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踏流年》芍药唐

1、落花时节雨纷纷

　　黑崖山中，皓月穿叶，光影斑驳一地，四周狼嚎呜呜，摄人心魄。就在这森森山林下却有两个少年在攀爬。

　　两人相离数米。
　　前者半张脸带着银色面具，坐于轮椅上。这轮椅设计好生奇怪，左边定有三把长剑。后者对月托盘，步伐笨拙，可蓝色衣摆却未沾上泥土。

　　“大男人磨磨蹭蹭的！”轮椅上的白衣少年语调平淡却暗藏得意。
　　易北堂苦着脸，不作辩解。他易北堂精通百家，唯独武学这一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师兄姜止澈恰恰是这上的佼佼者。
　　他们在这黑山老林中走了已有三个时辰。易北堂体力不支，索性就一股子的坐在一块石上歇息，也不嫌弃上面的泥巴。

　　姜止澈也停在前方，也不着急催他。他抽出一把长剑，阴影下借着一点月华独舞。

　　回忆到八个时辰前，一个天晴万朗的下午，姜国华城最热闹的赶集日。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的商贩吆喝不断，姑娘小姐们妆容精考究致，衣着鲜艳华美，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景色甚好。

　　井字街有名医术高明的易师父，为人谦和，声誉盛旺。每日上门求医抓药的都排几十号，并且这药善堂上有名俊俏小郎中唤易北堂，瞧病的老汉老太都喜欢跟他聊上两句：公子可有心上人，家中可有妻。易北堂心性和善，向来都耐心回答。

　　华城的姑娘闻听此事，上门专程找易北堂诊治，只为一睹君颜。姑娘见到他，无一个不是脸红心跳，暗暗赞叹。曾有说一次冬季白雪皑皑时，易北堂去西府替师父为陈氏诊病，在苑子里赏雪时被西府家千金西绪晴瞧见，那一幕被西绪晴永惊为天人，便立下毒誓今生非卿不嫁。事虽夸张，但姑娘到是给易北堂背地里取了雅名唤踏雪公子。

　　华城乃姜国京都，女子家管较严很少能亲自出门采购。姑娘们为了目睹传闻中的天颜，这赶集日里药善堂的门口是堵得水泄不通。拥挤的人堆里也夹着找茬的世家少爷。满满姑娘少爷若汹汹水火，挡也挡不住。只见店里的小厮阿仇慌张的张开双臂拦在门口，提着嗓子招呼众人排队。

　　易北堂从容的开着方子。可姜止澈就没有这好脾气。他医术不精被命为抓药童子，不过以他姜止澈的经验跟身手，不过是举手抬杠，挑抽之事，但他好清静。这群碍眼话痨子小姐跟咂舌的公子把他彻底惹怒。举手顶杆时，姜止澈猛力一抽长杆，挑衅的公子被掀翻。那公子揉着屁股甚是气恼，指示身边的奴仆挑架。两个大汉欺来，姜止澈眼皮都不抬，杆影一闪，只听“啪啪”两响，两名大汉就捂着红肿脸“哇哇”叫痛。这下所有人都吓呆在原地。

　　姜止澈平淡说道“今日不做生意了，若是有人敢跨进药善棠三尺。”姜止澈长杆往下一砸，青石做的门槛“咔”的一声就断为两截。姜止澈扯回长杆，不在多话，继续抓药。

　　这下药善堂求医的人都惊慌逃散。于是本该生意兴隆的下午，药善堂门前只有萧风瑟瑟。易北堂闲得轻松，姜止澈落得清静，只有阿仇在一旁抓耳捞腮，暗自着急。

　　晚景时分，易师父诊治回来。前脚未进就见门槛碎为两截，心下眉头暗皱。唤来阿仇问话，阿仇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就知事情绝非偶然。易在安搁下药箱，问到管账的老张，得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脸色铁青。于是两人被易师父揪了出来，赶到黑崖山上采药，并且扣光本月月钱。易北堂装委屈跟易师父理论。可惜小狐狸是老狐狸养的，易师父不容他辩解跟他说道：兄弟之间亲同手足，祸福同当。当下易北堂也只能认命。

　　“月色华美，剑是好剑，却无美酒伴。”姜止澈想到自己这月两袖清风，惆怅涌上心头。他长叹一声念道“人生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句诗此刻到真有了几分韵味。

　　易北堂噗嗤一笑，向姜止澈扔出石子“你还是做大侠好，别惊我一身鸡皮疙瘩。”

