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文莱》茹茜

5、耳光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我又变成了麻那王子他们一行人的跟屁虫。只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心情。费公晓见到我，表情有点不自然，却还是挤出了个笑脸。
　　我倒不怎么怪费公晓，他只是一个中间传达的人。
　　我坐在车里，这次收拾得体面了，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一路无话，只是把脸扭过去对着窗外，渤泥一共就这么点儿大，我大概估摸着，整个渤泥，也不过就比南京大了一点儿吧。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渤泥的王都，像一座精致的华丽城堡。这种□□建筑，圆顶，金光闪闪，真金白银，璀璨得有若天宫。
　　一道城门，城里城外天壤之别。船行水面，两岸是民居，商贩。民居支着高脚搭在水面上，车子在一处类似酒肆的地方停下来。
　　我跟在一行侍女后面，默不作声把饭吃了。心想，人家还真没拿我当回事儿，是，我又算哪根葱哪颗蒜，人家还要照顾你的幼小心灵？真是公主病！
　　吃完了饭，我一个人走到河边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我扭头一看，赶紧作恭顺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几天下来，基本的礼节是学会了，我两手在胸前交叉了一下，弯下身子，“殿下。”
　　麻那惹加那乃应了一声，淡淡点头。
　　我们俩都看着河面，谁也没说话。
　　“在外面这几天，你受委屈了。她是穆兰侧妃，原本，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却‘殃及池鱼’，原本可以早些去救你。只是面子撕破不好看。”
　　这算什么？堂堂王子之尊，为我被人劫持，而向我致歉吗？
　　“委屈？殿下言重了。我，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一个人，用种种手段装疯卖傻地接近您，为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图谋不轨。这样的人，又谈什么委屈？所幸的是，穆兰妃并没有刁难我，好吃好喝地款待着我，我，已经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了不是吗？”委屈？什么是委屈？真正的委屈不是被不信任的人捉弄，而是被信任的人伤害！当日费公晓的声声质问又在我耳畔重复着，我一边说反话，一边觉得鼻尖的酸意直直冲到眼睛里去了。
　　麻那惹加那乃静静看着我，那是典型的异国人面孔，有格外深邃的双眸。而现在，他静静看着我，就像眼前没有波澜的河水一般。
　　“如果是我有意怀疑，有意加害，现在，你还能用这样语气跟我说话吗？”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我干脆挺了挺腰杆儿，吸吸鼻子，一副要杀要刮请便的样子。
　　他反倒笑了一声，转瞬又静下来，“如果我怀疑你，不会再开始的时候收留你。公晓跟随我左右，如我左右手，也似我亲兄弟，从来忠心耿耿待我。他的那些疑虑，我须得承认不无道理。但是我从没与怀疑过你，贵国也有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以《古兰经》向你起誓，我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你！”
　　他的语气太过于诚挚，教我无法辩驳。那句沉甸甸的“古兰经”，更是让我连张嘴都觉得羞愧了。我以前看伊朗的电影《一次别离》，就深深地惊叹，对于□□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分量了。
　　可是……我只是一个异国他乡的过客，麻那可是个高高在上的王子。
　　为什么呢？
　　河水滔滔。麻那惹加那乃击掌两下，回头淡笑道，“公晓，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是，殿下。”费公晓果然仗剑而出，虽然脸上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笑容，却藏着一副“你敢对他不利，我要你好看”的神情……
　　麻那惹加那乃一手按在他肩头。金色夕阳下，两个美少年并肩而立，沉默无言。我心里就像电影结局的时候弹出字幕一样，显示出两个大字：
　　基友。
　　麻那惹加那乃琥珀色的眼睛又沉默的注视着我。他伸手指远处那巍巍金色殿堂，“那里就是王城。待明日黎明我们就要回去。而你，华茜小姐，是要回到大明去，还是随我们一道回去呢？”
　　唉……回去，我还能回到哪里去？垂头丧气，心有戚戚焉，“殿下，我随你们回去。”
　　麻那的嘴角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很好。”说完撩袍角就走人。
　　我和费公晓一起慢了半拍。王子殿下的脚步又停下来，目光在我和费公晓之间巡回，然后落在我身上，“如我刚才跟你所说，公晓便如我左右手一般，现在，是我需要另一只臂膀的时候了。明日回王城以后，你便以侍应女官的身份，与公晓一道跟随我左右，平日里向公晓学习本地语言、礼仪，待时机成熟，我自有其他吩咐。”
