烟，但今天在海上钓鱼的时候他却比顾星辰吸得多。

　　夜色如约而至，没有哪天不来。

　　金彩的房子里。

　　过了最好的年纪，她仍然美丽。即便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也始终是一幅优雅娴静甚至近乎冷淡的状态，晚餐她给自己煎了份小牛排，出于必须的搭配红酒是不可少的。刚坐定准备进食的时候，门铃响了，是顾星辰。

　　她问他吃过饭没，他说吃过了，于是她落座继续吃。顾星辰倒了杯酒在边上看着，除此以外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因为昨天与一个售货员阿姨交谈的时候，对方出于对两人的关心把有人追求金彩的事情告诉了顾星辰。

　　“有个男的在追求你是吗？”他说完就仔细看着她的表情，想找出点什么但又不想找到。她切了块肉递到他嘴边，这也算是一种回答吧，顾星辰张开口把答案咀嚼了几下吞下了肚子。

　　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然咱们结婚吧。”他说。为什么要加“要不然”这几个字呢，显得自己没诚意，而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就像售货员阿姨说的那样，这是自己的福气。“我们结婚吧。”他改正。

　　他的表情，有一丝难得一见的惶恐和故作的期待，应该是期待自己什么也不说吧，不拒绝也不答应吧，那就如他所愿吧。她想着，起身收拾起餐桌来，顾星辰赶紧把酒喝完，拿着杯子跟着进了厨房。

　　顾星辰把这个杯子洗好后，从后面抱住了她。感受着她身体随着清洗动作产生的震动，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我们会不会结婚呢？我跟她以后是不是会在一起生活？这取决于她还是取决于我呢？”

　　想事情可以很久，碗却有洗完的时候。当他把她抱起放在床上解开她的衣物后这个问题也就没能继续费他的心神了，总会有个答案的，他想。她怎么想呢？黑暗中，她伸出一只手打开了床头的音乐，平静的表情浮起愉悦。时急时缓的音乐节奏中，她感觉到了他的恼火，而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得意，两种感受冲突着，交融着，中和成一种微妙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