　　黑夜下，姜止澈准确的接住石子。他轻哼不满道“若不是你惹些小姑娘上门，我怎会这么凄惨。”说着手指发力将石头打进了草丛。草丛“索索”一响，就没了动静。姜止澈弯腰就从草丛中拾起一根断气长蛇，两指利落的的取出蛇胆，接着从轮椅背上取一只竹篓，拿出一只封口寒气四溢的木盒保存鲜活。

　　“得，我不跟你贫。”易北堂难得的不跟姜止澈争执。皓月若盘，红云围绕，流金引路盘启动时刻已到。易北堂对准月光，目光专注，这时指针忽然急速转动，转动八十一圈后指针停在了东南方。易北堂举目望去，前方黑影连绵，通往山顶。

　　姜止澈瞥了眼易北堂眼中满是不屑，他可不指望这只破盘子能给他们指出一条生财大道。

　　阴暗的走廊上只有几点星月。漆黑深处出来零零金属森森碰响，只见月影下两名男子脚步匆匆走动，而他们身后用铁链则拖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蓬头垢面，奄奄一息，手腕被铐锁磨得皮翻肉展，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她全身肌肤破烂，石板上落有一地血痕。

　　两名男子迅速打开牢房，将少女扔进去。见她昏厥不振，两人眼神古怪对视，锁上铁门便急匆匆的离去，如同身后追有妖魔鬼怪。

　　两人穿过乱林怪影，在一间亮有晕光的屋子前停下。
　　正欲上前叩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愤怒的破骂跟着就是摔瓶砸墙声。

　　他们见此退后两步站在门口候着不敢做声。

　　屋里四周的装饰粉碎一地。江袖气意未尽，她猛灌自己一口烈酒，接着将酒坛砸向茶桌。只听“哐啦”一声，茶桌跟酒坛同时被砸个稀烂。江袖单腿踩着木凳，醉眼朦胧，胸口剧烈起伏，婀娜多姿的身材勾出诱人的曲线，可双目间却有一股狂躁的戾气。

　　“酒，拿酒来。”江袖一脚踹开房门，酒气熏天，摇摇晃晃的挥着鞭子吼道。

　　“是，马上送来。”两名男子低着头，连连应道，向着酒窖走去。

　　这个三月来，江袖情绪越来越暴躁，屋里的东西几乎每日换一回。这黑崖上的监狱是雇主提供给江袖等人的。他们才此处时，也没料到会呆三个月。一想到那少女的不死之身，人人都是噤若寒蝉，夜夜举酒安眠。也罢遇到这等神鬼之事，谁能不惧。

　　送酒的路途上，一名男子眼色惊恐的低低问口“你说今晚那妖女会死吗？”

　　另一名男子全身一个哆嗦碎了一口“别他妈提这晦气事。”山间的冷风索索的吹来，两人骂骂咧咧的加快步伐往着有灯火的地方走去。

　　监狱中被抓来的少女名唤令萱芝，是姜国令将军家的幺女，也是华城有名的痴儿。

　　三个月前皇宫有传闻令萱芝将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太子在寝宫接到消息当场就哈哈大笑，年少狂语道“若是要娶令家痴儿为妻，我必出家为僧。”这话被传入令震宇耳里，气得令震宇七窍冒烟。

　　令震宇是姜国护国将军，手握三十万精兵，年少就与当今圣上交好。他是十分喜爱这个痴病女儿，自然是会找太子理论。

　　就在华城热闹的几日间，江袖突然接到一单大买卖。雇主出三百两黄金买这个痴病少女的命。雇主离去前，留下了五百两银子跟这个牢狱的地图。若不是这三百两黄金的诱惑。江袖一个江湖漂泊人士也不敢拔令震宇的老虎毛。

　　江袖从雇主那拿到将军府上的地图，掳走令萱芝。行动顺利无阻，江袖心本生疑惑，但她打算干完这一票就回乡过安稳日子，也就没多想。本是一刀子摸血手到擒来的银子，现下却变成了会飞的熟鸭子——这少女居然是“不死之身”。

　　一个月前，江袖还不神鬼之说。可随后第二个月，她几乎每日都是从噩梦中惊醒。接着第三个月，她辗转难眠，每夜都得借酒压惊。

　　这三个月的折磨，要死的不是令萱芝更可能是他们。不管多胆大的人恐怕也难坦然面对被自己杀死不计其数次，第二日又能奇迹般的活着的人。江湖讲究信义，江袖联系不上雇主又不能离去。于是众人只能耗在这山上，等雇主与他们联系，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