　　“殿下！”费公晓终于憋不住了，一张脸气成紫色。
　　麻那惹加那乃当然不忍心他的“好基友”愤懑至此，沉沉看着他，出言解释道，“阿扎菲娇纵无度，肆无忌惮地出入宫闱。纵然王父多年前已有旨意，也由不得她屡次挑衅至此！”
　　“殿下的意思是……拿她当一面挡箭牌？好一招‘借刀杀人’的妙计。”
　　我去！这是红果果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看出怎么回事了，估摸着那个阿扎菲小姐是个悲催的女主君，然后费公晓小三上位，麻那惹加那乃无心应付，干脆拖我这个倒霉丫鬟来趟趟浑水……
　　这个可以有。我心情大好，转脸对着还在那里蹙眉沉思的费公晓一鞠躬，“多多指教！”
　　费公晓鄙夷地望望我，“好好地，学什么倭寇。”
　　且说后来，我就这么浩浩荡荡随着一行人回了渤泥王宫。四处金光闪闪黄金白银亮瞎了我的狗眼，两旁渤泥的侍卫列队而立，甚至奏起了铿锵音乐。着实让我响起我玩大话3里面，游戏主人公去拜见皇帝的时候。可尼玛这不是游戏啊，这是真的啊！我又开始没出息地两腿发抖了。
　　麻那自去拜见国王王妃，闲杂人等先回他的寝殿。
　　我前面是费公晓，后面是阿扎菲。阿扎菲也是个漂亮的美人，待我也颇为友善，可惜语言不通。跟那个语言不通的费公晓呢，我又一肚子怨气，一路无话。
　　“这是蓬莱殿。”王子的住处，也别无他样，很符合他们渤泥人的眼光。除了阿扎菲等人，在寝殿里等候的还有四名侍女，都是和阿扎菲她们相似的姿容体貌，见了费公晓，行了一礼便垂首而立，虽然对我好奇，不过也是眼风轻轻一扫。
　　我在这寝殿里站着，四处张望。
　　费公晓也站在那儿。忽然他沉沉说，“殿下信你，我却不信。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目的，你要知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烦不烦，磨叽个头啊！简直是偏执症加被害妄想狂！！
　　当然我只敢心中腹诽，我是血肉之躯，拧不过人家真刀真剑。
　　我抬头，莞尔，“您是壮士英雄，我是弱质女流。我就站在您面前，但凡对殿下有一点儿企图谋害，早已在您剑下成了一滩肉泥。王子宽仁，收容我在身边，我自是肝脑涂地相报。难道……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一席落脚之地么？”
　　他的脸色一时难辨，门口却传来“砰咚”一声巨响。我转过脸，一下子被惊艳了。阳光从门口洒进来，那个少女银色纱笼披身，虽然满面怒气，也掩不住那面纱下的好容貌。一时间我呆住了，众侍女却第一时间七嘴八舌用马来语问安行礼。
　　我忽然“鹤立鸡群”了。
　　她就像一阵旋风般冲进来，指着我，哇哇，啦啦，叽叽，噜噜……
　　我茫然地看着费公晓。费公晓自从这个女孩子进来就早已背过身去，像一根木头！封建社会的“男女大防”真是害死人啊，迂腐，简直是迂腐！
　　少女脸上从犹疑，到气愤，这会儿已经变成盛怒，我还来不及反应，“啪”的一个巴掌已经落在我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她“框框当当”砸碎了身边的玉器珍玩。
　　脸上火烧火辣地疼。
　　从小到大，我妈都没扇过我巴掌。你算老几？你是美女就可以随便打人？我可不是贱骨头。“你懂不懂尊重人？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家教’吗，你以为你养尊处优，别人要对着你行礼下跪，你就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随便作践人！一样是爹生娘养，没有谁生下来就是你的奴才！”我挺直腰杆儿，对她一番怒吼。也不管她听懂听不懂。
　　她用马来语哇哇啦啦，我用中文噼里啪啦。
　　“阿扎菲！”王子出现了，用马来语喝住那个正在试图手脚并用揪扯我的少女。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压抑的语气里风雨欲来。到底那个叫“阿扎菲”的女孩住了手，在他面前垂下了头。王子也基里哇啦了一通，我虽然听不懂，但是看图说话，猜想着，他该是训斥了阿扎菲，一会儿指指费公晓，一会儿指指我，足足教训了一分多钟，那个叫阿扎菲的少女“哇”的一声哭起来，扭头跑了。
　　啊，王子你好帅！！我又星星眼花痴了。
　　麻那沉默着朝我走来，然后他说，“阿扎菲是穆兰侧妃的侄女儿，自来娇纵无度，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他一只手放在我头顶上，像是以示安抚。
　　若没有这一出还好，偏偏……王子代阿扎菲赔礼道歉，我向一个站在局外的局外人，任由着他们一个打了，一个再来赔不是。我为什么又要这样低三下四地讨好他们、配合他们呢？
　　我忽然觉得委屈起来了，声音里也含着哽咽。
　　“殿下，谢谢你当日救了我，又收留我这么久。只是华茜后悔了，原来这到底还是异国他乡，终究没有人可以倚靠，求殿下……还是放我回去吧。”
　　王子殿下的脸像一张打不破的面具那样纹丝不动，然后蹙起一双剑眉，“好，只是……”
　　“只是什么？”
　　“我国的造船术远没有大明来得高明，大明的船造得坚而稳固，日行千里。我国的小船……公晓，上一次遣使赴明是在什么时候？”麻那转过脸，问费公晓。
　　“是在去年。”
　　“可惜有去无回……再上一次呢？”
　　“三年以前。”费公晓的记性倒是不错。
　　“那一次，王父特意派去三批人马，却无一人安全归来。有渔民在岸边见到其中两人的遗体。”
　　我抖了一抖。那我还去送死个什么劲呀！