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无初

9、如此卑微

　　答应了凌霄带她去找墨云昃，可简离又哪里知道他人在何处。只好在凌霄的催促声中，带着她在偌大的谷里转圈子，拖延时间，寄望于楚凌快快回来。
　　就在凌霄渐渐失去耐心，越来越哄不住时——天籁之音传来。
　　“简离，你跑来跑去的在找什么。”
　　简离站住，微愣：“你……从哪里蹦出来的？”
　　墨云昃漫然道：“闲来无事，在自、己的谷里散散步。”
　　简离咳道：“那您老这散步之余……咳，能不能帮点小忙？”
　　“这几天，你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看着简离一副很吃惊却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墨云昃失笑，“还有，粗心大意小笨蛋，这才多久，灵珠就被骗走了？”
　　简离撇嘴：“我不就是被人占了一半身体吗，你知道却不帮忙，也算见死不救。既然你冷眼旁观，灵珠没了倒也不算我一人的责任。”
　　墨云昃微笑：“噢，照你的意思，这是我的过错？”
　　“不是全部，但至少有你一半。”简离轻哼。
　　“……”
　　“……”
　　“一直以来，我是不是都太纵容你了。”墨云昃一手抱臂，一手撑着下巴思考。
　　“你后悔也晚了。”

　　一旁傻站很久的凌霄，看着二人拌嘴，终于淡定不下去了：“灵珠真的是墨谷主您给她的？你和她……你们两个难道——”
　　眼看她又要不正常，简离连忙熟练的打断她：“别误会，因我是灵珠的主人，所以他才给我灵珠。你在我身体里这么多天，我的心思你不会不清楚。”
　　凌霄被简离一说，果然平静下来，转而审视着简离：“你们之间真的没别的关系？”
　　简离两手一摊，无辜状：“我们很清白的。”
　　“那他当年为什么会说，他的妻子是灵珠的主人，绝不会是我？”
　　简离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斜眼看墨云昃，见人淡笑不语一副看戏状，白眼一翻，叹气道：　　“至少我自己是很清白的。你要有不明白的，你可以问他。现在，人也是见到了，你可以遵守约定，从离渊的身体里出来吗？”
　　这凌霄仙女也是个很奇特的人，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看都不往人看一眼，话也不说一句。

　　墨云昃这时终于开口，“凌霄暂时先别出来。谷外混沌浊息入侵，你一个半灵体，和人类的脆弱之躯也没什么不同。”
　　凌霄终于露出微笑，羞涩的看了他一眼，配上离渊的容貌，当真美丽不可方物。 “还有，凌霄你不要任性，把灵珠还给她。”
　　凌霄竟然真的就乖乖的把灵珠递过来。
　　简离却有些恍惚，慢吞吞的接过，就听墨云昃说，“现在，你们两个都去我寝殿里，暂时避一避。事情结束，我再让人送你们各回各界。”

　　然后又是一阵熟悉的景物变换，墨云昃的声音还在耳畔，简离和凌霄却已经转瞬的功夫，到了一个大殿之中。
　　玄色是这间大殿的主色调，殿内摆设一看均是十分久远古朴的物件。红漆木的琴案，倾吐着淡淡香烟的金猊兽……雕刻着卷云纹的书案上，摊开来一卷暗金色的布帛。
　　简离好奇的走过去，发现上面写了很多字，刚看一行就怔住了。
　　“怎么有我的名字？” 名字旁边还有一行日期备注，“#年#月#日申时三刻”，正是六日前。
　　凌霄刚从羞涩喜悦中回过神，便也凑过来看，眼珠一转，惊喜道：“啊，我明白了，墨谷主对你果然没什么，你原来只是忘忧谷的客人呀，那你也定不是雪玉灵珠真正的主人了。”
　　“你知道这什么意思？”
　　“当然，天界都知道，墨谷主和佛祖做了一个交易，帮助度化心怀顽念的凡人，以减少西天快要泛滥的烦恼海的海水。每一个来此的凡人都会记录在这个客人名簿上，而你，不过是在他高明的幻境之中。
　　“给你灵珠，大抵你的愿望比较特殊，一个凡人怎可能是灵珠之主，你发挥不了它一分的灵力。这都是你的幻境，一旦从中出来，你，定会很快死去。”
　　简离冷笑：“我如果活在幻境中，我自己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凌霄全身心放松，再也不把她像情敌一般在意了，“我了解的就是这些，听说最高明的幻境，是连身边所有人都要一起欺骗的。你信不信由你，反正你自己也走不出幻境来，我可不能妨碍他的公事。”
　　简离不在意的笑笑：“随你说吧，我确实不信。既然你好像懂得不少忘忧谷的事，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说。”凌霄此时很好说话，一点看不出来之前动不动就会陷入疯症的样子。
　　“混沌浊息是什么？”
　　凌霄眉头明显的皱起，却也没有避而不谈：“混沌浊息是三界外十分凶险的东西，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很多传说。它是连神魔都能侵蚀掉的东西，每一次混沌浊息爆发，都会引起三界的动荡。不过，万年前的上一次和上上次都是墨谷主驱散的，他是最厉害的神仙。”
　　“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我们躲在这里呢？”
　　“哼，混沌浊息产生的威压，连我都抵抗不住，你一个小小人类更是承受不起。这大殿定然有什么守护的结界，还有雪玉灵珠在，算是万无一失。”
　　“那这谷里别的人不是也很危险？”简离心里一紧，不由握紧了手里的灵珠。
　　“那又怎样？”
　　简离点头：“我要出去看看。”
　　凌霄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雪玉灵珠我也会带着一起，你跟不跟我出去？”简离挑眉笑。
　　凌霄面色微变：“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体可是你那心上人的心上人。你就不担心出什么意外？”
　　“我保证不离开你半步，必要时候，灵珠也可以留给你护身。”
　　“那行，我答应。不过倒是奇怪了，你这么想出去是要做什么？”凌霄托着下巴猜测，“不会是找你那心上人吧？”
　　“别问了，走。”简离低头催促，扯了她就往外走。

