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遵命[色祸外传]》絮凡

2、一 春时 有雨

　　此地，洛水白水城。有道此国善信佛，然此地百姓尤甚。
　　春时，有雨。
　　早来淅沥雨，溅得日色苍青冷瑟瑟。古木青石台，盘延通天际，有雾影，堵道。
　　雾里有个人，若隐，又若现。见是扛了只不小的破布袋，正一步步沿阶而上，似要去山顶那座云雾袅绕的古刹。他步履健硕，面目沧桑却不失斗志，破衣烂衫难掩其神色昂扬，俨如正要去办桩滔天的大事。待渐行至山顶，有两株苍天古树屹立于前，行近，只听见空灵一声悠然飘至。
　　“来者何人？”
　　他托了下布袋，轻慢地大声说：“姓江的来见你们主子，还望给声通报。”
　　“主人有令，若是江先生到访，需喝了那边的三杯酒水，就可放行。”
　　他瞟了眼一侧，却不见有什么酒盅，哼了声，也不去点明。却听得风声一倏，化为一体的三只铁镖同时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而三只铁镖杆上各稳稳地托了一只碧绿通透的小酒杯，途中竟滴酒未溅。他心里直呼一声好俊的飒影夺魂镖，举步上前，逐一捏起三只杯酒，也不多想，就一饮而尽。
　　可饮完他就抬头对着树梢问：“这什么酒。”
　　“此乃家主所酿之何患，先生觉得如何？”
　　“何幻？”他捏着杯子想了想，微点头轻笑道，“名字到是不错，可这酒实在寡味，不像酒，到像清水。”
　　“呵呵。”
　　空灵的嗓音一笑而过，半晌未有动静，却教他不适应起来。
　　“不是说喝了这三杯酒，就可放行了嘛？”他朝着天嚷了声，随即，就见到苍天古树上一抹白影迎风飘落，就落在他身前。
　　“这边请。”
　　白衣女子浅笑着引指着往前缓缓走去，江乌头却是一震，被这忽然飘至犹若神仙的白衣轻衫姑娘吓到了，喉间一紧，才提气跟上。江乌头曾听闻此界主人尤信佛，早年就在这山上修造了一间佛刹，高山环抱，云雾袅绕，仿若遁入仙境之中，而这位赫赫人士亦于佛刹修成之时隐居于此，久不于江湖中露面。可他旧时做过的几桩大事造就的一番名气实在太盛，现如今依然为江湖小辈所崇仰。而此刻，江乌头并非是被白衣姑娘现身的方式给吓到，而是因为，常听闻修佛之人须忘戒女色，坐定三界，而如今此界主人却使个女的生物来引路，不知算不算破戒？
　　素性，这人本就不是个太过于纠结此类事情的鸡肠小人，笑了笑也就过去了。再见他身前引路的美貌女子，步履轻盈，层纱裹身，腰间环佩随风动而发出空灵的声响，于山间林内的瑟瑟风声合鸣一番，尤似石壁上的仙女。江乌头盯着她的腰际不盈一握，心中所想的是，要也有这么个侍女伺候自己左右，可绝对不会让其出门迎客呀。
　　此番想法自然不于外人知。很快，两人便抵达山顶那座佛刹，白衣女子引他入了大堂，他一进入就发现堂中早有人候着。
　　这堂高且宽，却不亮。而那佛香萦绕着几缕晨阳自顶上瓦间缺口泄落入，一室的空幽静，无尽冥想自然而然会随之俱起。
　　江乌头却无心去管这类神叨叨的玩意，见那几人散在一侧，就像是在等他。他便将扛着的破布袋朝地上一扔，来到堂正中盘膝坐着的老者身前，十分有礼地作辑。
　　“免了免了。”耄耋老者挥了挥手，却是不在意这番作态。
　　江乌头哈哈憨笑两声，才环视周遭已候的几批人马，却在一处顿了顿才转回对老者扬声笑道：“谢了葛老，这人竟都齐了。”
　　“你这次到底有何事，需让他们在老夫这等你？”
　　“与江某的生死息息相关的大事。”
　　“……”老者瞪了一眼，沉声道：“老夫不管你有啥事需见他们，我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葛老您放心，江某怎会不知您老人家的那点规矩？而江某要是一个轻易犯人原则的无赖，又怎会站在这里？”
　　“江乌头，你让葛老把我们叫来到底所为何事？”
　　“呵。”江乌头笑了声后，向四方人马抱拳相应，大声道：“江某知道各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最见不惯作奸犯科的小人行径。今日烦请葛老将各位找来，实乃本人不情之请，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他有礼规矩的模样打消大伙心中不快，见他放下手，又转回老者，提气昂然道：“葛老，我知您最见不惯奸佞小人，尤其是那些滥杀无辜的混蛋。”
