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Sauveur

13、13

　　那天晚上三娘喝了很多酒，那些散发着发酵气味的液体滑落咽喉的时候都带着燃烧的灼热。她闭了闭眼，脸上浅浅淡淡的红晕，微颦的眉毛像冰块碎裂时细小的裂痕，非常富有质感。
　　离歌笑看着她的表情，才觉得她或许是愉悦的。她的脸在烛火的明明灭灭里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有种丝绒绸布的柔软。
　　“我会死吗？”三娘转过眼睛看他，他定定地回望，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会的。”他说。
　　三娘听出来他的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叹息，不知道是不是带有不应该有的遗憾。那双富有浩瀚张力的眼睛此刻十分平静，她想或许是因为她也一样很平静。
　　滚烫的酒，醇厚的香，视野时暗时亮，她想，倘若这是最后一夜，她也是欢喜的。
　　“那很好。”她轻轻地，勾了一下唇。
　　离歌笑觉得身边的人不说话的时候居然会散发着残酷而慈悲的香气，身边这一块红色似乎逐渐侵入了自己的脑海，一点点腐蚀着原本该有的清醒和冷漠。他神使鬼差地盯着她拎着酒坛的手，白皙而纤瘦，手上没有茧子，拎酒的力度让人毫不怀疑就算她的右手还插着一把匕首，血还在潺潺地流，但是只要她愿意，她就能捏碎那个酒坛并将碎片推入他的心脏。
　　于是他有些赌意地伸手想握住插在她手臂上的匕首，像是乐于看到她会不会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你该止血。”他眯着眼睛说，接着准备将那把碍眼的匕首拔出来。“没法将你好好带回去，你会在牢里死掉。”
　　三娘在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匕首的时候就一跃而起，左手抓着酒，右手抬起拎住离歌笑的衣襟将他甩到了柱子上，紧接着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猜对了。他竟很开心。好像猜到了她难以琢磨的心思一样，有种难得的猎物望着捕食者却猜到它下一步怎么走的心理。那个人像老天一点点磨练出的杰作，脖子上覆着的肌肤有冰冷的迷迭香。
　　三娘看着他完全不顾她有可能会拧断他的脖子而香艳慵懒地接过了她左手的酒坛，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用他的眼睛，他流转着碎光和内在一片片冰冷的眼睛看着她。她很诧异自己居然还没有下手杀了这个眉眼俱飞一派风流的男人，然而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肤与肌肤相贴的触感和诱惑力，他像豹子得意地回馈给予自己欢乐的同伴。用那样的神情，他挑了挑眉，说，“我只是要你止血。”
　　她有点迷惑。
　　他和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是了，他被压抑的东西好像渐渐地流泻了出来，一点点地，散发着之前还很微薄的优雅与诱惑。那样的张力在黑夜里渐渐弥漫出庞大的网，似是要将她捕获，然而她却知道，那只是他无心的意外。
　　所以她看着他的手握住的地方，轻轻地说，“热的。”
　　“你没有被别人拥抱过？”他突然就这么问了，尽管和一个杀手讨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点不太妥当，然而她熠熠生辉的眼睛在烛火下是这样的好看，人都是喜欢美的事物的，他没办法否认。
　　她看了他一会儿。
　　“带我回去吧。”她说，然后松开了扼住他脖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