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情人》植树

21、二十一

　　二十一、

　　在秋天如愿进入大学。因为导师的推荐信，彦一进入了赫赫有名的宫泽教授的课题组。繁忙得学业，让彦一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每天重复着家到学校这样简单而枯燥的生活。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偶尔在中川先生的善意提醒下，他会跟三上小姐见面。

　　所谓见面，双方都像在完成任务一样，吃完饭各自回家。

　　过完寒假，进入一月份。听说西园寺家和三上家还是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从三上小姐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彦一一点也不意外，同样三上小姐也不意外。他们面对面默默坐着喝着手里的咖啡。

　　“我们……走一走，好吗？”坐得有些空虚，三上小姐木讷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跟彦一说。

　　彦一没有反对，两个拿上各自的包包在商业街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上小姐突然问彦一：“这样的婚姻，彦一君一开始就接受了吗？”

　　彦一哎了一声，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上小姐。

　　“跟我这样的人，结婚生子，真的没有关系吗？”三上小姐继续发问，却没有看彦一。

　　彦一低下头冥想。其实跟谁……，有什么关系吗？

　　也或许是有的，只是……

　　他苦笑，没有回答。

　　三上小姐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向彦一微微鞠躬：“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

　　“我送您。”

　　“不用了，这段日子多谢彦一君的照顾。”三上小姐意味深长的道了别，招手叫来计程车，在彦一的注视下缓缓离去。

　　回到古旧的出租屋，彦一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身体沉沉地倒在床上。结婚，他真的打算要结婚了吗？作为西园寺家的儿子，来完成晃一未曾完成的使命。

　　可是……，不如此，又能怎么样？

　　野岛薰，他的样子在彦一的脑海中虽然依旧清晰，却也遥不可及。

　　或许，就这样吧。彦一闭上眼睛，自己的人生跟成千上万的人生一样，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所以，即使生活得像只蚂蚁也未尝不可。诚如中川先生所说，这才是最轻松的生活方式。

　　新年的假期结束，在春假之前，彦一都忙得不可开交。宫泽教授似乎是天生S属性，无情的虐待课题组的研究生。两三天不能回家洗澡换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吃饭也都是汉堡披萨解决。

　　如果不是实验室的空调突然坏掉，又遇到大雪来袭，彦一可能都不会招头看一眼日历。实验室里的温度降得厉害，看着瑟瑟发抖学生，宫泽教授大发善心的让大家回去休息。

　　一到家，彦一便重重地倒在床上昏睡不起。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因为大雪，屋外的光线很亮。他打了个哈欠，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开灯，拿起进门的时候从信箱里拿出来的账单和报纸。账单没有新鲜内容，不在家的时间太多，账单上的金额都少得可怜。倒是报纸上五颜六色的，似乎内容不少。彦一漫不经心的翻看完社会新闻，在经济版不期然看到父亲的照片，照片旁配着令人惊悚的标题“财团会长重病，NNC股票大跌”。

　　细看内容，只说父亲昨天重病入院，被三笠综合医院安排进重症加护病房。至于是什么病，记者也没有打探到消息。但记者猜测，西园寺家秘而不宣，只怕病情不容乐观。

　　彦一慌乱的找出自己的电话。电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没电的，按了几次都没反应。他在书包里翻找到电源充电开机，看到来自中川先生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好几条信息。彦一也不及看，直接拨通中川先生的电话。

　　“彦一少爷，您可终于来电话了。”电话那端的中川听到他的声音长吁了一口气。

　　“父亲，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长现在在医院，目前状况是稳定的，请不必担心。如果有空，请您还是到医院来吧。”

　　“好，马上。”彦一来不及整理，趿上鞋子匆匆赶到三笠综合病院。

　　在保镖环伺的VIP病房，彦一看到西园寺良。与外界传闻相反，西园寺良的精神还算不错。但毕竟是身患一度让他进入ICU的病症，他的脸颊干瘪不少，也看上去变得苍老了一些。

　　“父亲，抱歉我来晚了。您感觉怎么样？”彦一鞠过躬匆匆走到父亲的病榻前。

　　西园寺良皱了皱眉头，“有几天没有休息了？”