　　“没错。”老者扬眉道：“不过，江乌头，这作奸犯科之事可得须罪证确凿，老夫和在座各位绝不会因听信你一家之说就帮衬着去抓谁谁的，你可明白？”
　　“好——”
　　江乌头瞥了眼四下点头的众人，再次抱拳道：“葛老果然快人快语，您老认识在下亦非一日，江某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你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先生。”江乌头朝出声的黄衫中年男子笑了笑，说：“前几日，江某好友南魁如一家遭凶残歹人杀害，不知各位可有耳闻？”
　　“万峰镖——南魁如？”穿着黑白素条的儒公子啪地收起手上的扇子。
　　“不错。无欲先生。”
　　“这么说，南魁如是真得遭人陷害了？”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杯清茶的俏丽姑娘抿唇笑了笑，眼下一滴泪痣，漾入睇来的眼波之中。
　　“乔府已有耳闻？”
　　葛老对她投去一眼。连远在国都清扬的乔家也有耳闻，而自己却不一点不知，哎，难免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另眼相看。
　　她却无所谓别人的目光中含有多少猜测，挥了挥手解释道：“那到不是，这事情嘛，其实还是这两位小兄弟告知奴家的。”
　　只见，她的纤纤素指朝身旁柱子旁的两个少年点去，众人也随之望去。
　　“原来他二人是乔姑娘的朋友。”葛老首先开口，对这两个未满弱冠的少年，其实打一开始他就看到了，毕竟一室中就属他二人最年少，还以为是谁家的少年弟子，跟着来见见世面的。
　　乔素素掩嘴笑了笑，也不向众人再解释，其实这两位少年是她在来的路上遇到的，见其样貌不俗便带上山来，并不能算是朋友吧。她朝他们睇了眼，轻声说道：“你们还不去跟葛老自荐一番？杵着干嘛啊？”
　　“免了免了。”葛老打住这种攀亲带故的活，对江乌头说：“先把你的事说了，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却不料，江乌头摇了摇手，反而说：“还是让这两位小兄弟先荐举自己吧，我这事，哎，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葛老见他睇来的视线中，似乎还有其他隐情，便让少年们先自荐了。
　　俩少年中，先开口的是穿着宝蓝布衫那个，他声音洪亮高亢教闻者难忘，可大伙首先记住的却是他奕奕的双眸，清澈美丽得缀在瘦削的小脸上。
　　“各位，在下卓掠影。”他作辑时露出笑容的脸庞浮现一弯弧月，将双眸的锐利减淡几分，却还是教人眼中一亮，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弯直腰时，指了指同伴道：“他是施梦环，与我同门。各位，我兄弟素来寡言，这里就由我代劳啦，包涵包涵。”
　　他说时，另外个少年依然不闻不顾，像是事外人似的杵在柱子的阴影里，可其实早有人看清他的面容，无不惊叹于少年面容的俊秀美丽。
　　乔素素在一旁看了自然调笑道：“怎么，这种事你也能一手代劳哒？”
　　“乔姐姐。”卓掠影哀叫了声，扑到她身旁，求饶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再逗他了，我兄弟真得怕生啊，不骗你。你瞧这一屋子的大爷们都在瞪着我们呢，我们得罪得起哪个啊？哪个都得罪不起啊，您就绕了我们吧。”
　　“还不让你朋友从那黑搓搓的柱子里出来？跟个妖怪似的待在那里也不怕被这里的大爷们抓去啊。”
　　“好好……好。”卓掠影干笑了两声，朝同伴瞥了眼。听得一声细若蚊蝇的轻叹传出后，身穿绛红轻纱的少年站立于佛像下，眉如远山，神色清冷。他漆黑的眼珠子镶在雪色一般的玉颜上，薄唇苍红棱角不明，那眸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身前众人，竟有种浑然天成的目空一切的独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