　　出了大殿，抬头辨了辨方向，简离果然抬脚就往白楼方向走。
　　一路行来，花草树木了无生气，素日穿行满园零零星星的花仆也都不见，到处安安静静。
　　简离轻按胸口，闷闷的压抑感稍减，心头的隐隐的担忧却越来越大。
　　从白楼找到两界桥，简离忍不住站在桥上，呼叫出声：“楚凌你在哪——唔！”
　　凌霄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头轻呼：“快看，有东西！”
　　顺着她所指，只见溪水中缓缓浮上来一个红色的影子。影子渐渐的变得清晰，待完全冲出水面，竟是一尾红色锦鲤！
　　从那清透溪水下冲出来的，一条鱼？
　　“啊！这是……”凌霄惊呼后退。
　　简离躲闪不急，被鱼儿带起的水兜头泼下。说来奇异，这条小鱼冲出水面后，竟然不停直跳上两界桥，那小小的鱼身所带起的水珠，竟然有倾盆大雨的形状。
　　简离闭眼，正想着这下免不了要溅一身水了，好在这水清澈，兴许没有淤泥尚可安慰。谁知没有等来水泼上身体，耳边却听到身后凌霄的连连惨叫。
　　“那是能腐蚀一切的黄泉水。快！快把灵珠给我！”凌霄发抖着蜷缩起身体，大叫。
　　简离不急细想，就把灵珠扔到了她手里。同时，一串水花也溅到了脸上。

　　只一瞬间，简离就疼的跪了下来。脸上密密麻麻的疼，伴随着跳动、抽搐，抬手捂脸，却连手指也开始腐蚀。
　　这什么水原来比硫酸还可怕！此时她双手和脸上裸露的皮肤，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腐蚀变为焦黑色。
　　凌霄停止惊叫，面露惊慌，向着简离走了一步，却又停住，低头看着灵珠，略有犹豫。

　　“离儿——”远远的，传来熟悉的声音。
　　凌霄蓦然惊醒，丢下简离，踉跄着便往桥下声音传来处跑去。
　　正是这时，那条落在桥身上的始作俑者——小鱼，却在这时拍打桥身，再次跳了起来，正拦在凌霄的前方！
　　凌霄本来脚步就乱，加上又有些恍惚，被小鱼一惊，竟至站立不稳，身体后仰，直欲翻下桥去！
　　简离正回头看到这一幕，又是想也未想的，挣扎起身去拽她的衣摆。却在方拉住凌霄的时候，手里一空，被一掌抓住胸前衣料。眼前是离渊美丽的容颜，却带着凌霄偏执疯狂的笑容。
　　天旋地转，简离身体翻过栏杆，坠落下去。

　　她是仰面落下的。入水的时候，五感渐失。蓝天，小桥，还有耳边那声熟悉至极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还不到七天。
　　答应楚凌的看来做不到了，但她已是尽力了，至少这个离儿没有出事。但这代价，啧啧，连命都搭上了呢……
　　这一刻，心底居然也没有多少后悔。难道……真的爱上一个人，为他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竟如此的卑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