　　“三天……不过下午放假刚刚休息了几个小时。”彦一抓了抓头发，才感觉到头发的油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穿了三天的衣服，虽然面前没有镜子，他也从父亲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自己的邋遢。彦一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您没事吧，报纸上说……”

　　“竟然是通过报纸知道我生病的？”

　　“呃……是的……”彦一紧蹙着眉头。突然觉得，在他觉得父亲不像父亲的时候，自己这个儿子也做得太不像儿子了。

　　“那么，有些报纸不知道的消息，看来你也不知道了。”西园寺良抓着手里的报纸淡淡揶揄。

　　彦一低着头，像个受训的小学生。父亲之于他，只有在过节被召回西园寺家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平时，西园寺良不会主动见他，而他，也放弃主动去见西园寺良。可能关于西园寺良的信息，任何一个关注着西园寺家的记者都比他知道的多很多。

　　“三上家……”西园寺良看着立在面前的彦一，“三上家的事情，中川有没有告诉你？”

　　“三上……家？”彦一抬起头轻轻摇了摇。

　　说起来，他跟三上小姐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之前听说两家已经开始筹备婚礼，现在大抵是婚期已经定下来了。父亲在这里提到三上家，也许是因为他的病情会对婚期有所影响吧。彦一兀自猜测。

　　西园寺良看向中川。中川清了清嗓子，走到彦一身边，“会长的病情现在是稳定的。一会儿，院长会过来跟我们做详细的介绍。在此之前，彦一少爷，有些事您需要知道一下。”

　　“哦。”彦一顺从的跟着中川先生走出病房。

　　VIP病区外有个小型的休息室。彦一跟着中川先生一路走过去，休息室的环境不错，安安静静的，靠着玻璃幕墙有一排座椅。彦一先坐过去，中川先生在自动贩卖机拿了两杯咖啡。两人端着咖啡对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坐定后，各自喝着咖啡，沉默。

　　“那个……”咖啡喝到一半，打破沉默的是彦一。

　　“嗯，”中川先生谨慎的组织着语言，“三上家出了点事，与三上家的联姻，可能结束了。”

　　“什么事？”

　　“三上小姐她离家出走了。”

　　彦一差点被刚喝的咖啡呛到。他愣了一会儿之后，转回头看到中川先生凝重的脸，又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刚才他的话，露出错愕的表情。

　　“已经有半个月了。”中川先生喝着咖啡说，“应该是出国了，并且失去了联系。三上家实在瞒不过去，才提出解除婚约这件事。”

　　彦一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纸杯，迟钝地回想着三上小姐的样子。只是记得她是个精致的，穿着漂亮衣服的大小姐。眉目间的神情很温柔，有点像女明星。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很少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那时说了些奇怪的话，例如是不是真的想要结婚。现在想想，也许在那个时候，这位看起来木讷的大小姐已经暗暗做了决定也说不定。

　　她真的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呢。

　　彦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按中川先生的说法，像他们这样的人，要得到轻松愉快的生活就像呼吸一样容易。而人的追求本身就应该是轻松而愉快的生活。但是三上小姐却选择了放弃。想不到一个温驯的大小姐竟然可以做出这样叛逆的事。这种叛逆……，简直有点像晃一。但与晃一不同。晃一选择了放弃整个人生，而她则选择了似乎是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想到她此后的艰难，彦一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对三上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她日后会为此而感到后悔，她的勇气依旧超过了自己超过了晃一。也超过了无数的人……

　　“所以婚礼，暂时不会提上日程了。作为补偿，三上家给了财团几笔低息贷款，也低价转让了一些股票到彦一少爷您的名下。您，不必对这个有任何的想不开。”

　　“哦，其实没有关系。”彦一抿着嘴唇，他其实跟三上小姐一样，从来没有期待过这场婚礼。只是，他和三上小姐选择是的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这样想想，不禁让人羞愧难当。

　　“您……没事吧。”中川先生关切地询问。

　　“没事，我没事。”彦一暗自唏嘘。

　　“其实，对西园寺家不说，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您对三上小姐也没有投入太多感情的话……”中川小心翼翼地看着彦一。

　　“嗯。”彦一苦笑了笑看着中川，“还是去看看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